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子精,你们要走吗?”牛头怪和桃夭坐的很近,听到桃夭的话,问道。
“是的。各位吃好喝好,我们要先告辞了。”桃夭站起身,温雅作揖。
“行!那下次再见!”老牛摆了摆手。柳如忆也站起身,经过牛头怪身旁时,老牛忽然拉住柳如忆,问道:“柳兄弟,你有没有考虑过开一个店?就算你每次鬼市都带菜来,也管不了大伙这么多人的馋虫啊。”
“实不相瞒,确有此意。”
“那好,到时候柳老板记得喊兄弟们,咱们肯定猛猛的捧场!”
那倒是大可不必。柳如忆脑补了一下百鬼夜行般的场景,忍不住摇了摇头。
“柳兄弟,走了!”桃夭和雪乃已经站在了远处通往山海界的通道旁。柳如忆急忙应了一声,跟了上去。
……
与连通人界的无光之门不同,连通山海界的通道更像是波涛汹涌的大海。站在传送阵上,清晰可见的是脚下墨绿色的海水。
“闭上眼睛。”桃夭说道。
柳如忆依言照做。浪潮声中夹杂着不知名生物的嘶鸣声,凄厉可怖。
“别怕。”雪乃握住柳如忆的手。
耳边的尖啸声仍在继续,持续了有十分钟的时间。
海水中难闻的血腥味越来越重,柳如忆觉得自己仿佛无根的浮萍,而那只冰冷的小手,是自己唯一的救命稻草。
“我们到了。”随着桃夭的话语声,眼前忽然明亮起来。柳如忆睁开眼睛,自己正立在一叶扁舟之上。
小舟在一川瀑布的边缘停住,柳如忆回过头去,不由得大为惊讶。眼前是被淡淡薄雾所笼罩的琼华仙境,脚下则是无尽的深渊。深潭中还扑腾着血泡,看上去格外瘆人。
“我们……是从这下面上来的?”柳如忆忍不住问道。
“对。是血海。害怕吗?”桃夭笑着问道。
柳如忆摇了摇头。
血海很可怕,但是有雪乃在,所以不害怕。
“我们下去吧。”桃夭直接跳下小舟。
柳如忆和雪乃也跟着桃夭下船,在岸边驻足。琼华岛此时正是桃花盛开的时候,血海之上,是明艳的桃花林。香风袭来,将鬼界与血海的阴冷湿气吹散。两三只蝴蝶飞过,在林间追逐打闹,绕了几圈,最后合拢翅膀,落在雪乃的手上。
“如忆你看!”雪乃将蝴蝶捧在手里,像展示心爱玩具的小孩子。蝴蝶张开半透明的水蓝色翅膀,飞到了雪乃头上。
桃花妖颇为惊异。
“水晶蝶胆子极小,稍有风吹草动就会逃走,竟然会这样亲近你。”
桃花妖讲起故事来。这些水晶蝶在天地初开时就已经在这里了,大概已经有了灵性。连桃夭自己,想碰触到这些家伙也不容易。
水晶蝶的翅膀轻轻颤动,雪乃伸手去摸,小家伙灵巧的躲开,飞了起来,绕着雪乃转圈,似乎是有点不满。
桃花林边缘显眼的位置,立着一块石碑,用古朴的汉字写着“琼华”二字,想来已经有些年头了。
“欢迎来到琼华岛。”桃夭折扇一挥。“岛上已经两百年没有人来了。今日有客,某当一尽地主之谊。请!”桃夭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两人跟着自己往前走。
沿着鹅卵石铺就的小径前行,穿过桃花林,眼前是一条小河。柳如忆站在河边的桥上往下往,河水清澈,甚至能看见水中摇曳的水草。
远处传来丝丝缕缕的箫声,和着桥边的清泉叮咚,如天籁仙乐。
“家妻这个时候应该是醒来了。”桃夭说。
柳如忆摊开手,说道:“我们什么礼物也没带,怕是要让夫人见笑了。”
“不会。我若是真的又把一大桌子菜搞来,怕是反而要挨骂了。”
……
穿过桃红柳绿间的小河,三人在一片青葱的麦田前停下。麦田旁的柳树下,一个戴着大斗笠的农人探出头,走上前来,围着桃夭走了一圈,似乎在闻着什么。看上去二十多岁模样,健壮精干,手上缠着白布,隐隐约约能看到常年劳作产生的茧子。
“回来了?”
“嗯。”
“好香!是人间饭!”农人鼻子抽搭了两下,一脸享受的表情,随后又皱起了眉头。“你又喝酒了!”
“嘘——”桃夭将食指放在嘴前,示意农人噤声。“让鹤儿知道又该骂我了!”
“那你还喝。让她知道是我给你拿的酒,我也逃不了一顿骂!”年轻的农人双手叉腰,有点郁闷。
“这不是高兴嘛。介绍一下,这是柳兄弟,上次的人间饭就是柳兄弟带去鬼市卖的。”
农人立刻两眼放光,迎了上来。“厉害啊桃子精,我等久居山海界,你还能结识凡尘中人!实不相瞒,我自从流落到这里,也着实是思念人间烟火啊。”
“瞧你说的,得了便宜还卖乖。多少人求长生还求不到呢!”
一行人一边聊着,一边穿过农田。确实如桃夭所言,即使在田埂之上行走,柳如忆也能感受到空气中那充盈的生机。这便是山海界。
行了大概两三里,在一片茂密的竹林间,一处民居映入眼帘。那是由淡黄色的竹瓦和硬木板嵌合而成的小屋。房檐上悬挂着铜制的小铃铛,风一吹,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
院子中央的石桌旁,坐着一位穿着淡黄色衣裳的白发女子,风姿绝然,正吹奏着手中竹箫。
柳如忆知道,这女子便是桃夭口中的鹤儿了。温婉之中带着几分清冷——正如桃夭所说,确实和雪乃有几分相似。
雪乃长大了大概也是这样的吧?
察觉到院子里的不速之客,箫声戛然而止。
“桃,回来了。”女人回过头,看向院子里的众人,沉吟片刻,问道:“我该招呼一下客人?”
“这两位是我在鬼市结识的朋友。”桃夭介绍道。
“让我猜猜……凡世的气息很重,你上次给我带回来的人间饭,应该和这位公子脱不开关系吧?”鹤小姐那有些苍白的脸上现出一个俏皮的微笑。
“没错。”
“啊呀,那还真是让你费心了。”鹤儿的话语中带着几分戏谑。“作为凡人,来琼华岛应该是很不容易的事情。让客人和你一起因为我的事而分神,太有失礼数了。
这种时候,该当宾主尽欢才是。”鹤小姐站起身,略微低头,施了一礼。
柳如忆注意到,面前女子的指甲和手腕上肌肤蔓延着一寸寸的裂痕,宛如久旱干涸而龟裂的大地。破碎的肌肤下,隐隐能看到青色的血管,触目惊心。
这所有的一切,都在无声无息的表述着一个事实——鹤小姐的时间已经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