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阳浮升,清辉点点斜下,带着炭火味的灰烬飘零到大地的边界。被斩碎的空气,被野蛮撑开而四散的浮云。一切的景象,被记录的众人眼中的腐败,都显得如此陌生,但唯有一样东西,她们是绝对认得出来的。
矗立于黄沙与绿植的边界,那几近将要化作废墟的双层别墅,那为伙伴们曾带来无数美好回忆的地方。
第三区革命军总部秘密分部基地,六人特别行动小组的藏身处——也就是她们的家。
恋雪和卡莉拉说不出话来,停留在脸部的表情只有淡淡的忧伤。
而肆晓璇站在远处。
她看着眼前的景象,有些沉默,并不是眼前的景象太过昏暗,而是她在疑惑屋子竟然没有被完全摧毁至毫无踪影。
“那是不可能的,如果以那种规模的战斗来算的话。”
肆晓璇这么认为。
“难道说!”肆晓璇咬住牙齿,向远处的两人摆手道,“小心,是陷阱!”
“不对,这叫礼物。”
就在听到那女声的一瞬间,三人不约而同地向女声传出的方向看去。
只见眼前的女性挥了挥手,眼前的景象随着她手臂划过的痕迹瞬间变换成一片虚无,好似魔术一般。
肆晓璇看着她,她就站在肆晓璇的眼前。而肆晓璇也用眼睛没有放过她的一举一动。
不过,肆晓璇有有些疑惑,因为从刚才看到眼前这位女性的那一刻开始,就听不见身后那两人的动静了。
肆晓璇向后瞥了一眼,但在做完这个动作不久之后,她也自己有些把持不住了。
她看见了,身后那两人的表情。
那分明是惊惧的样子。
“肆晓璇……”卡莉拉颤抖着声音,用右手指着眼前的这名女性,“她是……宥璃……”
“宥璃?”
肆晓璇有些吃惊,因为在原“肆晓璇”的记忆里,宥璃这个名字被提到不止一次,只是关于这个人的所为,她基本上没有什么印象。
“无需吃惊,肆晓璇。我早就知道你会是这般表情。”宥璃带着浓重的黑眼圈,疲惫地向肆晓璇说到,“或者该叫你洛依忒,还是墨莱克呢?”
“你!”
肆晓璇青筋暴起,已是一副整装待发的样子。
“抱歉,我没怎么打过架,我很弱的。”宥璃沉沉地摇了摇头,语气中透出了一丝无奈,“可以的话,我想避免以暴力手段解决。”
说罢,宥璃又右手一挥,恋雪和卡莉拉的身体瞬间被贯穿,迸发出大量的鲜血,剧烈的疼痛,使两人倒在了地上。
肆晓璇无语,眼看就要冲上前来。
但宥璃打响了两次响指。
第一次让倒在地上的两人瞬间恢复了伤势。
第二次好像使站着的两人转移到了某个地方。
晴空,璧白无瑕的云,流动着带着一丝丝甜味的空气,以及充满整片目之所及之处的水面——那可以轻松站住的水面,都在表明着,这里是一个与先前截然不同的地方。
肆晓璇还在震惊之中,但宥璃首先发话了。
“其实还是比较抱歉的,毕竟她们也是我的朋友。”宥璃变换出两张看起来是贵族用的精致的背靠椅,以及一张依偎在一旁的小型圆桌,她轻轻巧巧地坐在上面,疲惫的眼神略显失落。
“我的能力是恢复致死伤(包括致幻术)并使记忆回到两分钟前,这本是个副作用,但我居然已经熟悉这个能力了。当然,不是说没有更好的办法,但那效率不高,所以说,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谁让我没有消除记忆这个序列呢。”
肆晓璇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人,感到有些不可思议,她也说不清楚是为什么,因为她明明对眼前的这个人没有一丝印象,却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不必多虑。”宥璃似乎注意到了肆晓璇的顾虑,“这里毕竟是我自己的世界,你的那些感触也算是正常的。”
“你的……世界?”
“对,我的世界。”宥璃黯淡的眼神显得有些锐利,“第三序列,创世。”
“第三序列,创世?”肆晓璇的额间有一丝汗珠流过,“这不可能,就我所知,除了个别被世界响应召回过的超越者,只有圣使才能掌握第三序列。”
宥璃睁大双眼,看了她一会,随即眼睑闭缩,露出了一丝怪诞的微笑。
肆晓璇看着宥璃,不好的预感出现在了她的心中,“难道,你……”
宥璃点了点头,似乎有些得意。
肆晓璇再次回看宥璃,吞了一口唾沫。
“你……”
肆晓璇等待着她的下一句话。
“知不知道死亡回溯是什么?”
