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兔崽子，再谈参军的事儿，我打断你的狗腿！”
年迈的店主，生于前工业时代的灰精灵布莱恩狠狠瞪了一眼站在柜台旁，满脸不甘的少年，转而对面前两人露出讨好的微笑。
“两位大人们，让你们看笑话了，”布莱恩有些紧张的摸了摸后脑勺，恭敬的说道，“嗨，您看上什么，直接挑就是了。”
即便布莱恩今年已经300多岁了，从没接触过祈祷网络的他不曾上网，但也能从报纸，广播，还有街沿酒馆的老爷们的演讲中辨认出这位站在面前的男人的身份：
被誉为‘帝国之星’，精灵史上最年轻的陆军上将，格里高利.亚穆尔牧首。
一想到自己的小店被这样的大人物莅临，能带来多大的好处，布莱恩的身体就情不自禁的颤抖起来：
他没什么文化，在自动化和工业机器人主导的后工业时代，自己这样粗俗的老汉能在白银城靠贷款和补助开一家小店，靠着给大人物们提供点儿微不足道的便利生活就已经让他很是满足，至于说享用那些配给清单之外的奢侈品，自己更是想都不敢想。
伊琳娜仔细的打量起面前这个面色因激动而显得通红，手上带着老茧和细密伤口的老精灵，不由得暗自摇了摇头。
“哪怕精灵有猎户臂规模最大的战争海军，底层人生活的水平看起来也不容乐观啊...”
在未来时代，这样一个极其反常识的事实在于，有时候高科技并不能够直接带来高生活，相反地，宇宙间的资源无限，在科技保持一定的情况下，投资驱动的经济增长往往大于促进消费，花在民众身上的每一分资源并不能带来立竿见影的经济增长，甚至可以说是投入了无底洞。
对于人类来说倒还好，随着高等教育的普及，哪怕是生在22世纪的老年人也有足够的学历和经验去从事一些基础维护工作。
但精灵最严重的问题是，他们的寿命实在太长，人口之间存在严重的年龄断代，生活在前工业时代和前星际时代的低素质人口占绝大多数，真正能够驱动科技创新，提供新质生产力的高素质人口只占一小撮，而其余大部分人口则几乎提供不了什么生产力。
人口拖累了精灵的发展，他们至今还没跳出母星，如果不是灵能潜势和极少数个体的超凡智慧，这样的物种根本不可能在星际时代生存下来，甚至独霸一方。
格里高利扭过头，看向伊琳娜：“你...看上什么自己挑吧。”
伊琳娜点点头，这处服饰店的陈设相当简朴，依旧延续了精灵‘实用建筑’的习惯，隐入墙体的电灯，过道之间摆放的琳琅满目的各色衣物...
祭司的袈裟，裁判官的干练长袍，这两种衣物在精灵社会的地位基本和西装差不多。
还有和格里高利同款的作战服...
伊琳下意识看向对方，却只见格里高利扯出一个难看的微笑。
啧，这种沟槽的圣人，理想主义者，估计也不懂什么打扮。
她无趣的转过头，打量半天，突然眼前一亮：
“就这件了！”她惊喜道。
店主听到伊琳娜的声音，扭过头仔细打量起来，半晌才露出一个古怪的表情：
“这...您确定吗？”布莱恩扭过头，将征询的目光投向格里高利，显然在他眼里，后者才是决策的那位，但却引来了伊琳娜的抗议。
“喂喂喂，明明是我说了算！”她不满的说道，但却遭到了布莱恩的无视。
格里高利点点头：“她说了算，同胞，那就这件吧，由我付钱。”
布莱恩挠挠头：“这...也行，不瞒您说，阁下，这衣服多少钱，我早忘了...您要是不嫌弃，随便给吧，反正是人类形制的衣服，50年前还是挺流行的...”
那是一件灰色的长尾女士风衣，它的腰部收紧，复式衣衽，上方则是流线型的普鲁士宽领，衣襟加长，一直拖到膝盖上方。
一件21世纪风格的大衣，在2270年尤为难得。
“这件衣服是2230年进货的，”一直被忽视的年轻人突然开口了，他看向伊琳娜，又看了看布莱恩，“老爹，当时是内务部处理给您的，每件进价为0.87配给点...”
布莱恩皱了皱眉头，显然是对他的插话感到不悦，刚想开口打断，但却被格里高利按下了。
“让他说。”
年轻人接着开口说道：“2250年，为了进行火星登陆战的前期准备工作，内务部人类事务局向王家纺织工厂定制了一批人类服饰，并组织了一批间谍潜入火星，收集情报，但人类在奥特云的海军部署打乱了登录计划，致使陆军提前三个月开始了登录行动，进而造成了在第一次太阳系战争中最大的失败...”
“怎么会是失败，只是付出的损失大了一点，”布莱恩忍不住驳斥道，“我们还是赢了！你这小兔崽子又在乱说。”
“您也不看看珍贵的灵能部队在火星折损了多少，”少年反驳道，“要是灵能部队损失没那么大，说不定我们早在20年前就登上地球了。”
“你知道的不少，”格里高利赞扬道，他的话语让年轻人骄傲的扬起了脑袋，“但战争的形势已经和过去大不相同了，灵能部队和士兵冲锋陷阵的时代已经过去了，现在是巨型战体和无人机蜂群的时代。”
少年的表情立刻变得沮丧起来：“好吧，大人，我的意思是，如果这位女士喜欢人类的服饰，我还记得它们在那里，我老爹当时可是进了一大批...”
伊琳娜刚想开口，却被格里高利抢先了：“那就麻烦你了，同胞，请和你父亲带我们去看看吧。”
“没问题，”少年脸上重新浮现出自豪，“它就在里边放着，请随我来。”
儿子的风头已经完全盖过了自己，布莱恩甚至有过那么一刻想抬起拳头狠狠砸在这个坏事的家伙身上，但思来想去，还是低头谄媚的说道：
“大人，那都是我儿子瞎说的，您可别听他的，我们哪儿有人类的衣服啊...”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格里高利说，“既然他说有，那就一定有，放宽心吧，同胞，难道我们会因为一两件服装就加诸罪行于你吗？”
“不...那倒不是，唉，您不知道...”布莱恩喃喃自语，却又显得垂头丧气，“好吧，好吧，大人，您看，这些就是全部了。”
仓库的灯光逐一亮起，满箱满箱的纺织品装满了仓库。
作战服，风衣，军靴，军裤...它们就静静的躺在这里，唯一不同的是，每件制品的风格都和精灵社会流行的样式大相径庭。
仓库正中央的集装箱上，用精灵语写着：
“石匠计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