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柳如忆回到了漠河。
年关将近，大街小巷都充斥着浓郁的烟火气，即使是华夏北境最偏远的小城也不例外。街上人来人往，忙着采办年货的，走亲戚的，闲聊家长里短的，是芸芸众生相。
“不是哥们，我跟你讲……”
不是一响，哥们登场。坐在从父亲手里继承来的咖啡厅里，或者应该叫咖啡书店，听着店门外百货街上，五大三粗汉子那熟悉的起手式，柳如忆终于不再摆弄手里那淡蓝色的御守，放声大笑了起来。
“老板!你这有旧版本的《玉观音》吗?”一个带着眼镜的高中女生走了进来，问道。
“有。”那书柳如忆还看过，是个爱情故事来着。
“好的，谢谢。”看起来是个很文静的女生。女生走到书架旁，翻找起来。柳如忆喜欢把书按照年代和首字母排序，找起来比较方便。很快，女生拿到了想要的书，点了一份燕麦拿铁，坐到窗旁的桌子边上。
“老板，你这里是不是客人很少?”
“是的吧。”
那戴眼镜的女生拿起桌上的纸巾一擦，便擦了厚厚一层灰。顾客盈门的店是不会这样的。
“看门口挂了个出租店面的牌子，是不打算开下去了吗?
我觉得挺好的呀，为什么没多少人呢?”
“鬼知道。或许是大伙太忙，没那个闲工夫坐在店里看书吧。”大部分的客人更喜欢在咖啡厅点上饮品聊聊商务，或是直接买了咖啡带走去上班上学上网。或许该把这里改装成网咖的，柳如忆心想。
正如那女生所言，柳如忆的店确实可以称得上是门可罗雀。百无聊赖的店长先生玩了会儿手机，趴在柜台的桌子上，昏昏欲睡。
“请问，是天河小区美好时光咖啡厅的柳如忆先生吗?”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嘈杂的汽车声音吵醒了柳如忆。柳如忆抬起头，一个快递员打扮的男人站在了咖啡店的门口。
“是我。怎么了?”柳如忆披上外套，走出咖啡馆。
“您的货件，请签收。”
奇哉怪也。我有订什么东西吗?但货单上面确实写的是自己的名字。
随着快递一起寄来的，还有一封信。柳如忆拆开信封，上面只写了三行字。
新年礼物。
你肯定会感谢我的。
署名是近江雨。
光是看这封信，就能想象出近江那有些欠扁的表情了。
柳如忆将快递箱开封。快递箱的上层，是用于冷藏和运输的冰块袋，冬天温度够低，这会儿的冰块还没化掉。拿开冰块袋，里面是用纸盒盛放的虾类。
作为新年礼物确实是极好的。近江雨在华夏留学的时候，曾经在柳如忆家住过一段时间。尽管柳如忆本人对海鲜无感，但柳如忆的母亲却相当喜欢。
这小子，说是给我的礼物，实是借花献佛耳。柳如忆笑着摇了摇头，伸手去拿装虾的纸盒，准备放进冰箱。
啪嗒。纸盒里的甜虾跳了起来，吓了柳如忆一跳。
兄啊，你那里离福岛应该是挺远的罢，怎么虾兵蟹将厉害到这种程度啦?柳如忆以为自己眼花了，定了定神，再次伸手去拿装虾的纸盒。
这一次，整个纸盒都跳了起来。
“我草!”柳如忆直接爆了粗口，整个人都被吓得跌坐在地上。快递箱里，钻出一只可爱的小脑袋。
银色的长发，天蓝色的眼睛，有些迷离的眼神，头上……头上还挂着几只大虾。
近江君可真是神通广大，这也是可以托运的吗?
雪女小姐赤着双脚，从快递箱里爬了出来。被冰水打湿的白色和服紧紧贴在身上，显得格外色气。
“如忆先生——”少女的声音软软的，柳如忆的心都要化了。
“闲话少说，先去洗个澡!”一边说着，柳如忆从雪乃的头上扯下一根虾须来。
咖啡馆的二楼是正儿八经的住房。
柳如忆那没用的父亲出来闯荡创业，碰了一头包，很早就当了懦夫，逃回了省会，现在只留下柳如忆自己一个人，打理家里的咖啡馆。
浴室里传来了哗啦啦的水声，引人遐想。比白月光更美好的，是触手可及的白月光。
感觉自己完全要陷进去了。所幸近江雨这会儿打了个电话过来，柳如忆赶忙拍了拍自己的脸，接起电话，让自己恢复清醒。
“怎么样?柳君，礼物可还满意?”
“八拜之交，也不过如此了。”
“那天晚上旅行街爆炸了之后，从静冈到神奈川全戒严了，阴阳师多得像是聚怪了一样。那丫头找到我，说准备离开日本，希望找柳君你帮忙——”
“这是你的办法?”
“是吧。我跟她说柳君神通广大，肯定会有办法，正好我认识个运输公司的，就把她塞过来了。毕竟是雪女，当一只大号冰袋运，倒是没惹出啥大麻烦。”
“成……”柳如忆话未说完，就听砰的一声，从浴室里传来巨大的响声。
“在搞什么呢?”近江雨也吓了一跳。
“不知道。我先挂了!”柳如忆急急忙忙挂断电话，走到浴室门口，犹豫了一下，敲了敲门。
雪乃拉开门，探头出来。意识到自己是一丝不挂的之后，少女伸手拉了一条浴巾裹在身上。
柳如忆看向雾气弥漫的浴室。
浴缸里和热水器的水管上，挂着厚厚的白霜，天花板上，倒悬着如剑一般锋利的冰柱，地面上还散落着破碎的冰碴。
柳如忆直接破案，刚才那是天花板上冰柱掉下来发出的声响吧。
“抱歉，魔力失控了！”
喝了一大杯冰镇的柠檬汁后，又坐了好一会儿，雪乃才恢复正常。
雪乃穿着完全不合身材的宽大衬衫，脸红红的，完全就是青涩的少女嘛。
“给你添麻烦了……”
“好说。你要留下来吗?”在喜欢的女孩面前，柳如忆相当直球。
“诶?可是我什么都做不到——”
“哪有的事。我的咖啡馆里还缺个店员，如何，这样是不是有留下来的理由了?”
“你的店里竟然没有服务生吗?”
“当然啦，一般人可当不了我这店的服务生。”
没错，柳如忆手里的这家咖啡馆，可不仅仅只是咖啡馆。用迷信一点的说法，这家店坐落在六界交汇之处，说是一方小天地也不为过。
每到各种阴气重的日子或者逢年过节——当然，不是人过的节日，就会有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出现在店里。普通人哪受得了这种折腾，光是店里的阴气，就够人喝一壶了。
柳如忆解释了一番，笑着说道:“到时候万一有我应付不了的东西，还得拜托你呢。”
“那，请多指教啦，店长先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