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的双腿突然失去了所有力气,仿佛有人抽走了她骨骼中的支撑。她试图抓住什么来稳住自己,但手指只能无助地划过空气。膝盖一软,整个世界在她眼前倾斜——她就要这样狼狈地摔在地上了吗?
就在她即将触地的瞬间,一阵熟悉的淡香包围了她。一双温暖的手臂稳稳地接住了她下坠的身体,那触感让她想起儿时生病时母亲抱着她的温度。樱的睫毛颤抖着睁开,映入眼帘的是那张她日思夜想的面容。
"千,千鹤。"她的声音细若蚊鸣,干裂的嘴唇几乎发不出完整的音节。视线本能地扫向千鹤身后,寻找着那个总是扎着蝴蝶结的身影。可是没有,空荡荡的走廊里只有被风吹起的落叶。
"这一切都是真的。"樱喃喃自语,这句话像一把钝刀,缓慢而残忍地剖开她最后的希望。黑暗如潮水般涌来,在意识消散前的最后一刻,她感觉到千鹤的手轻轻抚过她的前额,那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辛苦了,好好睡吧,明天一切都会变好的。"
"椿!"
樱猛地坐起,冷汗浸透了单薄的睡衣。熟悉的木质天花板,窗边挂着的晴天娃娃,这是她们共同的房间。她颤抖着抚摸身旁空荡荡的枕头,那里还残留着淡淡的橘子洗发水的香气。
"做噩梦了吗?"千鹤的声音从右侧传来。她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蜂蜜水,眼角的细纹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温柔。樱注意到千鹤的手指关节发白,显然那杯子已经被握了很久很久。
某种巨大的空洞感突然在胸口炸开。樱低头看着自己交握的双手,发现它们正不受控制地颤抖着。第一滴泪水砸在手背上时,她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哭。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很快就在被褥上洇开深色的痕迹。
"对不起...我控制不住..."樱徒劳地用袖子擦拭着脸颊,但泪水就像决堤的洪水。她想起上次这样痛哭时,椿是如何用冰凉的手指替她擦泪,如何把脸贴在她湿漉漉的脸颊上说"小樱的眼泪是咸的哦"。回忆越是甜蜜,胸口的疼痛就越是尖锐。
千鹤突然放下杯子,张开双臂将樱紧紧搂住。这个拥抱如此用力,仿佛要把所有流失的温度都传递回来。樱的脸埋在千鹤的肩窝,闻到混合着草药香的、母亲般的味道。她终于放声大哭,像迷路多年终于归家的孩子。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两人交叠的身影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千鹤的肩膀渐渐湿润,分不清是谁的泪水更多。当樱终于抬起红肿的眼睛时,发现千鹤也在流泪——那些泪珠挂在睫毛上,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芒,美得让人心碎。
两人的情绪终于渐渐平息,或许是因为泪水已经流尽,又或许是相拥的温度融化了心底的寒冰。红肿的眼眶还残留着泪痕,却在四目相对时不约而同地扬起嘴角。先是千鹤发出一声带着鼻音的轻笑,接着樱也跟着笑起来,笑声像破晓时分的晨光,渐渐驱散屋内的阴霾。
"我们这样子,真像两个被雨水淋透的傻瓜。"千鹤用袖口轻轻擦拭樱的脸颊,指尖在碰到她冰凉的皮肤时微微颤抖。
樱握住千鹤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感受着那份温暖:"可是有人陪着当傻瓜,好像就没那么难过了。"话音未落,窗外的暮色突然被一道闪电劈开,雷声轰鸣而至,雨点开始敲打窗棂。
千鹤起身合上窗户,雨声顿时变得朦胧。她点燃床头的油灯,暖黄的光晕在两人之间流淌。"要听听这几天发生的事吗?"她的影子在纸门上摇曳,像一段欲言又止的往事。
樱抱紧膝盖,点了点头。被褥里还残留着眼泪的咸涩味道,混合着千鹤身上淡淡的艾草香气。油灯爆了个灯花,千鹤的声音随着那声轻响缓缓展开。
油灯的火苗突然剧烈摇晃,在千鹤苍白的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你找到的那些残肢断臂都是桔梗夫人的,"她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更准确来说,是她被家主斩断下来的。"
樱的指尖猛地掐进掌心,她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残忍。
