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樱狼狈地从狭窄的洞口钻出时,冰冷的夜风如刀割般迎面扑来,让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月光如水般倾泻而下,照亮了这个荒废已久的庭院。
干涸的池塘表面布满蛛网般的裂痕,几株枯死的芦苇在风中发出沙沙的哀鸣,假山石上爬满了深绿的苔藓,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樱茫然地站在原地,双手不自觉地抱紧了自己的手臂。此刻她的心中只有"迷茫"二字——不知身处何方,更不知该往何处去。她仰头望向夜空,几片薄云掠过月亮,在地上投下变幻的阴影。或许她该在这里等待,等待千鹤或是椿来寻她。
但这个念头刚起就被她自己否定了。
"不行。"樱低声自语,声音在寂静的庭院中显得格外清晰。她想起千鹤最后那个决绝的眼神,想起椿可能正身处险境。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疼痛让她更加清醒。"我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
夜风拂过她凌乱的发丝,带来远处隐约的打斗声。樱深吸一口气,开始打量四周的环境。这个废弃的庭院似乎位于本家宅邸的边缘,围墙外就是茂密的树林。如果能逃到那里...
就在她准备行动时,一个轻柔的女声突然从背后传来:"神代小姐,是你吗?"
樱的身体瞬间僵直,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她缓缓转身,月光下,一个身着白色女仆装的少女站在不远处。那张俊秀的脸庞在月色中显得格外苍白,却莫名透着几分熟悉。
记忆的碎片突然拼凑起来——是了,这是早上站在千鹤身旁的那位年轻女仆。樱记得她当时低眉顺目的模样,与现在这个在夜色中独自前来的身影重叠在一起。
少女向前迈了一步,樱立刻警惕地后退。女仆见状停下脚步,双手交叠在身前,做了一个安抚的手势:"请别害怕,我是来帮您的。"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千鹤大人让我带您离开这里。"
樱紧紧盯着对方的眼睛,试图找出任何欺骗的痕迹。但那双清澈的眼眸中只有真诚和某种说不清的悲伤。
"千鹤她还好吗?"樱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的。
少女的眼神闪烁了一下,迅速低下头:"时间不多了,请跟我来。"樱犹豫了一瞬,但远处突然响起的警铃声让她下定了决心,她快步跟上少女。
两人在幽暗的回廊中穿行,脚步声被厚实的地毯吸收,只剩下彼此轻微的呼吸声。樱紧跟着少女,穿过一个又一个陌生的庭院。月光被层层叠叠的屋檐切割成碎片,洒在青石板路上,像是散落的银币。
"这里。"少女在一扇不起眼的纸门前停下,轻轻拉开,"是她和千鹤住的地方。"
房间不大,但收拾得极为整洁。靠窗的位置摆着一张矮桌,上面放着未喝完的茶,杯沿还残留着淡淡的口红印,那是千鹤的。墙角的小柜子上,摆着一个相框,照片里的千鹤搂着一个银发小女孩,两人笑得灿烂。樱走近一看,发现那小女孩的眉眼竟与小白有几分相似。
听到千鹤的名字,樱猛地转身,抓住少女的手腕:"千鹤现在怎么样了?她逃出来了吗?"
少女垂下眼帘,摇了摇头:"不清楚...我只是听从千鹤大人的命令,在那里守着。只要神代小姐一出来,就把您带到这个房间。"
樱的手指无力地松开,整个人瘫坐在地上。木地板的凉意透过单薄的衣裙渗入肌肤,她却浑然不觉。
"那个女人,她带着式神闯进来,千鹤为了掩护我。"樱的声音断断续续,像是坏掉的唱片,"她召唤了白猿...家具都碎了...我听见她在惨叫。"
少女跪坐下来,轻轻握住樱颤抖的双手。那双常年做粗活的手掌粗糙却温暖,稳稳地包裹住樱冰凉的手指。
"没事的,"少女的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千鹤大人很强的,虽然不一定能够打败得了山田夫人,但是保护自己一定是没问题的。"
少女的手放在樱的头上,静静地、轻轻地抚摸着。
"总之,她一定能保护好自己,放心吧。"
樱抬起头,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将落未落。月光透过窗棂,在她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映得那双含泪的眼睛如同破碎的琉璃。她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尝到铁锈味——不是为自己被困而哭,而是恨自己的无力,感叹她只能像个累赘一样被人送来送去。
"我什么都做不了。"樱的声音哽咽得几乎听不清,"明明说好要一起面对的。"
少女突然站起身,走到衣柜前翻找着什么。片刻后,她捧着一套白色的女仆装回来,在裙摆上绣着细小的桔梗花纹。
"这是千鹤大人年轻时穿的,"少女将衣服展开,"她说如果您来了,就换上这个。"
樱怔怔地接过衣服,指尖触碰到袖口的一处修补痕迹——那里用银线绣着一朵小小的樱花,针脚细密得惊人。
"千鹤大人还说。"少女犹豫了一下,"要您别想着回去救人。有些战斗,不是您现在能参与的。"
这句话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刺入心脏。樱攥紧手中的和服,布料在掌心皱成一团。她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但理智与情感在胸腔里撕扯,疼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少女将樱带到一间隐蔽的隔间前,轻轻拉开樟子门。里面是个小巧的洗浴间,木质浴桶里已经放好了热水,水面飘着几片樱花花瓣,蒸腾的热气在昏黄的灯光下氤氲成雾。
"请泡个澡转换下心情吧。"少女递来柔软的浴巾和素色睡衣,声音轻柔得像在哄孩子。
樱机械地点点头,接过衣物。她的动作迟缓得像个提线木偶,连关门都用了比平时多三倍的力气。
浴室内水汽朦胧。樱一件件褪下沾满尘土的衣服,每解开一个扣子,都仿佛在卸下一层沉重的盔甲。当她踏入浴缸时,温热的水流立刻包裹住冰冷的身体,却怎么也暖不进心里。
水面平静如镜,映出她憔悴的面容。樱盯着那个倒影——凌乱的发丝贴在苍白的脸颊上,眼睛红肿得像桃子,嘴角还带着干涸的血迹。这还是她吗?那个总是笑着跟在椿身后,被椿温柔保护的自己?
"砰!"
拳头突然砸进水里,溅起的水花打湿了鬓角。水中的倒影瞬间支离破碎,又在涟漪中扭曲变形。樱死死咬住嘴唇,直到尝到血腥味才松开。她多想放声尖叫,把胸腔里积压的愤怒全部吼出来,可就连这样的发泄都是奢望,外面还有人,会听见的。
热水渐渐变凉,樱却浑然不觉。她仰头靠在浴缸边缘,闭上眼睛。水珠顺着脖颈滑落,分不清是洗澡水还是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