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薇洛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那个穿着银灰色礼裙的自己，心理还是对这幅样子有些许厌恶。
半年时光像指缝间的沙，悄无声息地溜走。这一百八十多个日夜，她从最初的抗拒、挣扎，到后来的麻木、顺从，身体仿佛已经先于意识记住了所有规矩。屈膝时膝盖要弯到恰好的角度，微笑时唇角要扬起精准的弧度，甚至连呼吸的频率，都被莉丝缇娜用戒尺敲打着纠正过无数次。
“在想什么？”
莉丝缇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龙涎香的气息。薇洛抬眼，看见镜中映出对方的身影——黑色礼裙上镶嵌的血晶在暗光中流转，像缀满了凝固的血珠。她正缓步走来，指尖把玩着条银色的发链，链坠是枚小巧的蝙蝠造型，与薇洛发间的发卡如出一辙。
“没什么。”
薇洛低下头，避开镜中的对视。这半年来，她已经学会了用最简短的话语回应，避免因言多语失而招致惩罚。
胃里不合时宜地泛起一阵熟悉的反胃感，让她下意识地攥紧了裙摆——那是被强行灌下甜腻奶茶后留下的条件反射。
“明天就是庆典了。”
莉丝缇娜的声音透过镜面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血域的贵族们会从各地赶来，还有邻国的血族使者，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薇洛的肩膀微微绷紧。她当然知道，毕竟以前天天被爱的教育。庆典是血族最重要的仪式，不仅是为了纪念初代女王建立血域，更是皇室展示威严的场合。
这半年来，莉丝缇娜反复强调，她的一举一动都代表着皇室的脸面，容不得半点差错。
“但凡你敢在庆典上，在那些贵族和嘉宾面前丢人现眼——”
莉丝缇娜故意停顿，梳子轻轻卡在薇洛的发间，力道却带着隐晦的警告：
“回来后，就立马用人类食物伺候。”
薇洛的指尖猛地一颤，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人类食物——这四个字像淬了毒的针，精准地刺中她最恐惧的地方。
她至今还记得那些被强行灌下的奶茶和巧克力，甜腻到发腥的味道仿佛还粘在喉咙里，一想起来就忍不住反胃。
“我知道了。”她低声回应，声音里带着难以察觉的颤抖。
莉丝缇娜似乎满意于她的顺从
“你要记住，你是血族皇室的公主，流着最尊贵的血液。”她的指尖划过薇洛颈侧的皮肤，那里还留着半年前被咬出的浅淡牙印
“那些贵族表面对你恭敬，暗地里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你出错。”
薇洛没说话，只是看着镜中自己的眼睛。红眸里映着夜明珠的幽光，却没什么情绪，像两潭深不见底的寒水。这半年来，她已经学会了将所有真实的想法藏起来，只露出符合“公主”身份的表情。
“明天要穿的礼服已经准备好了。还有这条项链”莉丝缇娜拿起那条银色发链，轻轻系在薇洛的发间，“是用月光蚕丝织的，上面缀着十二颗血晶，象征着血族的十二位初代长老。”她退后两步，打量着镜中的人，红眸里闪过一丝满意，“很适合你。”
“该休息了。”莉丝缇娜抬手，示意女仆们退下。房间里的烛火被一一熄灭，只剩下夜明珠的幽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莉丝缇娜抱着薇洛睡觉，薇洛依旧不习惯
“还是不习惯？”莉丝缇娜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戏谑
薇洛挣扎了一下，没能挣脱。她看着那张铺着黑天鹅绒被褥的大床，想起无数个被对方抱着入睡的夜晚，脸颊莫名有些发烫。
“男女授受不亲……”她还想说什么，却被莉丝缇娜用眼神制止。
“在血域，没有人类那些迂腐的规矩。”莉丝缇娜将她按坐在床边，指尖划过她的脸颊
“何况，你现在的样子，谁看得出来你曾经是个骑士？”
这句话像根细针，轻轻刺破了薇洛故作平静的伪装。她别过脸，看着窗外灰紫色的夜空，血月正悬在中天，像枚巨大的瞳孔，无声地注视着这座城堡里发生的一切。
莉丝缇娜的手臂如期而至，环住她的腰，将她往怀里带了带，动作熟稔得仿佛已经做过千百次。
“明天不许出错。”莉丝缇娜的声音贴着她的发顶传来，带着浓重的睡意，“否则，那些奶茶和巧克力，够你喝到明年庆典。”
血域的夜依旧漫长，而明天，将是考验的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