暮色褪尽时,客厅的水晶吊灯在薇洛眼中晕成模糊的光斑。她蜷缩在沙发角落,丝绸裙摆皱成一团,指甲无意识抠着天鹅绒抱枕的流苏。胃部传来的绞痛像把生锈的剪刀,一下下绞着内脏,每阵抽痛都伴随着尖锐的耳鸣,仿佛有无数只蜜蜂在颅骨里振翅。
冰箱门弹开的冷气扑面而来,照亮她苍白的脸。空荡荡的隔间里,最后一袋血晶奶茶早已过期,包装袋上凝结着暗红的霉斑。薇洛盯着自己在冰箱内壁映出的倒影——凹陷的脸颊、泛青的眼下,还有那双失去光泽的红眸,活脱脱像具风干的尸体。她颤抖着摸向腹部,掌心触到的肋骨硌得生疼,喉咙里溢出破碎的呜咽:“好饿……饿,饿……,真的好饿啊……”
记忆突然闪回三天前的清晨。那时她还能站在镜子前,仔细将银发梳成双马尾,发卡碰撞的叮当声清脆悦耳。而现在,连抬手整理发丝的力气都要省着用。魔能在血管里如游丝般微弱,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味,她知道,这是身体在发出最后的警告。
客厅的座钟发出齿轮转动的咔嗒声,十点整。薇洛瘫倒在地毯上,望着天花板精美的浮雕。那些描绘血族先祖的图案在视野里扭曲变形,化作村子里张婶惊恐的眼神、李叔挥起的锄头、还有那个追蝴蝶的小女孩最后定格的笑容。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腥味在口腔漫开,却远远无法满足真正的渴望。
“不能再这样了……”她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三天前失控的画面如毒蛇般缠住心脏,那个被鲜血浸透的村落、横七竖八的尸体、还有自己沾满血污的镰刀——如果再来一次,她不敢保证还能守住最后的理智。颤抖的手指摸出手机,解锁界面时,壁纸还是她作为人类骑士时的合影,那时的自己笑得那样灿烂,身旁战友们的脸上满是信任。
电话拨通的瞬间,眼泪毫无征兆地砸在屏幕上。“大姨……”尾音带着哭腔上扬,薇洛自己都愣住了。这个曾经让她厌恶的称呼,此刻竟像救命稻草般自然地脱口而出。听筒里传来轻柔的笑声,烬雪的声音飘来:“怎么了?我们的小刺猬终于服软了?”
“我好饿……快要饿死了……”薇洛蜷缩成虾米,手机紧贴脸颊。她没注意到自己无意识放软的语调,还有带着撒娇意味的拖长音——曾经那个倔强的骑士,不知何时开始习惯用这样的语气向血族长辈求助。
挂断电话后,时间变得粘稠如血。薇洛数着自己虚弱的心跳,每一下都震得太阳穴突突作痛。她强迫自己保持清醒,将魔能集中在听觉上,捕捉楼道里细微的脚步声。当第七次数到100时,高跟鞋叩击大理石的声响由远及近,伴随着熟悉的玫瑰香。
“叩叩叩——叩叩叩——”
薇洛扶着墙勉强起身,双腿像踩在棉花上。打开门的刹那,烬雪倚在门框上,黑色风衣下摆扫过镶金门槛,腕间的血晶手链折射出细碎光芒。“啊啦~小洛洛不是说死都不喝血的吗?”她故意拖长尾音,指尖勾起薇洛的下巴,“怎么,我们的小骑士也会撒娇讨食了?”
胃部的绞痛突然加剧,薇洛眼前炸开成片的黑雾。若换作平时,她定会挥开这只冒犯的手,可此刻连骂人都没力气。“饿……”她从齿缝挤出一个字,膝盖一软向下坠去。
烬雪眼疾手快,公主抱起这个瘦得惊人的身体。丝绸裙摆垂落如瀑,薇洛能清晰感受到对方手臂收紧的力度——那是血族特有的、能轻易捏碎钢铁的力量。“轻点……疼……”她无意识地呢喃,头枕在烬雪肩头,闻到对方颈间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沙发的天鹅绒触感传来时,薇洛已经濒临昏迷。她听见塑料袋窸窣作响,接着是金属开刃的轻响。“小洛洛,喝吧。”烬雪的声音难得温柔,冰凉的血袋贴在她唇上,“其实不用一直抵触,变成血族,喝血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薇洛颤抖着接过血袋。银色吸管在灯光下泛着冷光,这让她想起莉丝缇娜第一次教她喝血的场景。那时女王优雅地用吸管刺破封口,告诫她:“血族的尊贵,体现在每个细节。”此刻,这个习惯像刻进骨髓的指令,让她本能地将吸管插入血袋,而非像野兽般直接撕咬。
血腥味在鼻腔炸开的瞬间,薇洛本能地想要抗拒。可当第一口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干涸的血管仿佛久旱逢甘霖,发出畅快的呻吟。她听见自己吞咽的声音,贪婪而狼狈,像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浮木。血袋逐渐变瘪,力量顺着血液流遍全身,魔能在经脉中重新沸腾,视野里的黑雾也渐渐散去。
烬雪坐在一旁,静静看着少女狼吞虎咽。她注意到薇洛无意识翘起的小指——那是莉丝缇娜教给她的贵族礼仪;还有喝到最后时,小心翼翼避免血珠滴落的动作。这些细节让她唇角勾起一抹笑意,却又在触及薇洛泛红的眼眶时,化作一声叹息。
当最后一滴血被吸尽,薇洛瘫在沙发上,脸颊终于恢复了些许血色。她盯着手中干瘪的血袋,突然意识到自己刚刚的吃相有多难看。羞愧与释然交织,让她眼眶再次发热。烬雪起身时带起一阵香风,风衣下摆扫过她的脚踝:“好好休息,有需要随时叫我。”
说完便离开了薇洛的家。房门关闭的瞬间,薇洛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胃里充实的感觉陌生又安心,可更让她心悸的,是自己不知不觉间的改变——那个曾经宁死不屈的骑士,正在向血族的身份妥协。窗外,血月缓缓升起,月光透过纱帘洒在她身上,将银色长发染成暗红,像极了那天村子里蜿蜒的血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