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原本萦绕在三人之间的温情回忆被突如其来的闯入者撕得粉碎。樱能感觉到千鹤讲述椿的往事时那种伤感的氛围,如同薄雾般被粗暴地驱散了。
大门处,那位身着华丽十二单衣的妇人居高临下地站着,衣摆上绣着的金凤在烛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光芒。她身后两名女仆低垂着头,姿态卑微得近乎诡异——她们的脖颈弯曲成一个不正常的角度,眼睛死死盯着地面,仿佛抬头看一眼就会遭受可怕的惩罚。
千鹤缓缓起身,瘦削的身躯挡在樱的面前。樱注意到老管家的背影虽然佝偻,却带着一种不容侵犯的坚定。她怀中的小白抖得厉害,银发上的光点忽明忽暗,像是风中摇曳的烛火。
"别怕..."樱轻声安抚,同时将手轻轻放在小白的头顶。她能感觉到式神少女的颤抖通过掌心传来,那双金色的眼眸里盛满了恐惧。
"回来吧,小白。"
随着这句咒语,小白的身体开始分解成无数细碎的光点。银发首先化作星芒消散,接着是和服的轮廓,最后是那张泫然欲泣的小脸。光点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牵引,旋转着流向樱手指上的戒指,在红宝石表面形成一个小小的漩涡后彻底消失。
屋内顿时陷入一片死寂。妇人眯起眼睛,涂着厚厚**的脸上浮现出讥讽的神色:"真是主仆情深呢。"她缓步向前,木屐在地板上敲出令人不安的节奏,"不过很快,你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樱的胃部一阵绞痛,这句话中隐含的威胁让她不寒而栗。她下意识地摸向戒指,却发现宝石表面异常冰冷——小白似乎因为过度惊吓而陷入了沉睡。
千鹤的背脊挺得更直了,枯瘦的手指在袖中悄悄握紧:"夫人,神代小姐是二小姐的贵客。"
"闭嘴!"妇人突然厉声打断,桧扇"啪"地合拢指向千鹤,"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她的目光移向那个被遗忘在矮桌上的食盒,嘴角扭曲成一个可怕的笑容,"把她带走,我让让椿那丫头付出代价!"
"过去的事情你还怀恨在心吗?"千鹤的声音低沉而克制,指尖却在微微颤抖。
"住嘴!"妇人猛地转身,十二单衣的金线在烛光下闪过一道刺目的光芒,"你没资格谈论过去的事!"她涂着鲜红丹蔻的指甲指向身后的两名女仆,"去把那个丫头抓回来!"
"谁敢?!"
千鹤突然挺直了佝偻的背脊,枯瘦的手指迅速结印。一道刺目的白光闪过,一只体型硕大的白色猿猴式神凭空出现。它弓着背挡在千鹤身前,长而瘦弱的手臂垂至地面,锋利的爪尖在地板上刮出深深的痕迹。樱立刻认出,这就是早上从黑猫爪下救下自己的那双手臂。
白猿的双眼赤红如血,咧开的嘴角露出森白的獠牙,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咆哮声。它浑身的白毛根根竖起,充满杀气的目光死死锁定着对面的妇人,肌肉紧绷,随时准备扑上去将敌人撕成碎片。
妇人冷笑一声,宽大的袖摆无风自动。一只通体漆黑的猫又从她袖中窜出,虽然体型只有白猿的三分之一大小,但动作快如闪电,绿莹莹的猫眼中闪烁着冷酷而轻蔑的光芒。它优雅地舔了舔前爪,尾巴却危险地高高竖起,每一根毛发都泛着诡异的金属光泽。
"神代小姐,快从那个隔间离开!"千鹤头也不回地厉声说道,声音里是前所未有的紧迫。
"那你呢?"樱焦急地追问,脚步却已经朝着隔间移动。
千鹤的动作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在昏暗的光线下,樱看到她苍老的侧脸闪过一丝决然:"我随后就到。"
樱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尝到一丝血腥味。她不再犹豫,转身冲向那个不起眼的隔间。樟子门被猛地拉开时,发出刺耳的"吱嘎"声,一股混杂着霉味、草药与陈旧木材的气息扑面而来,呛得她眼眶发酸。
狭小的隔间内,月光透过木格窗的缝隙,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几个发霉的米袋堆在角落,表面爬满了青灰色的霉斑,散发出令人作呕的酸腐味。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个紧贴墙面的陈旧杉木箱,箱体上的红漆早已剥落大半。
樱的心脏剧烈跳动着,鼓膜随着脉搏"咚咚"作响。她将颤抖的双手抵在木箱两侧,用力一推。
箱子比她想象中轻得多,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滑开了。随着"吱呀"一声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一个黑漆漆的洞口赫然出现在眼前。洞口的边缘参差不齐,木茬尖锐地向外翻卷,明显是用利器仓促凿开的。洞口大小仅容一个成年人勉强匍匐通过,里面黑得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紧接着是家具被掀翻的巨响。木地板剧烈震动,震得隔间里的灰尘簌簌落下。樱甚至听到了利爪撕裂屏风的刺耳声响,和千鹤压抑的痛呼。
她深吸一口气,腐朽的空气灼烧着肺部。没有丝毫犹豫,她俯身钻入洞中。狭窄的通道立刻将她紧紧包裹,粗糙的木刺刮过她的肩膀和后背,火辣辣的疼。通道里弥漫着泥土的腥气和木头腐朽的苦涩,还有某种说不清的、令人不安的铁锈味。
樱只能靠双手在黑暗中摸索前行。指尖触及的每一寸表面都潮湿黏腻,偶尔还会碰到什么多足生物快速爬过。她的膝盖在粗糙的地面上摩擦,很快就传来阵阵刺痛。呼吸变得越来越困难,每一次吸气都带着霉味和尘土,刺激得她想要咳嗽,却又不敢发出声响。
不知爬行了多久,就在她开始怀疑这条密道是否永无止境时,前方突然出现一丝微弱的银光。那光芒如此细微,却让樱的眼眶瞬间湿润。她加快速度向前挪动,不顾木刺在手臂上划出的新伤。
当她的手指终于触及通道尽头时,一阵清凉的夜风拂过她的脸庞。那风中带着樱花即将凋零的哀愁,还有远方山林的清新气息,自由的滋味。
当樱狼狈地从洞口钻出时,冰冷的夜风迎面扑来。她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荒废的庭院,月光冷冷地洒在干涸的池塘上。远处隐约传来骚动的人声和式神厮打的巨响。她回头望向那个救命的洞口,却不见千鹤的身影,只有黑暗的通道无声地张着大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