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刑人：格里高利·亚穆尔，系母星白银城生人，生于2173年，最高学历为安娜西斯塔娅女王大学，进修灵能军事系。2207年参加工作，任灵能禁卫军第一连一期士官生，后屡次升迁，于2213年加入‘平等与正义党’，现任战争部陆军司，灵能护教军近卫第一灵能教团牧首……”
“可有异议？”
苍发老人扶了扶眼镜，语气缓和。
“没有。”
格里高利站在圆形台座拱卫的中心，摇头道。
“根据《帝皇圣言录》及《灵能祭司工作条例》，祭司部群星裁判所正式提起宗教裁判，由群星裁判所审判长，迦利亚斯代表超主意志做出裁判……”
迦利亚斯缓缓念诵着仪式性悼词，扶了扶眼镜，环视四周，确认无人反对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我有异议！”格里高利突然高喊道，“《四大原则》规定，任何审判，只要涉及灵能祭司，都需要女王陛下授权执行。我要见女王，我是无罪的！”
“安静！”迦利亚斯提高音调，喉结上下滚动，“群星裁判所执行超主意志，享有独立裁判权，不需要陛下过问！你可以在本庭做出裁决后的23个行星日内提起异议，但不是现在。本庭驳回诉求！”
他还真要见女王……
图卡佐夫见到这一幕，这才意识到格里高利方才并非在开玩笑。他心中思索片刻，扭过头去与祭司们交谈起来：
“这位同胞，劳驾问一下，你们也是在祈祷网络上收到的陪审邀请吗？”
一个看起来年纪稍小的祭司刚刚还在和朋友谈天说地，听到这话，上下打量了一番图卡佐夫。看到他右胸别着橄榄枝和拳头相间的资历章后，便霍然直起身子，有些拘谨地说道：
“呃，报告大人，我们都是被灵能使阁下叫来陪审的。”年轻人和同伴面面相觑，神情有些困扰，“不瞒您说，祈祷网络不是关闭了吗？”
关闭？什么时候的事？
图卡佐夫脸上的困惑愈发浓重：“关闭？因为什么？”
“上个月就关闭了，大人。”小祭司被图卡佐夫奇怪的问题搞得不知所措，心里有些犯嘀咕，“您是在边境星域守备吗？上个月内政部就通知我们，因为快子网络受到人类干扰，祈祷网络会关闭一段时间，只有超空间中继通道能用于超光速通信……”
“不对啊，”图卡佐夫五官拧成一团，“你看，我现在还能连上祈祷网络……等等！”
图卡佐夫后半段话语戛然而止。老战士猛然一怔，瞪大双眼。
那种感觉消失了。某种神圣联系关联着全体精灵，它通过便携设备依托全境快子网络向精灵广播生物电信号，不再需要屏幕等落后载体，曾被视为精灵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发明。
但它此刻荡然无存。呼叫之后，无线电终端传来一段毫无规律的噪音，令人胆寒。
那是宇宙辐射。
一股冰冷和寂静爬上了图卡佐夫的脊梁。
小祭司和同伴似乎并不理解图卡佐夫，他们扭过身子，接着低声讨论起来：
“你们听过‘太空恐惧症’吗？据说在外太空驻守太久，就会意识不到时间流逝，不知道过了多久，有时候还会产生幻觉。这也太恐怖了，我可不要被调去外太空守采矿站。”
“是啊是啊，我前几天休假回来，就听说，有个神通广大的贵妇人，硬是跨了几千光年，把信送到了太阳系前线。听说当时萨哈罗夫司令长破口大骂，要把她儿子塞进轨道登陆舱，去地球绞肉……”
“哎呀，骇死我力。”
汗液一滴滴从图卡佐夫脖颈流下，血液几乎在他心中凝结。过了不知多久，他才意识到自己恢复了知觉。喧闹、争吵，还有议事厅内吹得人脸发红的暖气，将他从恐惧中拉了回来。
“呼，呼……”图卡佐夫满脸恐惧，劫后余生的他大口喘气，颤抖着抚摸起灵能荣誉章。僵硬地转过身去，却只看到格里高利一个人昂首站在受审台上，不像是受审的犯人，反倒像是胜利的战士一般，激烈地与迦利亚斯争吵起来。
“我抗议！”格里高利喊道，“你们等着瞧吧，陛下正在审核平等党议程。我没违法，我没犯错！我拒绝接受剥夺我军衔的裁决！这不符合宗教法！”
“你可以上诉！”迦利亚斯冷冷道，傲然盯着格里高利，“群星裁判所正式宣告受刑人，格里高利·亚穆尔，处以开除公职，剥夺灵能执法权，内部察看的处分！”
话音落下，灵能唱诗班开始在裁判长身后吟唱起来：
“伟大的超主，愿您知晓！”
“女王陛下，愿您注视！”
“...”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伊琳娜感觉自己仿佛睡了很长一觉。
“我刚刚在干什么来着？”她试图从石板床上直起身，舒展一下僵硬的肌肉，却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吵闹声吸引了注意力。她猛地起身，额头上的枝桠却好像撞到了什么，一阵刺痛让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噫——嘶……这是什么鬼地方？”
她试图睁开眼睛，却只看到一片深邃的黑暗。虚幻的云雾在她眼前漂浮，紫光闪烁，却找不到源头。耳边传来无尽的呓语，像是无数低语者在窃窃私语，令她头皮发麻。
云雾、紫光、呓语——这里充斥着这些虚幻的存在，仿佛整片空间都被它们填满，却找不到任何实质的物质。与其说这是现实世界，不如说它更像是气态行星生物最混乱的梦境。
伊琳娜蹙起眉头，刚才碰到她犄角的东西似乎已经消失不见。唯一的解释是，某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在虚空中穿梭，正是它阻挡了她的行动。
过了一会儿，伊琳娜终于注意到浓雾的尽头似乎有一道天光在闪耀。那不再是单调的紫云，而是某种更复杂、更神秘的存在……
“超……超主？”
一团光芒，一团由紫光纠缠而成的存在，正漂浮在亚空间的尽头。它位于无穷远的地方，却因无穷大而显得无穷近。
伊琳娜怔住了，满脸震惊地看着眼前浮现的未知事物。
尸体，无穷无尽的尸体。白银精灵、木精灵、水精灵……血淋淋的尸体上挂着幸福的微笑，狰狞的躯干和残肢、头颅在某种无形力量的作用下混乱地交媾、粉碎、切割，再被某种来访者驱动，在无穷的虚空中遨游。它们互相纠缠不休，构成了一幅地狱般的浮世绘。
“灵能祭司们深信，超主赐予她们心灵之力，因灵能者觉醒后，必于梦中得见超主的面。”伊琳娜心中浮现出她刚刚读过的片段。她震撼地吞了吞口水，呆若木鸡，“那……超主的力量又从何处来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