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我站在我的黄金殿王座前面,俯视着王座底下的勇者,他身上血迹斑斑,已经分不清是我族人的血还是他的血。
“我…”
我刚开口,仅仅只说出你一个字,他的剑就刺穿了我的胸膛。
看着不断涌出的血液,我也就明白,我不用开口说什么了。
渐渐地我站不住了,靠着墙缓缓坐下。
那勇者没说什么,只是眼神凛冽地可怕,连有魔王之称的我都有点害怕。
他一只脚踩在我的肩上,一只手握住插在我心脏的剑,直接抽了出来,鲜血止不住地往外流。
“为什么…”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说出这三个字,也许是在问勇者为什么要杀我,也许是在问为什么偏偏我是魔王。
不管什么,勇者好像都不在乎,他收起剑,转身离开了。
那是身为魔王的我记忆中最后的画面。
现在的我,其实什么都不知道,因为我既看不见,也听不见,我能凭借着之前的记忆阿巴阿巴地说上几句,但是我也不知道听我说话的人听不听得懂。
因为在勇者离开后,本应该魂飞魄散的我,灵魂竟然意外与黄金殿地下室的一个法器共鸣,变成了我的身体,但可惜的是,这个女性身体意外的脆弱,而且还天生残疾。
我其实并没有抱怨,反而还很庆幸自己死里逃生,最好不过的是,这是一具人类的身体,自己也可以告别之前那种提心吊胆的生活了,当个普通人平平淡淡过完一生也挺好的。
但是,事情也不会总是像我想的那么顺利。
第一年。
我穿着一身破衣烂衫来到了这个地方,这个地方应该是个集市什么的,因为这的气味非常丰富,每天早上,我都能闻到那一头传来的粥香,我也只能是闻点香味解解馋,如果到了晚上,那跟不得了,各种肉香,酒水香,常常馋地我睡不着觉,特别是肉香,那是我一闻到就能让我嘴巴里面不停流口水的香味,是能让我低声下气呜咽求食的香味,或许是这个身体的原因吧,以前我没有那么爱吃肉的。
我慢慢摸清楚他们吃饭的时候,香味飘出来的时候大概是黄昏,等到酒水香味飘出来大概已经是快到午夜时分。再等一会,就是我偷摸出来觅食的时候了,早上人太多,中午也不少,只有晚上人都散了以后,我就看能不能捡到一点残羹,尽量要多找一点,因为一天很可能只能吃上这么一顿。
说来也挺搞笑的,我依稀记得有几次,我错误地估计了客人离开的时间,人家还没走呢,我就顺着香味上桌了,脾气好的笑笑也就过去了,脾气不好的就直接对我上手了,现在想起来,身上还隐隐作痛。
一个地方待的久了,认识我的人就多了,有些人可怜我,会给我丢一些吃的,有些人则会朝我丢一些石头什么的,我也想过换个地方,可是仔细想想,我也没什么地方可以去了。
我还记得第一年的冬天,我一个人,穿着那一点破布,盖着不知道哪里薅来的干草,冻地几乎快失去知觉。
恍惚间,我好像又看到勇者离开的背影,对于他来说,我就是一个可以随意杀死再丢掉不管的人,他甚至不知道我的过往,我的情感,就这么杀掉我,就因为,我是魔王而已。
突然,一双温暖的手抱起了我。
我当时不知道那是谁,只觉得可能自己又得救了吧。因为那双手抱住我的时候,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暖。
那人应该是一名妇人,因为在之后的日子里面,她经常为我梳理头发,整理衣服。
我从一个邋遢的…女孩,变成了一个有家的女孩。
那是一段…一段阳光灿烂的日子,虽然我看不到阳光,可是我经常在壁炉前面烤火,发呆,她也经常喂我吃一些好吃的东西,我就倚着她的肩膀,感受着壁炉的温度,渐渐睡去。
每年冬天,她都会给我弄一些新衣服,有些是她亲手织的毛衣,有些则是买的…裙子,说实话,这难启齿,对我来说,尽管我看不见…那凉风灌裙底的感觉…,但是我还是会定期拿出来穿一穿,因为我想告诉她,她送的东西我都喜欢。
我常常想帮她一些忙,可是每当我拿起抹布或鸡毛掸子时,她总是会抢过去然后摸摸我的头,示意我不用干这些。
我以为,这样的日子,仿佛在秋千上晒着太阳,慢慢悠悠得就能过一辈子。
有一次,我摸到她手臂上的伤口时,我慌了,咿咿呀呀说了一大堆,我也不知道她听懂没,但是她摸了摸我的头,我就知道她没听懂,因为她经常是这样来安慰我。
那天晚上我哭了好久,我也想说话,我也想看见。我意识到,照顾了我这么久的人,我一辈子都不能知道她长什么样子,是什么声音了。
后来,她下床的次数少了,经常会摸摸我的脸,还会拉着我去到处摸家里的物件,教我去认它们,还会经常带我出门,去见各种各样的人。
再后来,她在床上,我紧紧地握着她满是皱纹的手,她轻轻地擦去我的眼泪,可能是我自作多情吧,我还是忍不住的喊了她一句“妈妈”。
虽然我不知道我的发音标不标准,但是我知道,她总是懂我的。
她走后,我的生活失去了真实感,我在壁炉前烤着火,就好像她随时会来给我喂一些好吃的,我又能在她旁边慢慢入睡。
虽然结果都是我一个人入睡,不过还好,我们总能在梦里相见。
渐渐地,我也慢慢接受了这样的事实,也能一个人生活了。
起床,打扫,做饭,吃饭,买菜,做饭,吃饭,睡觉…就这样一天又一天,我一直以为我会就这样重复每一天直到去世,也算是了了我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