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尼莫斯深深的吸了一口森林间的新鲜空气，一时间只觉得神清气爽。
人到底还是应该接触大自然啊。
看着眼前蜿蜒的山路和茂密的丛林从内发出这样的感慨。
之前在布鲁的旅店里窝了十多天的时间，又是在夏天真的非常难熬。
除了伊丽莎白这个不愿意暴露在阳光之下的重度宅，莫尼莫斯和伊莱莎都觉得很难受。
现在好了，一行人坐在豪华舒适的马车上沿着山路向南缓缓前进。
沿途尽是一眼望不到边的绿色山林，山谷间清澈的小溪缓缓流过，你甚至坐在马车上就能看到黑色的鱼影在溪中徘徊。
空气中散发着泥土和野花的芬芳，耳边时不时会传来小鸟的鸣叫。
莫尼莫斯怀里抱着装满上等葡萄酒的皮袋，坐在驾驶席上一边欣赏着沿途的美景，一边喝上一小口。
原来旅行是一件这么惬意的事情吗？
在这一刻莫尼莫斯觉得其实就这样挺好，他们有钱可以悠闲的生活，有力量足以保护自己，为什么不停下来好好享受这一切呢？
原因很简单，他没有时间。
莫尼莫斯与魔王灵魂的混合是非常不稳定的，两个灵魂的结合完全是一场意外，就像他和伊莱莎互换身体一样。
之前将他召唤来的那个魔族长老说过，最多一年，一年之内如果不能将他们的灵魂重新分开他们两个都会死。
这次是真的死透了，灵魂都会破灭的那种，别说凡人就是神仙都救不了。
所以在找到佩伦以后，莫尼莫斯要做的不只是把身体还回来那么简单，还要想办法请求对方将自己和魔王的灵魂重新分开。
对于佩伦会不会答应这个请求他还是挺有自信的，因为不管怎么说魔王都是个威胁，帮助他就是帮助人类自己。
只要找到佩伦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想到这里莫尼莫斯觉得心里一下子轻松许多，他拿起手中的葡萄酒又喝了一大口。
葡萄酒的微酸刺激着他的神经，弥漫在口腔里的果香舒缓着他的精神。
这才是生活啊！
莫尼莫斯再次感叹。
忽然他看到坐在身边驾驶马车默不作声的伊莱莎。
“抱歉啊，还要让你驾车。”
“没关系。
反正你不会那个家伙又不愿意晒太阳就只能我来了。
而且我不讨厌这件事。”
伊莱莎面无表情的看着前方的道路平静的回答。
“你一直不说话是有什么心事吗？”
发觉莫尼莫斯似乎是在担心自己，伊莱莎稍微笑了笑回答：
“这次是真的没事，我只是在想晚上要怎么过夜。”
“啊，对了。”
这么一说莫尼莫斯才想起来，因为赖床的关系他们临近中午才从布鲁出发。
这样的话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在天黑前赶到驿站，那就只能在荒地里过夜，在这个世界在荒地里过夜和裸体走进暴风雪的危险程度差不多。
“我们不能加速吗？看看能不能在天完全黑下来之前赶到？”
伊莱莎摇了摇头回答：
“不行，太危险了，这一路都是山路。
你也看见了大部分地方只能勉强容纳一辆马车通过，如果速度过快或者视线不好的话很容易出事故。”
知道她说的有道理莫尼莫斯也就没有再继续问下去。
按照伊莱莎的说法从布鲁到布雷达大概需要两天的时间，这期间他们要从峡谷地带穿越这座被称作世界之墙的山脉。
在过去这是魔族的北方边境，山脉以北就是一年中大部分时间被黑夜笼罩，被称作无光之地的黑暗森林一带。
如今这里则成为了人类世界和魔族的边界，五十年前战败的魔族大都已经退到无光之地生活。
现在整个峡谷中就只有一座驿站，错过了就只能在荒野中过夜。
在荒野中过夜吗？
莫尼莫斯看了看身后的豪华马车想：
“当时刚和伊莱莎相遇的时候也是为了避免在荒野中露宿，拼了命的找到一个小村子。
比起那时候的条件来说，现在可是要好多了。
而且自己也不是当时的自己了。”
“露营的事交给伊丽莎白就行了，反正吸血鬼是不需要睡眠的。”
听莫尼莫斯提起伊丽莎白，伊莱莎面露不悦的说道：
“可是她不是打一出城就窝在马车里睡觉？”
关于这个问题莫尼莫斯只好无奈的笑了笑，然后解释：
“吸血鬼不像人类那样必须睡觉否则就会死，他们只是在需要养伤的时候才会让自己进入沉睡状态……”
养伤？
说到这莫尼莫斯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不只是现在，仔细回想从他们第一次在城堡相见的时候，到布鲁镇伊丽莎白只要有空就都在睡觉。
