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露渐重，月光悄然爬上薇洛的窗台，将她蜷缩的身影镀上一层银边。怀中的毛绒兔子滑落至枕边，随着均匀的呼吸起伏，她逐渐沉入漆黑的梦境深渊。
刺骨的寒意率先袭来，薇洛猛地睁开眼。潮湿的腐叶贴着脸颊，腥甜的气息混着泥土味涌入鼻腔——这是血域特有的气息。灰紫色的天空低垂，浓稠如墨的云层间偶尔闪过猩红闪电，照亮四周盘根错节的荆棘树。那些荆棘上凝结着暗红的晶体，在微光中泛着诡异的光，正是血域森林最危险的噬血藤。
“齐步走！一二三四……”整齐划一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十二名身披黑曜石铠甲的血族士兵手持血晶长枪，巡逻队中央飘扬的旗帜上，猩红的蝙蝠图腾随风翻卷。为首的士兵突然抬手，面罩下的瞳孔骤然收缩：“立定！发现入侵者！给我抓回去，丢入地牢！十号，十一号，你俩原路返回去报告女皇陛下！”
“是！”
冰冷的锁链瞬间缠住薇洛的手腕，金属扣环深深勒进皮肤。她挣扎着想要召唤镰刀，却发现体内魔能如坠泥潭般凝滞。“放开我！”呼喊被荆棘林的呼啸声吞没，士兵们毫不留情地拖着她在布满尖刺的地面上拖拽，身后留下蜿蜒的血痕。
地牢的铁门轰然关闭时，锈迹斑斑的锁链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薇洛撞在潮湿的石墙上，腐臭的气息扑面而来。头顶悬挂的血晶灯将整个地牢染成诡异的暗红色，墙壁上交错的魔法阵泛着幽蓝光芒——这是专门禁锢血族的噬魔囚笼。
“这是哪里......”薇洛撑着地面想要起身，膝盖却传来钻心的疼痛。她低头看着掌心被碎石划破的伤口，鲜血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记忆突然翻涌，三年前初到血域时，她也曾被关在类似的地牢里，那时的自己还穿着残破的骑士铠甲，满心都是对未知的恐惧。
“这是血域，可是我不是在人类联邦的吗？”薇洛踉跄着撞向墙壁，魔法阵泛起涟漪将她弹回原地。她狠狠掐住自己的手臂，指甲几乎陷进肉里，“这一定是梦，对对对......”剧痛从指尖炸开，她却笑出了声：“啊！疼死了。这难道不是梦吗？”
“吾的乖女儿，这当然是梦。”空灵的女声在黑暗中响起，血晶灯突然剧烈闪烁。莉丝缇娜的身影从阴影中浮现，黑色长裙上镶嵌的血晶随着步伐流淌出星河般的光泽，“只不过，这是灵魂海。其实是吾想你了，特意制造出来的。”
“老东西！”薇洛的后背紧贴墙壁，银发因剧烈喘息而凌乱，“那我怎么回去？”
莉丝缇娜抬手轻抚裙摆，指尖扫过之处魔法阵竟开始黯淡：“放心啦，母上会让你回去的。不过，连通灵魂海与梦境可不是易事。对了，在这里，你也是有痛觉的哦~”她突然欺身上前，玫瑰香气混着血腥味扑面而来。
“别碰我！”薇洛偏头躲开，脖颈却被冰凉的手指扣住。记忆中那些严苛的训练场景如潮水般涌来——被按在血池里强迫饮血、在荆棘丛中赤足奔跑直到鲜血淋漓，“你从来没把我当女儿！”
“居然骂自己的母上，我可太伤心了。”莉丝缇娜的指甲微微变长，却在即将划破皮肤时骤然松开，“要不这样吧，我让你一直留在意识海里。对了，我的魔力比你强，你不可能出去的，除非我让你出去。”
“别别别！”薇洛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慌乱，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我错了，我不要一直呆在这里！”
“嗯？我们的小洛错哪里了？”莉丝缇娜歪着头，发间的蝙蝠王冠折射出血色冷光，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我......我不该喊你老东西。”薇洛咬着下唇，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形的血痕。眼前的场景太过真实，真实到她甚至能看清莉丝缇娜眼尾的细纹，那是记忆中从未有过的岁月痕迹。
“小洛，这样吧，你喊一声母上就原谅你哦~”莉丝缇娜的指尖挑起薇洛的下巴，声音轻柔得如同哄小孩，“就像小时候那样。”
“能不能不说......”薇洛别开脸，喉间像卡着块烧红的铁。曾经的她，在成为骑士的宣誓仪式上，都未曾如此紧张过。
“呵呵，不能哦。”莉丝缇娜的笑容突然变得危险，地牢的温度骤降，墙壁上的魔法阵重新亮起刺目的蓝光，“你想永远被困在这里吗？”
“母......母......母上。”这两个字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薇洛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在倒流。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向这个改变她命运的人低头。
莉丝缇娜的瞳孔猛地收缩，下一秒，薇洛被紧紧搂进带着玫瑰香的怀抱。不同于记忆中的冰冷，此刻的拥抱带着真实的温度，甚至能感受到对方剧烈的心跳：“真乖，母上希望你可以亲口叫我哦。”
“那个，母......母上大人，你可以送我离开吗？”薇洛僵硬地任由对方抚摸自己的银发，这种陌生的亲昵让她浑身不自在。
“啊啦~不多陪母上一会吗？”莉丝缇娜松开手，指尖划过薇洛泛红的眼角，“你知道吗？这三年，血域的荆棘花都不再盛开了。”
“到时候我应该会回去吧。”薇洛别过脸，不敢直视那双盛满复杂情绪的眼睛。她突然想起游乐园里的旋转木马，想起烬雪塞给她的热可可，这些温暖的片段与此刻的场景交织在一起，让她的心脏隐隐作痛。
“好，我的乖洛洛，母上在血域等着你哦~”莉丝缇娜的手掌在虚空中一划，暗红色的裂缝如蛛网般蔓延。她最后深深地看了薇洛一眼，转身消失在阴影中。
现实中的翡翠庄园里，一声惊呼划破寂静。薇洛猛地坐起身，睡裙早已被冷汗浸透，紧贴在后背。床头的夜灯散发出柔和的光，照见她苍白如纸的脸，以及眼角未干的泪痕。窗外，血月正悬在中天，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