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啸划破夜空,整座山体都随之震颤。碎石从山崖滚落,神社的屋檐铃铛疯狂摆动,发出杂乱的碰撞声。那些原本已经化作黑色液体的建突然停止了流动,在地面上诡异地蠕动着,重新凝聚成人形。
"算你今天好运。"建的声音变得异常沙哑,像是无数人同时开口。他苍白的脸上裂开一道诡异的笑容,身体如同融化般向后倾倒,没入身后不知何时出现的黑影中,转瞬消失无踪。
椿身上的赤红铠甲如同退潮般渐渐褪去光芒,变回普通的衣物。她的额头渗出大颗大颗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在下巴处悬成晶莹的水珠。她的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轻微的颤抖。
就在这时,石阶尽头缓缓浮现两个身影。月光下,一位佝偻着背的老人拄着蛇头拐杖一步步走来,拐杖敲击地面的声音如同催命的鼓点。他身旁是一位身材高大的男子,一袭黑色和服在夜风中纹丝不动,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
"嘎。"一只乌鸦从树梢飞下,稳稳落在那高大男子的肩头。它血红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椿,尖锐的喙微微开合,像是在无声地嘲笑着什么。
椿的瞳孔骤然收缩。她猛地起身,一把拉住樱的手腕:"走。"
"等等,小丫头。"老人的声音沙哑如枯叶摩擦,"我们来谈一谈吧。"
"我和你们没什么好谈的。"椿头也不回,声音冷得像冰。她能感觉到樱的手指在自己掌心微微发抖,这个认知让她握得更紧了些。
"椿。"樱轻声唤道,声音里满是困惑和担忧。
"等会我会跟你解释清楚的。"椿转头对樱低语,眼神瞬间柔和下来,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这个细微的动作让樱稍稍平静了些。
然而下一秒,那个高大的男子已经无声无息地挡在了她们面前。他的动作快得不可思议,黑色和服的下摆在空气中划出凌厉的弧度。
"你也想和我打一场吗?"椿将樱护在身后,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她的指尖已经泛起微弱的青光,随时准备再次召唤铠甲。
男人没有回答。月光照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那双眼睛如同两口古井,深不见底。他就这样静静地注视着椿,目光中既无杀意也无惧色,只有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老人慢悠悠地走到男子身旁,蛇头拐杖在地面上敲出沉闷的声响。"这么多年了,脾气还是这么倔。"他摇了摇头,露出一口泛黄的牙齿。
男人和椿的目光在空气中相撞,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神社内的风声、树叶的沙响、甚至呼吸声都消失了,只剩下令人窒息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椿的指尖微微颤抖,指甲几乎要嵌入掌心,但她始终没有移开视线。
良久,椿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紧绷的肩膀终于松懈下来。"走吧。"她低声说道,声音里透着疲惫和妥协。
老人布满皱纹的脸上浮现出一丝难以捉摸的笑意,他与黑衣男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男人沉默地后退几步,黑色和服的衣摆在地面上拖出沙沙的声响。他让开道路,微微躬身,沙哑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欢迎回家,小姐。"
山脚下的夜色中,两辆黑色的高级轿车静静地停在那里,车身上反射着冷冽的月光。前车的司机恭敬地站在一旁,见到他们后立即拉开了车门。椿紧紧握着樱的手,两人坐进了后车。真皮座椅散发着淡淡的皮革气味,混合着车用香氛的木质调,却让椿感到一阵反胃。
当安全带扣上的"咔嗒"声响起,车子平稳地启动。窗外的景色开始缓缓后退,神社的轮廓渐渐隐没在黑暗之中。
"刚才那个男孩,"椿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几乎要被引擎声掩盖,"是我的弟弟。"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安全带,目光落在窗外飞逝的树影上。
樱安静地点了点头,没有打断。车内昏黄的灯光在椿的侧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让她看起来比平时憔悴许多。
"当初我们一家逃离时,"椿继续说道,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建由于在接受家主的训练,所以没有带上他逃脱。
车内再次陷入沉默,只有空调运转的细微声响。椿突然按下车窗按钮,夜风夹杂着草木的清新气息涌入车厢,吹散了些许压抑的氛围。樱悄悄伸出手,覆在椿紧握的拳头上,感受到对方手指的冰凉。
不知行驶了多久,车子终于停下。眼前是一座气势恢宏的古宅,漆黑的瓦片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朱红色的大门上雕刻着繁复的家纹。黑衣男人无声地走在前面,木屐踩在石板路上发出规律的声响。他将两人带到一间宽敞的和室,纸门拉开时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樱环顾四周,房间大得惊人,约是她家卧室的四倍。榻榻米散发着淡淡的草香,角落里摆放着精致的漆器矮桌,墙上悬挂着一幅古老的山水画。纸门上的花纹在灯光下投射出优雅的阴影,整个空间既传统又奢华。
"椿小姐的房间在隔壁。"男人低沉地说道,声音像是从地底传来。
"我要和她住一起。"椿斩钉截铁地说,语气不容置疑。
男人沉默了片刻,最终只是微微颔首,悄然退出房间,纸门在他身后无声地合上。随着他的离去,房间里的空气似乎都轻松了几分。
樱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夜风送来庭院里松树的清香,远处隐约可见精心修剪的枯山水庭院。月光洒在白沙上,形成一片银色的海洋。
"这里。"樱刚想说什么,却被椿从背后轻轻抱住。椿的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呼吸有些沉重。
"对不起,把你卷进来。"椿的声音闷闷的,"但现在,只有待在我身边才是最安全的。"
樱转过身,发现椿的眼眶微微发红。她伸手抚上椿的脸颊,指尖感受到一丝湿意。没有多余的言语,樱只是轻轻将椿拉入怀中,让她的额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夜风轻拂,纸门上的影子轻轻摇曳。在这座充满敌意的古老宅邸里,这个拥抱成了两人唯一的避风港。远处传来隐约的钟声,预示着漫长的夜晚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