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没想到，这么快就中午了。”
兴许是上午走了太多的路，柳倩的声音虽不失温柔，却带着微微的喘息，显得有些疲惫。
不过，此刻的她很是开心。
原因嘛，也很简单，某个被戳破内心的小孩终于没能维持住自己的“高冷”人设。
他似乎觉得自己没被当成一个人，而更像一只可怜兮兮的小狗，于是有些恼羞成怒地指出，柳倩明明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凭什么就能像个大人一样，说他的所言所行都是拙劣的伪装？
而她的回答是，如果他不服气，从两人后续的相处中自会看出分晓。
柳倩说的这些话其实都是圈套，而自诩成熟，实际上却和她前世一样天真的柳青，听到她继续挑逗自己，便毫不犹豫地一头扎了进去。
两人就这样勉强成为了朋友，以一种过家家般的方式。
“唔……我打算偷个懒，买点现成的饭带回家吃。”
柳倩笑着向电话那边的“小朋友”问道：
“你呢，柳青？你中午打算吃些什么？”
“……”
另一边的柳青听到这话，下意识把通话放到后台，接着进入飞信——
自从自己工作后，每天中午，他都是靠母亲沈月发来的饭钱解决午餐的。
然而，她大概是还在因为昨晚的事生气，哪怕现在距离他平时的午休时间只剩十几分钟，那个写着“恭喜发财，大吉大利”的赈灾粮，依旧没有半点踪影。
柳青看着钱包里连乞丐见了都得悲鸣的余额，愣了几秒，还是淡淡地回答道：
“和你一样，买饭回家。”
“哦哦。”
对于上辈子送外卖的经历，柳倩还留存了不少印象。
早餐是牛奶面包，晚餐是回家吃饭，午餐需要她亲自解决。
但自己几乎不会做饭，只好天天从小区后街的那排馆子里轮流买饭吃，什么炒面米线肉夹馍，煎包烧饼牛肉粉，几乎都吃了一个遍。
每天中午柳倩都会收到母亲的红包，二十块，足够她吃得饱饱的了。
所以……柳青的午饭问题，应该不需要她太过担心。
想到这，柳倩缓缓松了口气，然后微笑着和少年告别：
“那我先去买饭啦，你可别忘了吃饭哦。”
“回头见~”
“嗯，再见。”
……
时间转瞬即逝。
【柳青柳青，你吃完饭了没？】
手机响起“滴滴”的提示音，柳青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已经刷了两个多小时视频。
【嗯。】
他抄起手机，以最快的速度打字回复，接着又放回桌上，继续看起了视频，仿佛对此毫不在意。
【那要不要……继续陪我打游戏？】【期待.jpg】
【……为什么非得是我？】
因饥饿而略微感到烦躁的柳青刚质问完柳倩，却突然意识到，自己和她的关系已经不算是完全的陌生人了。
他这个语气……是不是有些不近人情？
思索片刻，他还是咬咬牙，从自己以前随手保存的表情包里面，发了个他认为最可爱的上去，想要缓解一下紧张的气氛。
【萝莉不解.jpg】
【哇，好可爱的表情包！】
对方的反应先是惊讶，紧接着便是一股熟悉的，如老母亲一般的欣慰扑面而来：
【你是不是在对我欲迎还拒？怎么前一秒还冷冰冰的，后一秒就开始卖萌啦？】
【……】
柳青当然不会回答少女这些无厘头的问题，却感觉自己更烦躁了。
“呼——”
【玩什么？】
平复了下心绪之后，他还是决定变成一台无情的游戏机器。
沉默，高效，冷血——
“I couldn't wait for you to come clear the cupboards……”
可突如其来的铃声，打破了本该属于两人的时光。
“喂……站长？”
柳青在看到联系人的一刹那，就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那个……小柳啊，能委屈你今天下午顶个班吗？”
不变的人，不变的声音，只是多了些尴尬和歉意。
“有个骑手不小心摔折了腿，还有个老母亲出事了要回家一趟，下午的人手不太够了……”
“我先说明白啊，不用你跑太久，从三点跑到晚上六点半就行了，不到四个小时，行不？”
“……”
少年低头不语，却是连反驳的欲望都没有了。
人微言轻，即使他们出尔反尔在先，他也不是那种喜欢撒泼打滚，把事做绝的人。
“好，稍后我就去换衣服。”
……
【对不起，我陪不了你了。】
挂断电话，并告知柳倩自己有事无法陪她之后，柳青心里莫名升起一阵落寞。
休息再怎么说，也是要比上班强的。
可他应该对此感到烦躁和郁闷才对，为什么会觉得内心空荡荡的呢……
【为什么？】
正当柳青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感到怅然若失的时候，少女也为他的离开而表示疑惑。
【站点临时需要我去顶班，三点到六点半。】
柳青很快解释道。
【站点？那你的工作应该是外卖员吧，我想想……】
【最常见的是“众包”和“专送”，要顶别人的班，说明你不是时间选择相对自由的“众包”，而是“专送”，对吧？】
【……】
【是。】
柳青见她对外卖行业也有所涉猎，挑了挑眉，感到有些意外。
柳倩充其量也就是个和他差不多年纪的女孩，竟然还知道这些？
【你……是怎么知道的？】
【唔，我有个朋友，她暑假就做过和你一个类型的外卖员，结果不到一个月就坚持不下去了，说是又苦又累，事情还贼多，就像是专坑她这种打暑假工的人似的。】
【我很好奇，就抽空了解了一下，结果才发现外卖员有多不容易。他们为了不超时往往要冒着危险超速骑车，安全得不到丝毫保障，每天四处奔波，低三下四，生怕吃到顾客的差评，实在是太辛苦了。】
少女的话就像冬夜里跳动着的火苗，字里行间都升腾出灼灼的暖意。
【……】
明明柳青总是会对别人的施舍和同情感到抗拒、反感，可听到柳倩如此关心外卖员的处境，他竟也不自觉地感到了一丝温暖。
虽然柳倩是从旁人口中听到的这些事情，但她能够主动去了解底层人民真实的劳动状态，在柳青看来，已经非常地难能可贵了。
【谢谢。】
他本以为，两人的友谊会一直停留在那种简单的供需关系，柳倩需要他暂时的陪伴，自己则有意和她保持着距离，远远地从她散发出的温暖中得到些许的快慰，仅此而已。
但柳倩的温柔、可爱、善良，以及此刻表现出的成熟和知性，毋庸置疑都是他所喜欢的类型。
同样都是十几岁的年纪，自己初中时的那群女同学，却只会看剧追星磕CP，勾心斗角嚼舌根，新闻都不看一个，什么事也不知道，在班里时不时还会发出令他十分厌恶的怪笑声。
她和她们一比，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群地下的区别……
……
不对！
柳青突然打了个寒颤，为自己内心的触动感到一阵后怕。
他现在……是对两人的关系主动产生了更进一步的想法吗？！
不，不是的……
自己是因为之前见识少，压根没见过像她一样优秀的女孩，所以才会感到好奇与敬佩罢了……
柳青猛地摇了摇头，想要挽回自己纷乱的思绪。
【不好意思，我要去上班了。】
他急匆匆地结束了话题，不顾少女的温柔与关心，落荒而逃。
【嗯，哪怕是光想着挣钱，你也一定要注意安全。】
【我等你下班，到时候，我们再一起玩游戏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