"那是禁术'断藕之法'。"千鹤抓起樱冰凉的手,在她掌心画下古老的符纹,"以自身血肉为引,将寄生在他人体内的邪魔转移到自己身上。"她的指尖在说到"血肉"二字时突然收紧,"建少爷能活下来,是因为有人替他承担了诅咒,而那人,就是桔梗夫人。"
首先,樱所找到的断肢是桔梗夫人的,为的就是将邪魔从建身上剥离出来。桔梗夫人回到本家时,还带着自己的女儿,她将女儿是为唯一珍宝,掌上明珠。可怜天下父母心,无论是桔梗夫人,还是椿的父母。
当椿的姐姐打算反抗联姻时,家主选择了容忍,但因为必须要有一个人前去联姻,于是家主将桔梗夫人的女儿送了去。
当然,桔梗夫人最开始还是努力向家主抗议了,甚至还以自己的生命相威胁,但是桔梗夫人的女儿则是为了这个家族,说服了自己的母亲,最终才同意女儿离开自己,外嫁到远方。
桔梗夫人并没有咽下这口气,她一直在等着报复椿一家的机会,最终她找到了这个机会。
椿的父母和姐姐由于抗拒了家主的决定,而被放逐出本家,椿由于想要和家人在一起,而选择了跟着她们一起离开本家。
而建,也就是椿的弟弟,他由于受家主喜爱,极有可能成为家主的继承人,因此,他被留了下来。
在椿一家离开本家的路上,桔梗夫人前往禁地,乞求着邪魔袭击他们,最终,椿一家遭到恶魔袭击,椿的姐姐为了保护家人,灵力用尽而消失了,临走时,她将自己的式神赠予了椿。
而椿很少使用后鬼的原因,就是看到她时,椿会想起那个夜晚,自己的无能才导致了姐姐的惨死,而她也讨厌自己的式神,因为那是就是因为前鬼难以掌握,导致了椿无法成为战力,反而成为拖累。
后面,桔梗夫人看到椿一家的惨祸,选择了向家主坦白自己的行为,家主为了责罚她,而将建交给了她抚养。
怀着愧疚之心的桔梗夫人温柔对带着建,慢慢地,建的关系和她变得很好很好。以至于后面,建被邪魔告知自己与桔梗夫人存在血仇,以及自己的家人在远离自己的小镇上,过着没有他也很高兴的生活时,他选择了堕入黑暗,并发誓要让对自己有愧的人付出代价。
他觉得自己陷入悲剧的最大原因,就是因为这种腐朽的制度,需要靠联姻来保持彼此之间的联系,于是他选择了像各地的巫术师集团发起攻击,扰乱他们的正常生活来表达自己的报复。
当建知道椿回到京都时,他便悄悄潜伏在本家的大宅里面,等待着机会,毁掉那个忘记了自己的姐姐幸福的机会。于是,樱便成了他的目标。
当椿在房间里面触碰到樱时,她就发现了樱身上潜伏着建的力量,于是回来的当晚,椿乘着樱熟睡,她就找到了家主,希望他能够给予自己帮助。
家主同意了,牺牲自己,布下大阵,将建身上的邪魔剥离出来,当在会议上,桔梗夫人夫人拒绝了这个提议,她推荐自己来替代家主,最终家主拗不过他的妹妹,只能同意了。
祠堂的梁木在夜风中发出细微的吱呀声,像是无数祖先的叹息。烛火将两人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墙面上,桔梗夫人的轮廓与供奉的牌位重叠在一起,仿佛她也成了这祠堂的一部分。
"你恨我吗?"
桔梗夫人的声音像是从很深的井底传来,带着潮湿的回音。她跪坐在褪色的蒲团上,和服的袖口沾着香灰,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那个褪色的布老虎挂饰——那是她女儿留下的唯一物件。
椿的睫毛在火光中投下细碎的阴影。"恨。"这个字从她唇间滚落,干脆得像是利刃出鞘。烛焰在她漆黑的瞳孔里跳动,映出更深处的某些东西——那不仅仅是愤怒,更像是看着自己亲手点燃的烈火时的那种决绝。
桔梗夫人突然笑了。皱纹在她脸上舒展,如同干涸河床重新获得水流。"那就好。"她伸手拨弄灯芯,火苗"啪"地爆了个灯花,"至少这份恨意是真实的。"
供桌上的铜镜映出椿微微颤抖的指尖。"但现在..."她的声音忽然轻了下去,"我对你更多的是感到愧疚。"
"咔嗒"一声,桔梗夫人手中的念珠突然断裂,檀木珠子滚落一地。在令人窒息的寂静中,她慢慢抬起那张如同能剧面具般的脸:"事到如今还装什么?"每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是因为怕对即将要死的人感到愧疚吗?"
一阵穿堂风突然袭来,最边缘的蜡烛熄灭了。黑暗如潮水漫过椿的脚边。
"怕我变成厉鬼来找你寻仇?"桔梗夫人站起身,和服下摆扫过那些散落的念珠,"不要开玩笑了。"她突然伸手掐灭最近的那支蜡烛,青烟从她指间升起,"你可是强大的巫术师啊。"
最后半句话变成了尖锐的气音。椿这才发现桔梗夫人的指甲不知何时已经深深掐进自己的掌心,暗红的血正顺着掌纹滴落在供桌上,与陈年的香灰混在一起。
"哐当!"
祠堂的门被猛地推开。月光像冰冷的洪水般倾泻而入,桔梗夫人的背影在光与暗的交界处微微摇晃。她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那笑声撕破了夜的寂静,惊起檐下栖息的乌鸦。
"哈,哈哈哈!"
