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她。”樱轻声说，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带着某种她自己都没察觉的柔软，“喜欢到。”
话语戛然而止。因为她看见芸突然站起身，衣袖在空中划出一道流畅的弧线，宽大的袖摆翻飞如蝶翼，在晨光中透出朦胧的光晕。
那一瞬间的动作太过突兀，又太过轻盈，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芸的身体里骤然绷紧，又在一瞬间被强行压下。
“房间有点闷。”芸背对着她，声音有些不稳，尾音微微发颤，像是被风吹散的薄雾。她没有回头，径直拉开纸门，脚步比平时快了几分，近乎仓皇地逃向走廊。
樱怔怔地望着她的背影，直到芸跪坐在檐下的阴影里，才缓缓收回视线。晨风穿过庭院，带着微凉的湿意，轻轻掀起芸的衣摆。
那一角淡青色的布料下，露出她紧紧攥成拳的手，指节发白，骨节分明，像是要把所有的情绪都锁进掌心。
阳光斜斜地洒落，将芸的背影勾勒出一道浅金色的轮廓，却让她的身影显得更加单薄、孤独。樱的视线无意识地追随着那道影子，忽然，她的瞳孔微微扩大，那个角度，那个微微低头的弧度，竟与椿有几分相似。
这个念头像一滴水落入平静的湖面，激起一圈细微的涟漪。樱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杯中的茶水早已凉透，最后一片茶叶缓缓沉底，像一片坠落的枯叶。
庭院里，一阵风忽地掠过，树梢的樱花纷纷扬扬地洒落，粉白的花瓣在空中交织成一场温柔的雪。芸伸出手，接住其中一片，指尖轻触花瓣的姿态小心翼翼，仿佛那是什么易碎的珍宝。
樱看不见她的表情，只能看见她的肩膀微微颤抖，像是被风吹得发冷，又像是在无声地承受某种汹涌到几乎无法压抑的情感。
樱突然意识到，芸刚才问的那些关于“喜欢”的问题，语气里的试探，眼神里一闪而过的复杂，或许从来都不是出于单纯的好奇。
而此刻，芸的背影在纷飞的花瓣中显得那么遥远，仿佛隔着一整个季节的距离。
不知过了多久，芸因为工作问题离开了，只留下樱一个人在房间里面。
樱不想就这样待在房间里，像一只困在笼中的鸟儿般束手无策。窗外，暮色沉沉，乌云压得很低，仿佛随时会吞噬这座阴森的宅邸。她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疼痛让她稍稍清醒了一些。
“千鹤、椿，你们到底在哪里？”
她不能坐以待毙。深吸一口气，樱迅速行动起来。房间角落的衣柜里挂着一套女仆装，是之前芸昨晚留下的，说是千鹤以前的，为了方便她在宅子内行动，特意给樱的。
樱感叹千鹤的细心周到，心里不断为她祈祷。
樱利落地换上衣服，黑色的长裙略显宽大，她不得不将腰带系紧，又把袖子卷起几折。她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确保自己看起来足够普通。毕竟，在这座宅邸里，一个女仆比一个陌生的闯入者更容易隐藏。
“得先找到地图。”
樱想着，像千鹤这么周到的人，应该房间里面会存着一张地图的，于是，她开始仔细搜索房间，手指滑过书桌的抽屉，翻找每一寸可能藏有线索的地方。
抽屉里堆满了泛黄的纸张、褪色的信件，甚至还有几枚生锈的钥匙。樱一一检查，却一无所获。她蹲下身，掀开床垫，忽然，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羊皮纸滑落出来。
“这是——宅邸的平面图！”
她迅速展开图纸，指尖轻轻描摹着上面的线条。整座宅邸的结构清晰可见，甚至标注了一些隐秘的通道和暗门。樱的眼中闪过一丝希望，她立刻拿出随身携带的炭笔，在几个最可疑的地方做了标记。
地下室，通常用来存放杂物，但图纸上显示它比想象中更深，甚至延伸至地下二层；西侧塔楼，那里几乎无人涉足，据说曾经是囚禁犯人的地方；主人书房后的密室，图纸上有一条细线连接书房和密室，显然是个隐藏空间。
除了这些地方外，她推测不出其他可能性了。于是，樱决定暂时不管，先搜查这三个地方。
“首先，最开始就从地下室开始。”
樱将图纸小心折好，塞进围裙的口袋里，然后轻轻推开房门。走廊里空荡荡的，只有壁灯投下摇曳的光影，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她低着头，脚步放轻，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普通的女仆。
然而，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让她的神经绷得更紧。
地下室的入口位于宅邸的北侧，一扇厚重的铁门挡在面前，门上的锁链已经生锈，但锁头却异常崭新，显然最近有人来过。樱试着推了推门，纹丝不动。她贴近门缝，试图听清里面的动静，但除了滴水声，什么也没有。
由于门锁着，樱进不去，于是她决定召唤式神。
"小白。"
樱的声音轻得几乎消散在潮湿的空气中。她摩挲着左手无名指上的银戒，戒面雕刻的樱花纹路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冷光。随着一声几不可闻的"咔嗒"声，戒面弹开，一缕白烟袅袅升起，在虚空中勾勒出朦胧的轮廓。
烟雾渐渐凝聚成形，化作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小女孩。式神赤足悬浮在离地三寸处，雪白的长发无风自动，发梢泛着珍珠般的光泽。她身上层层叠叠的白色和服像是用月光织就。
"樱大人。"小白轻盈地转了个圈，足尖点过的地方泛起细小的冰晶。她仰起脸，金色的瞳孔在暗处收缩成细线，如同警惕的猫科动物。
樱蹲下身，指尖轻轻拂过式神冰凉的发丝。"进去看看，"她将声音压得极低，"小心点。"
小白歪了歪头，和服袖口突然散作万千缕白烟。整个身形如同被打散的云雾，又迅速重组为半透明的雾状体。在彻底雾化前，她突然回头，用口型无声地说："危险。"
式神化作的雾气贴着地面流动，像一条狡猾的白蛇，从门缝底部不足半寸的缝隙钻了进去。樱立刻将耳朵贴在冰冷的铁门上，听到里面传来细微的"嗒"的一声——那是小白落地的声响。
接下来的等待让樱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她数着自己的心跳，当数到第二百三十七下时，铁门突然传来"咯吱"一声轻响，樱猛地后退半步。
门缝里渗出丝丝缕缕的白雾，这些雾气像是有生命般缠绕着樱的小腿。重新凝聚成形的小白脸色惨白，朱砂痣的颜色暗淡了许多。她半透明的身体不断在实体与雾气间闪烁，这是式神极度不安的表现。
"里面..."小白的声音带着奇异的回响，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她举起颤抖的双手，指尖凝结出冰晶，在地面上划出两个扭曲的字：
断肢。
樱的瞳孔骤然收缩。她突然注意到小白和服下摆沾染了可疑的暗红色，正在慢慢晕染开来。式神是不会流血的，那么这只能是。
"是人类的？"樱的声音哑得不像自己。
小白点头时，发间簌簌落下细小的冰碴。当樱问及身份时，式神摇了摇头，突然剧烈颤抖起来。她脖颈处的皮肤开始龟裂，露出下面翻涌的雾气，这是式神即将崩溃的前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