对于一个吸血鬼而言她睡的未免也太多了。
这家伙该不会身上还有伤吧？
想到这里莫尼莫斯立刻离开驾驶席钻回到马车里。
伊丽莎白此时正蜷缩在马车的一角静静沉睡着，显得既娇小又楚楚可怜，实在是没办法将她现在的样子和平时那种盛气凌人的形象联系起来。
莫尼莫斯仔细的打量着伊丽莎白，从目前能看见的地方找不到任何伤口。
“大人您有什么吩咐吗？”
伊丽莎白忽然醒了过来，刚要起身行礼就被莫尼莫斯一把按住。
“你老实回答我，是不是哪里受伤了？”
面对后者的质问伊丽莎白笑着回答：
“不过是一些旧伤大人不必放在心上。”
“旧伤？那不就是当年被勇者打伤的？”
“所以说您不需要担心……”
不等她说完，莫尼莫斯便强硬的说道：
“让我看看！还是说你想要违抗我的命令吗？”
“可是大人……”
见对方态度坚决伊丽莎白也就不再说什么，然后轻轻脱下自己的衣服。
刚开始的时候还很正常，但等到腹部以下的地方时就看到差不多有一个拳头那么大的伤口。
伤口深到足以看见身体里的内脏，四周全是黑色的腐烂痕迹而且还有扩大的趋势。
伊丽莎白当年是在魔王之前就被勇者一行打败，勉强捡回了一条命，这五十年来几乎都处在沉睡状态养伤。
吸血鬼就是这样，一般的武器和魔法很难伤到他们。
就算真的被打伤只要有足够的时间和鲜血，他们的身体也能自己愈合。
可莫尼莫斯依稀记得他们在洗澡的时候，没看到有这么大的伤口啊。
否则他不可能注意不到。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我们离开城堡之后就开始了……”
“离开城堡之后？
那就是和我签订血之契约以后？”
伊丽莎白没有回答，但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因为血之契约的关系，伊丽莎白被剥夺了一半的魔力。
力量的衰弱导致原来还没有彻底养好的旧伤再次恶化。
说起来勇者他们还真是不一般，都过去五十年了伊丽莎白竟然都没能彻底恢复，要知道吸血鬼的自愈能力几乎是世界上最强的。
“为什么不和我说？”
看到莫尼莫斯生气伊丽莎白急忙跪在面前解释：
“这都是妾身自己无能导致，怎么能因为我的失败影响大人您？
我的伤不论怎样都没有关系，只要能够让您的身体恢复原状就足够了。”
“混蛋！这叫什么话？！
受了伤你应该立刻告诉我才对！”
“大，大人？”
伊丽莎白不解的看着第一次对她发火的莫尼莫斯，完全想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
强者生存弱者死亡这是恒古不变的真理，是绝大多数魔族的唯一信条。
自己当年被勇者一行打败，就算死了也没什么好抱怨的，更不值得魔王大人操心。
已经猜透伊丽莎白内心想法的莫尼莫斯长叹了一口气，他知道在对方看来自己的火发的毫无道理，以魔族的标准来看奇怪的人应该是他才对。
莫尼莫斯稍微停顿了一会，重新调整好自己的情绪说：
“你现在不只是我的部下，也是我最重要的同伴。
未来的路程还有很长，我需要你的力量还有你在人类世界行走的智慧。
所以你的身体状况，你的安慰对我也非常重要，明白吗？”
伊丽莎白听完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
莫尼莫斯的这段话信息量实在是太大了，而且完全颠覆了她的常识。
过了半天她才缓过神来，您颤抖着声音困惑的问：
“您刚刚是说我是您的重要同伴，而且您需要我？”
“是的，你是我最重要的同伴，而且我需要你帮助我。”
莫尼莫斯看着伊丽莎白的眼睛认真回答。
后者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听到的。
千年以来她一直就只是个工具而已。
作为人类的她是男人们的泄欲和发泄工具，为了生存她学会了谄媚，学会了察言观色，学会了如何用身体去讨好那些人以换取自己的生存。
后来她成为了吸血鬼，一名力量强大的吸血鬼。
可她依然只是魔王莫尼莫斯实现自己野心的工具，曾经的莫尼莫斯从来没有正眼看过她，更没有关心过她的死活。
这些事情伊丽莎白其实都知道，可即便如此她还是觉得自己很幸福。
魔王大人给了她全新的人生，让她再也不必靠出卖肉体取悦男人而活。
只要能够报答这份恩情，就算是成为魔王大人的工具又如何，就算是成为魔王大人的弃子又怎样？
