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纱帘洒进卧室时，薇洛仍蜷缩在丝绸被单里。昨夜那场诡异的灵魂海相遇，像一团迷雾缠绕在心头挥之不去。床头的蝙蝠发卡泛着冷光，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影子，提醒着薇洛那些无法逃避的过往。
直到时钟敲响十下，薇洛才慢吞吞地起身。镜中倒映着少女苍白的脸，银发散乱地垂在肩头，睡裙领口还沾着昨夜的冷汗。衣柜里崭新的公主礼裙在晨光中轻轻摇曳，繁复的蕾丝与闪耀的血晶装饰，与她记忆中沉重的骑士铠甲截然不同。
薇洛换好衣服下楼时，电梯镜面映出薇洛的身影——淡紫色的裙摆拖曳在地，发间两枚蝙蝠发卡随着步伐轻轻晃动。守卫们见她走来，就是简单看了下通行证就离开了，金属甲胄碰撞的声响在大厅里回荡。薇洛别开脸，加快脚步走出庄园，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清脆而急促。
游乐园的喧闹声远远传来时，薇洛站在旋转木马前驻足。彩色的灯光与欢快的音乐交织，孩子们的笑声此起彼伏。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小女孩突然跑过来，仰着红扑扑的小脸：“姐姐，你能陪我们玩捉迷藏吗？”
薇洛愣了一下。这是她成为血族后，第一次有人如此自然地靠近。曾经，那一群孩子们看到她的银发和红眸，总是尖叫着跑开。包括上一次大姨带自己来的时候。薇洛蹲下身，裙摆铺散在草地上，轻声问：“我真的可以吗？”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薇洛彻底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她躲在旋转木马的柱子后，听着孩子们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在滑梯旁和他们追逐打闹，裙摆沾满了草屑；甚至还教他们用藤蔓编花环，玫瑰色的花瓣别在发间，衬得她的脸色都有了几分血色。
“姐姐，快来追我呀！”一个小男孩笑着跑开，手中的气球在空中摇晃。薇洛正要追上去，突然一阵眩晕袭来。胃部传来的绞痛让她几乎站立不稳，魔能在经脉中躁动不安，像是即将决堤的洪水。
“姐姐很累了，先离开了，改天再陪你玩。”话出口的瞬间，薇洛自己都愣住了。这个陌生的自称从舌尖滑出，竟带着莫名的自然。看着孩子们失望的表情，她强迫自己露出微笑，转身时脚步踉跄，险些摔倒。
狂奔回家的路上，薇洛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冷汗顺着脊背滑落，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味。电梯数字跳动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刺耳，当薇洛冲进家门打开冰箱，空荡荡的隔间让她眼前一黑。
“忘记买了……”薇洛的声音沙哑得可怕，双腿一软跌坐在地。橱柜里仅存的半袋过期血晶奶茶，包装袋上凝结着暗红的霉斑。胃部的绞痛愈发剧烈，记忆突然闪回中毒那晚——也是这样的饥饿感，将她推向崩溃的边缘。
颤抖着摸出手机，通讯录里“大姨”的名字在屏幕上闪烁。电话接通的瞬间，烬雪的声音裹着游戏音效传来。
“大姨，我饿了”
“我打游戏呢，你自己撑一下，坐电梯去隔壁那栋楼，上13层。”
楼道的感应灯在薇洛经过时依次亮起，苍白的光影将薇洛的影子拉得很长。13层的门牌泛着金属冷光，她抬手敲门的动作虚浮无力。
“门没锁，进来吧。”屋内传来烬雪漫不经心的声音。
推开门，暖黄色的灯光扑面而来。烬雪窝在沙发里，手机屏幕蓝光映着她上扬的嘴角。茶几上散落着游戏手柄和零食包装袋，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玫瑰香水味。
“怎么了，来找大姨有什么事吗？”烬雪头也不抬，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滑动。
薇洛攥紧裙摆，指甲几乎要将丝绸划破：“那个，我饿了，我忘记买血袋了……我好饿”
“饿了呀，等着，小洛洛，大姨给你找吃的。”烬雪起身时带起一阵香风，银白色长发随意地扎成低马尾。烬雪打开冰箱，里面整齐排列的血袋泛着猩红的光泽，烬雪拿来5包血袋，“能吃下多少就吃多少吧。”
五袋血袋被放在茶几上，塑料包装碰撞的声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薇洛盯着血袋，喉咙不自觉地滚动。不知何时，她竟开始期待那股温热腥甜的味道。
“那个，有没有吸管？”话出口的瞬间，薇洛自己都震惊了。曾经，薇洛宁愿饿到昏厥，也不愿触碰这些血袋；而现在，她却像个熟练的血族，自然地索要吸管。
烬雪嘴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要吸管干嘛，直接咬不就行了吗？”
“不行，好脏的。”薇洛脱口而出，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记忆中莉丝缇娜优雅使用吸管的画面闪过脑海，那些被刻意压抑的习惯，早已在不知不觉中融入她的身体。
烬雪伸手敲了敲她的脑袋：“想什么呢，不是饿了吗，喝吧。”
吸管刺破血袋的瞬间，薇洛闭上了眼。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干涸的血管发出畅快的呻吟。五袋血很快见底，她这才发现烬雪正托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好喝吗？”烬雪的声音带着蛊惑。
“好喝。”话一出口，薇洛猛地捂住嘴。看着烬雪脸上得逞的笑容，她慌忙改口：“一点也不好喝！”
“别说谎了，”烬雪凑近，指尖勾起她一缕银发，“你内心其实已经适应了血，不是吗？”
客厅陷入沉默，只有墙上的挂钟滴答作响。薇洛盯着茶几上干瘪的血袋，想起游乐园里孩子们的笑脸，想起灵魂海中莉丝缇娜的拥抱。许久，她轻声说：“好吧，其实对于血袋我已经不抗拒了。”
窗外，暮色渐浓，城市的灯火如繁星般亮起。烬雪靠回沙发，手机屏幕再次亮起游戏界面，仿佛刚才的对话只是一场玩笑。而薇洛知道，有些改变，已经悄然发生，如同那初春的融雪，看似平静，在无声中改变着整片大地的模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