笑声如同钝器重重砸在椿的耳膜上。她看见桔梗夫人回头时眼角闪烁的水光,看见她松开的发丝在风中狂舞如蛇,更看见那个小小的布老虎挂坠,它正随着笑声剧烈摆动,像是也在发出无声的嘲笑。
当笑声终于消散在夜色中时,椿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湿透。祠堂重归寂静,只有那支被掐灭的蜡烛还在倔强地飘着一缕细烟,像是不肯离去的魂灵。
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椿缓缓跪坐在桔梗夫人方才的位置上。蒲团还残留着体温,她忽然意识到,这是七年来,她们第一次离得这样近。
而那个破旧的大宅,则是利用椿之前吸收了小白身上的力量制成的使魔造成的,小白不是战斗型的灵,但是她能够制造一个虚拟的、类似于游戏的世界,也就是说那些东西都是幻觉,用来将建从樱身上逼出来的计划而已。
而樱之前见到桔梗夫人被杀的场景,也是椿手上的小白使魔制作出来的。而自那之后,真正的桔梗夫人则是被家主制成了容器,分散在宅子的各个地方,用来镇住可能逃脱的邪魔,最后将它引入到禁地里面,然后由椿来将它彻底根除。
三年来,樱的生活像被设定好的程序,每天重复着相同的指令。
清晨七点三十分,闹钟准时响起。她总是先睁开右眼,再睁开左眼,仿佛这样能让她更好地适应从梦境到现实的过渡。床头柜上放着一个相框,照片里的椿搂着她的肩膀,两人都穿着夏季制服,背景是学校后山那片开满野花的山坡。
"早上好,椿。"樱对着照片轻声说,这是她三年来从未间断过的仪式。
学校的生活平静如水。樱的成绩保持在中上游,既不出挑也不落后。课间时,她常常坐在靠窗的位置,望着操场边那棵樱花树发呆。那是她和椿第一次说话的地方,当时椿正试图从树上救下一只卡在树枝间的风筝。
"樱!数学笔记借我看看!"同学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嗯,给。"樱微笑着递过笔记本,没有人注意到她眼底转瞬即逝的落寞。
放学后,樱会去图书馆做作业,然后绕路经过车站。她总是站在月台最末端,看着列车进站又离开,在人群中搜寻那个熟悉的身影,尽管知道希望渺茫。
"今天椿也没有回来呢..."她在日记本上写下这句话时,笔尖微微颤抖。这本日记已经记满了三本,每一页都或多或少提到椿的名字。
季节更替,樱花开了又谢。毕业典礼前夜,樱翻出两年来所有的日记,一页页重温那些期待与失望交织的日子。她抚摸着照片中椿的笑脸,轻声说:"明天就是最后一天了,你真的不回来吗?"
毕业典礼那天阳光明媚。樱穿着整齐的制服,胸前别着毕业生代表的红花。她平静地接过毕业证书,礼貌地向老师鞠躬,与同学合影。一切都那么完美,完美得像一场没有主角的演出。
"樱,一起去唱卡拉OK吧!"同学们兴奋地邀请。
"你们先去吧,我想再逛逛学校。"樱微笑着婉拒。
她独自走过每一条走廊,每一间教室,最后来到了天台。三年来,这里是她最常来的地方,因为椿说过"站在高处能看见更远的风景"。
推开通往天台的门,风迎面吹来,带着初春特有的清新。樱深吸一口气,走向栏杆处。就在这时,她看见了那个背影——熟悉的制服,熟悉的站姿,熟悉的及肩黑发被风吹起优美的弧度。
樱的呼吸停滞了一瞬。她眨了眨眼,害怕这是自己太过思念而产生的幻觉。但那个背影转过身来,椿的脸上带着她日思夜想的笑容。
"你回来了,椿。"樱的声音出奇地平静,仿佛她们昨天才见过面。
"嗯,不是答应好你了嘛。"椿歪着头,阳光在她的睫毛上跳跃。
樱向前走了几步,突然加快脚步,最后几乎是跑着扑进椿的怀里。她闻到了椿身上熟悉的味道,混合着阳光和淡淡的柑橘香气。
"就算没答应也要回来吧。"樱把脸埋在椿的肩膀,声音闷闷的。
椿没有回答,只是捧起樱的脸,闭上双眼。当她们的嘴唇相触时,樱感到一阵电流从脊椎窜上来。椿的吻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像是要把这三年的分离都补偿回来。樱能感觉到椿的手在她背上不安分地游走,指尖透过制服布料传来灼热的温度。
就在樱几乎要沉溺在这个吻中时,她突然想起了什么,轻轻推开了椿。
"等回家再说。"樱红着脸整理被弄乱的衣领,声音里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没察觉的成熟。
樱牵起椿的手,发现那只手比记忆中更加粗糙,指腹上有新的茧子。她没有追问这三年的故事,只是紧紧握住,仿佛害怕一松手对方又会消失。
"回家吧。"樱说。
"嗯,回家。"椿微笑着回应。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重叠在一起,再也分不清彼此。校门在他们身后缓缓关闭,而前方,是属于他们的,崭新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