能够在魔王大人实现野心的道路上，成为一颗石子就已经足够了。
可现在莫尼莫斯说的这番话已经完全超出了伊丽莎白的想象，而且在她的心里比起重要的同伴更加有分量的是需要两个字。
回想起当年仅仅因为生病就被当作垃圾一样扔掉的经历，伊丽莎白第一次知道原来我也是可以被人需要的……。
一想到这里伊丽莎白就再也控制不住眼中的泪水，两天之内竟然在魔王大人面前哭了两次实在是太不成体统了，但是……
伊丽莎白浑身颤抖着匍匐在莫尼莫斯的脚边，任由泪水浸透自己的衣衫呜咽着说：
“一切都是妾身的愚蠢所致，竟然给大人您造成这样的困扰实在是……”
“没有任何困扰，我也完全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莫尼莫斯将伊丽莎白扶了起来，让她靠在自己肩上:
“我只是希望你能更加珍惜自己，珍惜自己的生命。
如果你就这么毫无意义的死了，那才是我的困扰也是你的罪责，明白了吗？”
伊丽莎白已经激动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拼命咬着嘴唇默默点头。
知道她终于理解了自己的想法，下边的问题就如何解决这个问题。
“你的伤势复发应该和我夺取了你的魔力有关吧？”
“怎么能说是夺取……”
不等伊丽莎白说完莫尼莫斯便打断她。
“不必纠结这个，你就回答我有没有关系。”
前者没有回答。
“那看来就是了，”莫尼莫斯叹了一口气继续问：
“有什么办法没有？
你之前不是已经快养好了？”
问是这么问，其实莫尼莫斯知道吸血鬼养伤的方法就两条：
大量的睡眠和大量的鲜血。
前者比较好办，后者就很麻烦了。
到哪去给她搞这么多鲜血来呢？还得是人血。
先不说伊莱莎能不能接受，万一不小心被其他人发现就麻烦了。
伊丽莎白的回答也果然不出所料：
“如果能有一百个人左右的鲜血再沉睡一段时间，这个伤势应该就能控制住。”
“一百个人吗？”
看到莫尼莫斯露出为难的表情，伊丽莎白立刻表示：
“大人完全不需要为我担心，我会自己想办法……”
“怎么又开始胡说了，既然是同伴当然就要一起想办法。
我们下边要去的是一个有二三十万人的大城市，100个人话总会有办法，你只管沉睡养伤就好。”
说着莫尼莫斯轻轻弹了伊丽莎白脑门一下。
“可是……”
后者还想再说些什么，但看见莫尼莫斯关爱的眼神也就不再说话了。
重新让伊丽莎白躺下睡好，莫尼莫斯再次返回驾驶席。
“你要为他杀100个人？”
伊莱莎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你都听见了？”
莫尼莫斯露出工作时所用的那副完美笑容想要蒙混过去，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先说好，我绝对不会看着你们杀害人类而坐视不管。”
知道伊莱莎是认真的，莫尼莫斯也就收起笑容同样认真的回答：
“放心吧，我也没打算为这事去胡乱杀人。”
“那你……”
莫尼莫斯没有让伊莱莎说完接着说：
“如果对方是该死之人呢？”
“嗯？”
“比如强盗，杀人犯，**犯或是别的什么伤天害理的家伙，那些本该被处死的人你也要保护吗？”
听到莫尼莫斯这么问伊莱莎沉默了。
莫尼莫斯说的似乎很有道理，那些作恶多端的罪犯本就该死，事实上他们只要被抓住也都会被直接处死。
可因为他们本来该死，就把他们交给一个吸血鬼真的可以吗？
伊莱莎想不明白，莫尼莫斯也知道她想不明白便笑着安慰：
“你是个好人，有正义感，对弱者也有同情心。
否则你也不会给那个孩子水喝。”
“你又提这个干嘛？”
伊莱莎显得有些警惕，以为莫尼莫斯会用这个来要挟她，结果后者只是平静的说道：
“所以你也应该了解了，这个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很多事情也不能简单的用好或者坏来判断不是吗？”
“……”
看见伊莱莎沉默不语莫尼莫斯接着说：
“不过我可以向你保证。
我绝对不会去伤害那些无辜的人类，也不会允许伊丽莎白去伤害他们。
但如果情况到了必须要杀人的时候，我也不会犹豫。”
莫尼莫斯转头看向伊莱莎，神情变得异常严肃：
“到了那个时候，不论你做出什么样的选择我都不会责怪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