肆晓璇心中猛地一颤。
她完全没料到宥璃的问题居然与前几句话毫不相干,而她自己也在吃惊于有人清楚自己拥有死亡回溯的能力。
“你知道吗?”宥璃安静地说道。
宥璃坐到了椅子上,静下心听她说。
“回溯是一个方便的工具,这点我从没否认过。”
“但回溯也是个邪恶的东西,它的本质并没有变。”
“为什么?”肆晓璇疑惑不解。
“因为回溯和我治疗他人的手段一样,也有副作用。”
“我就说说吧。”宥璃看起来很高兴。
“回溯的过程是在抹除一个又一个世界本该存在的人,因为回溯者死后几乎不可能再回到先前的身体,而是将意识转移到了某个下一秒本该死去的每个人身上。”
“所以每经过一次时间回溯,世界线就会发生巨大的变化,回溯人99%的记忆被保留,而他(她)那剩余1%的记忆将会被填补,也就是这具身体原本的宿主。”
“那么,我想想……”宥璃耷拉着脑袋,用食指抵着下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你就没想过吗……或者说……”
“你就没害怕过吗?”
“你想表达什么。”肆晓璇冷冷地瞪着眼前的这个人。
“既然所有人都具有回溯的能力,那么是不是这个世界其实是被重启过无数次的‘世界’呢?”
肆晓璇瞪大了双眼,腿部也有些不自然的抽搐。
“你说什么?”肆晓璇有些恐惧,原本搭肩而保持着自然呼吸她也开始感到全身上下都有些急促。
“啊,你不知道啊?”宥璃微笑着摇了摇头,“世界上的所有人都可以在死去的一瞬间得到回溯的能力,而即刻也会代替一个本该死去的人。”
“也就是说,这个世界早与原本的世界相去甚远,所有的回溯者都在每分每秒无数次改变着这个本该是大家所公用的这个世界。如此一来,无数人都有了无数次可以重来的机会,而这个世界,早就不是原来的那个世界了。”
肆晓璇看起来慌张了不少。
“而更让人恶心的是,身边的这些人。”宥璃的眼神看起来十分鄙视,“真的还算是个人类吗?”
“你的朋友,你身边的所有人,哪怕是某一个与你擦肩而过的陌生人,都有可能在下一秒成为某个重启了无数次的怪物,而她们会这样一直用所谓的演技与她们那毫不在乎的1%的记忆去骗过你,迎合你,然后安然无事地与你生活在一起……”
“你真的不会感觉到恶心吗?”
“我……”肆晓璇感到大脑有些模糊,但她仔细想了一想,还是找到里一线空隙可乘,“我明白了。”
“这么说来,之前的白衣少女就是你吧。”
宥璃有些吃惊,这种表情在她的脸上停留了一刻,但她很快有恢复平静了。
仿佛她也料到了有这句话会出现,但只是几率比较小而已。
“不,那不是我。”宥璃带着疲惫的眼神,双手搭肩,晃晃地摇了摇头,“正相反,你考虑的对象绝不会是我,也不会是其他人。那个白衣少女,正是你。”
“我?”肆晓璇额经有些暴起,她向前走了几步,似乎有些忍不住了。
“口说无凭!”
“我已经回溯了不知多少次了。”宥璃平静地说道,“所以,有些我能做到的事 我还是会去试一试的。”
“简单的说吧……”
“纳扎利克与你的面谈,古神被解放,你与我的所谓调查制造出来的见面的契机,世界响应导致的第三区革命军被袭击,血肉教徒对你的袭击,你与科林的相遇,以及后来你的数次死亡回溯。”
“都是我一手策划的。”宥璃微笑着说。
肆晓璇无比吃惊。
就算是处在几近失忆的情况下,她也能通过模糊的印象知道这些事情与她密不可分。
“为什么。”肆晓璇十分混乱,立即用双手抱住了她的头部。
“啊,又是这句话。”宥璃的眼神愈发黯淡,“我已经听了无数次了,已经不想再听了。”
“那我……该怎么办……”
肆晓璇痛苦地咬着嘴唇,流下了一丝血色。
“这……抱歉,我也不是不想帮你,只是回溯了这么多次,都是无济于事……嗯……”
宥璃叹了口气,似乎对这反复的流程感到厌烦了。
“也罢,带你去见见吧。”宥璃又开始变得开始漫不经心了,“另一个你。”
白色的光芒闪过。
“时间线能不能改变,就看你了,让你再来一遍,以不同的视角,使用那只有我才拥有的力量……”
“时间是一个月前。”
肆晓璇闭上了双眼。
不知是过了多久,大量的记忆流入了肆晓璇的脑中。
然后……
“喂喂!臭晓子……嗯……肆晓璇。你怎么看这个东西?”一阵粗鲁的声音响起。
“嗯……”
现在,墨又听到了轻盈的落步声,虽然不能准确判断出高度,但应该是从很高的地方跳下来的。
“……随你们吧。”
肆晓璇站在墨的面前,愣愣的看着眼前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少女,心中似乎有无数的话将要脱出。
“算了……大概明白我那时候怎么见到这帮人的了。应该是宥璃做了什么。”肆晓璇走在前面,对着身后的几人说道,“该走了各位,队长,卡妮娅,恋雪,还有……”
“我。”
肆晓璇向墨伸出了在先前世界线从未出现过的右手。
“你叫墨莱克吧,我叫肆晓璇,请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