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边境小城的夜静悄悄的，连窗外行人的咳嗽声都可以听得一清二楚。偶尔有汽车发动机的引擎声，一闪而过。那家名为美好时光的咖啡馆里依旧亮着灯，靠窗的小桌旁，柳如忆正一字一句的，给身旁的少女讲解着汉字的念法和常见的词汇。
一个教的出神，一个听的认真，倒是忘记了时间。直到一阵摩托车的轰鸣响彻夜空，柳如忆才回过神儿来，看了看表。
原来已经快到零时了。
“今天先到这里吧。我有点困了。”柳如忆合上书本。
“好。谢谢如忆~”少女的声音甜甜的，一下子驱散了柳如忆的困意。今天雪乃学会念的第一句，就是柳如忆的名字。
丝丝缕缕的鬼气从雪乃的身上向外散发，让柳如忆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呀，我太得意忘形了!”雪乃头上呆毛调皮的摇晃着。
这家伙只要一高兴或者生气就会收不住自己身上的鬼气，柳如忆已经习惯了。
“晚安。”柳如忆走向通往二楼的楼梯。
笃笃笃。
咖啡馆外传来了敲门声。这么晚了，会是谁呢?柳如忆停住脚步，大声喊道:“打烊了!今天不开门!”
没有人回应。片刻过后，又响起了笃笃笃的敲门声。雪乃抬起头用询问的目光看向柳如忆，柳如忆点了点头，少女便走到门口，将店门打开。
啪嗒。这位神秘的客人蹦跶了一下，跳了进来。看上去像一只扁平的直立锅盖。
是一只蘑菇妖。
“啊!是在鬼市买猴儿酒的先生!”小妖怪的声音尖尖的，看到柳如忆，有些兴奋。这家伙的嗅觉很敏锐，这里的食物，绝对不会逊色于鬼市里那看起来就极好吃的外卖!蘑菇妖这样判断。
盯——
雪乃一米六几的个头站在台灯大小的蘑菇妖面前，宛如小山一样。巨大的黑影笼罩了小蘑菇妖，雪乃一伸手，将这位不速之客轻轻提了起来。
“先生!先生救我!”头重脚轻的大蘑菇叫了起来。面前这有点天然呆的少女相当可爱，但蘑菇妖不这么认为。我的老天，这个眼神，完全是在看食材的眼神吧!
“这妖怪看着有几分眼熟。先放开它吧，听它怎么说。”
“好。”雪乃随手一丢，将大蘑菇扔在餐桌上。
呼，呼。大蘑菇死里逃生，定了定神，解释自己的来意。“先生在鬼市卖出的那些食物太有诱惑力了，我们决定一起来人界看看。我，我是来买东西的!”
“一起?这不是就你一个吗?”柳如忆问道。
“我是斥候，来探路的斥候!”
“要买点什么?”柳如忆走到蘑菇妖身旁，随手从柜台上拿了一张菜单，递给蘑菇妖。
“卖炸虾球的先生!前两天的炸虾球和烤鸡还有卖吗?”
“隐藏菜单是另外的价钱。还有，我姓柳，不姓炸虾球。”
“啊!那就来一份叫饼干的东西!谢谢!”大蘑菇有些滑稽的鞠了一躬。
刚好。今天早上烤的饼干还有些剩，柳如忆打开保鲜柜，将饼干端了出来。
稍稍有些陈了，但还是足够好吃。被饼干的香味吸引，蘑菇妖直接跳了起来，将饼干塞进菌盖里。
人间美味!
“支持打包带走。”柳如忆坐下，饶有兴趣的观察着面前狼吞虎咽的蘑菇妖。
灰白色的巨大菌盖，有些细长的菌柄，菌柄下是一排密密麻麻的脚。虽然它走路是用跳的，但它确实是有脚的。将饼干塞进菌盖的同时，还能听见蘑菇妖身上传来细微的咀嚼声。它的嘴在哪?
“我要带走!”蘑菇妖激动的说着，随后从略带弯曲的菌盖下面掏出一个大袋子来。作为探路先锋的蘑菇妖，身上带了几百万钱。当然，是妖怪们众筹的。
“哎呀，怎么变成废纸了?!”
和柳如忆先前遇到的情况一模一样，鬼界的冥钞到了人间就会变成这种东西。果然如此。柳如忆看着餐桌上那厚厚的一沓黄纸钱，心想。
“我这里不收冥钞哦。”
“啊!那可以赊账吗?”蘑菇妖进退两难。但很显然，它并不打算放弃那一袋饼干。
妖怪小姐正在整理书架，而烤饼干的店长先生看上去只是个普通人。蘑菇妖生出了一个大胆的念头。为了美味的饼干，为了能在妖界的同胞们面前挺直腰杆，逃跑吧!
蘑菇妖一跃而起，拖着饼干袋子，往门口跑去。只要能，到达那个地方——
那是不可能的。洁白的雪花飘飞，在蘑菇妖的周围生成了一道冰环。冰晶从小妖怪的脚边蔓延开来，牢牢的禁锢住试图逃跑的小妖怪，宛如深海的潮汐，将蘑菇妖逐渐拖向深渊。
“霸王餐，不好吧。”柳如忆走到柜台旁，冲了一杯咖啡，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笑着说。
“洋葱还有剩。我会做蘑菇浓汤哦。”雪乃火上浇油似的又补了一句。
“等一下，等一下!还有这个!”蘑菇妖吓得魂飞魄散，赶忙从手指缝里抠出一块指甲大小的黄金来。虽然心在滴血，但还是不得不这样做——看这个架势，要是自己拿不出钱，多半要被这对儿狗男女活剥了。
完全就是强盗!
柳如忆伸手掂了掂小金块，分量倒是很足，完全就是一笔只赚不赔的买卖。男人飞速变脸，凑到蘑菇妖身旁。
这财迷的微笑，可真够油腻的。完完全全暴露出了本性啊。
“谢谢惠顾。请拿好您的饼干，欢迎下次再来。”
蘑菇妖摇摇晃晃的拖着饼干袋，头也不回的逃跑了。下次再来?再见?再也不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