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展开手中的地图,指尖轻轻划过芸今早用朱砂笔标记的几处地点——那些鲜少有人踏足的偏僻院落、废弃的仓库,以及宅邸边缘常年上锁的厢房。芸的笔迹纤细而克制,但樱注意到,在某些地方,朱砂的痕迹微微晕开,仿佛执笔之人曾在此处久久停顿。
樱不知道芸在画这些地方的时候为什么要停留那么久,大概是真的在思考那些地方有可能把。
樱收起思绪,沿着回廊向地图上标记的第一处地点走去。清晨的雾气尚未散去,木屐踏在潮湿的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越往宅邸深处走,周围的景致越发荒凉。原本精心修剪的庭院草木变得杂乱,廊柱上的漆色剥落,露出腐朽的木质。
终于,她来到了目的地,一处被竹林环绕的偏僻小院。院门半掩着,门楣上结满了蛛网,显然已久无人至。可就在樱准备推门而入时,一阵刺骨的寒意突然从脊背窜上来。
她猛地回头,目光扫过寂静的庭院。晨雾缭绕中,唯有不远处那棵樱花树静静伫立。那是几天前,她与芸在月光下相见的地方。
樱花开得异常绚烂,层层叠叠的粉色花瓣几乎压弯了枝头。明明已是春末,本该开始凋零的花朵却依旧鲜艳欲滴,甚至比初绽时更为浓烈。风过时,花瓣纷纷扬扬地洒落,却诡异地没有一片触及地面,而是在半空中盘旋,仿佛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着。
樱的呼吸不自觉地急促起来。她清楚地记得,那夜与芸在树下相遇时,这棵树明明已经开始凋零。而现在,它却绽放得近乎狰狞,花瓣的颜色红得发暗,像是浸透了什么。
她向前迈了一步,突然嗅到一股若有若无的腥气。那不是草木的清香,而是更浓稠、更令人不安的气息,像是铁锈,又像是陈旧的血。
樱花树下的泥土呈现出不自然的暗红色,几片花瓣飘落其上,转瞬间就被"吞噬",仿佛那根本不是土壤,而是某种饥渴的活物。
樱的指尖微微发颤,就在这时。
"沙沙。"
树下的阴影里,传来衣物摩擦的细微声响。
樱浑身紧绷,死死盯着声源处。浓密的花枝间,隐约可见一抹素白的衣角。那衣摆上绣着熟悉的桔梗花纹,正随着某种节奏轻轻晃动,像是有人正跪坐在树下,背对着她缓缓梳头。
像是死去的桔梗夫人,这个念头闪过的瞬间,满树的樱花突然无风自动,疯狂摇曳起来。无数花瓣暴雨般倾泻而下,却在即将触及樱的瞬间。
"啪!"
她怀中的地图突然自燃,朱砂标记化作血一般的液体,顺着她指缝滴落。
樱惊骇地后退几步,再抬头时,樱花树已恢复平静。树下空无一人,唯有满地花瓣诡异地排列成一个箭头形状,直指她身后那扇半掩的院门。
樱的指尖微微颤抖,冷汗顺着脊背滑落。那扇半掩的院门在风中发出"吱呀"的声响,仿佛某种不怀好意的邀请。
她深吸一口气,她向前迈出一步,木屐踩在腐朽的台阶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院门被完全推开的瞬间,一股霉变与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夹杂着某种难以名状的腥甜。樱捂住口鼻,眯起眼睛看向前方。
一座摇摇欲坠的古老宅邸矗立在荒草丛中。
宅子的木结构早已被虫蛀得千疮百孔,纸门破烂不堪,像被利爪撕扯过一般垂挂着。屋檐下的风铃锈迹斑斑,却诡异地发出清脆的声响。最令人不安的是,整座宅子虽然看似随时会坍塌,却以一种不可能的角度倾斜着,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强行固定在这个状态。
樱的视线移向宅子旁边那棵参天古树。树干粗得需要三人合抱,树皮呈现出死灰般的颜色,表面布满了狰狞的裂痕,像是无数张扭曲的人脸。更诡异的是,这棵本该枝繁叶茂的古树竟然光秃秃的,没有一片叶子,甚至连一只鸟雀都不愿栖息其上。
就在樱凝视古树的瞬间,她突然注意到——树干上刻着密密麻麻的符咒,那些暗红色的痕迹早已渗入木质深处,在阳光下泛着血一般的光泽。而树下散落着一些白色的碎片,仔细看去,竟是已经风化的人骨。
"唔。"樱的胃部一阵绞痛,她强忍着呕吐的冲动,将目光重新投向破败的宅子。
主屋的纸门破了一个大洞,从外面能看到里面幽深的走廊。明明是大白天,屋内却漆黑如墨,仿佛光线都被吞噬了。更奇怪的是,从这个角度看去,走廊似乎比宅子外观显示的要长得多,一直延伸到不可思议的深处。
樱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直觉在尖叫着让她离开,但脑海中却不断回放着芸那句"桔梗夫人还活着"。她咬了咬牙,抬脚向宅子走去。
就在她踏上缘廊的瞬间。
"咔嗒。"
身后传来清晰的木屐声。
樱浑身僵直,缓缓回头。
院门口,一个穿着染血和服的女人正背对着她站立。那人的发髻松散垂下,发丝间缠绕着几枝枯死的樱花。最可怕的是,她的脖颈以不正常的角度扭曲着,仿佛被人硬生生折断过。
女人缓缓抬起手,指向宅子深处。
那只手的指甲全部脱落,指尖露出森森白骨。
樱知道现在自己已经出不去了,因为女人挡在了门口。樱只能根据女人的指示,进入那昏暗、看不清里面有什么东西的宅子里面了。
樱来到宅子的门口,俯身钻了进去。
樱的喉咙发紧,后背渗出细密的冷汗。女人的身影如一道染血的屏障,完全封死了院门。她扭曲的脖颈发出"咔咔"的声响,白骨指尖直指宅内,仿佛在无声地催促。
樱攥紧短刀,刀柄上的桔梗花纹硌得掌心发痛。她俯下身,从破损的纸门缺口钻入宅内。腐朽的木质擦过她的衣袖,落下簌簌的碎屑。
扑面而来的是一股陈年的腐臭,混杂着线香燃尽后的焦苦。屋内比想象中更加黑暗,仿佛所有光线都被厚重的黑暗吞噬。樱的瞳孔急剧扩张,却仍看不清三步之外的景象。唯有脚下咯吱作响的地板提醒着她仍在现实之中。
"嚓。"
突然亮起的幽蓝火光惊得樱后退半步。两侧墙壁上,一排青白色的蜡烛无声自燃。烛火纹丝不动,照出走廊深处无数悬浮的尘埃。借着这诡异的光亮,樱终于看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