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这也不是可以用在屋顶这种地方的词语。一般来想,如果真的存在犯人的话,那么他肯定是持有备用钥匙。或者——
「……是不是有人事后放进她的口袋里的?一般来讲,都是第一个跑到身旁的人最可疑。」
「也许吧。」
我只是随便一说,结果明未干脆地表达了肯定。
「不存在完美的犯罪手法,也不存在完美的密室。说得再极端一点,也许是用直升飞机逃离了犯罪现场——虽然实际上,当时并没有看到飞机。」
「要是这么说的话,那方法岂不是太多了。」
「只是现实中也存在各种限制罢了。比如像你说的,第一个赶到现场的人把钥匙放进了她的口袋里,这是有可能的。但是将被害者从屋顶推下去的人,该如何保证头一个跑到被害人身边呢?」
「……那么,就只能是意外或自杀了吧。」
冷静地想一想,确实如她所说的那样。
通往事发现场的门上了锁,钥匙也只有一把。以此为前提来考虑的话,如果真的存在犯人,就必须在作案后先离开屋顶给门上锁,然后再赶到落地的鹄沼冬花身边才行。
到那时候,周围一定已经围满了人,无论怎么想,都不可能掩人耳目地把钥匙放在她口袋里。
无论怎么想,锁门之后带着钥匙一起坠楼才是最现实的答案。
但是。
我却发现,自己并不想仅凭这种理由就停止思考。最现实——这样的说法,就像我平时一直挂在嘴边的『没有办法』一样,常用到连我自己都觉得厌烦的程度。
可是,明未就像是想出了什么妙策一般晃动着摇椅。
「不,可能是在锁了门之后把钥匙从窗口扔出去,正好扔进了裙子的口袋里呢。」
「那是什么魔法啊。」
根本就是开玩笑,明未说是他杀,到底是不是认真的啊?到底是在逗我玩,还是只想用推理游戏来打发一下时间?
光是从现场状况来看,不管怎么看都像是自杀啊。
——啊,不过。
对了。
就是这样——我心里涌现一种难以抗拒的冲动。
无论情况再怎么一目了然,也并不代表我就一定要接受它。
即使存在一个明显的答案,我也无法放弃去追寻其它答案的存在——
「……遗书。」
「嗯?」
「找到遗书了吗?」
我努力地控制着自己,以免声音发生颤抖。
明未用那双仍无笑意的眼睛凝视着我,并小声回答道:
「没有。」
我点了点头,并且在心中想——
和她一样。
应该算是某种共同点吗?还是说,这种事情只是随处可见的常态罢了?
随时随地,都会出现死人。
每一个人,都在坠落的过程中。
或许只是这样寻常的现象而已。
「为什么要问这个?」
「没什么,只是在想,要是有遗书的话,就可以确认是自杀了。」
「是啊。但是,遗书并不存在。发生在屋顶这一不完全的密室中的坠楼事件,可以是自杀,可以是意外死亡,也可以是他杀。虽然最终被当做意外来处理,但最关键的是我们以怎样的观点去看待它。」
明未依然是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但眼神也依然比任何时候都要认真。
雪乃和春流都一言不发。虽然明显能感觉到她们都在听着我和明未的谈话,可是却并没有主动加入。
就像是不愿意提及鹄沼冬花一样。
鹄沼冬花的话题,在这间茶会室里似乎属于某种禁忌。但如果是这样的话,为什么七里浜明未会积极地谈起这件事呢?
总不可能是识不清周围的气氛吧。
「……我是局外人,所以没有什么观点。」
「但现在你也是我们的一份子了,那就不是局外人。你是茶会部的成员,鹄沼冬花的椅子现在是属于你星野刻子的。所以,你有资格对这件事进行想象和思考。」
说完,明未从口袋里掏出了什么东西,朝我丢了过来。
我连忙接住一看,是一把旧钥匙。也没有钥匙链,完全就是一块冰冷的金属,看上去就像是用来开宝箱的一样。
我不知为何生出了这种感想。
「有兴致的话就去屋顶看看吧,也许能发现什么。」
「……为什么仅有一把的钥匙会在这里。」
「事发后被警察保管起来了。」
「嗯。」
「然后还给值班室了。」
「嗯。」
「又没有人用,就被我偷偷拿来了。」
「……………………」
果然是赃物啊。
我无言以对。什么叫没有人用,屋顶本来就禁止入内,再加上还是事发现场,哪有人会特意跑到那种地方去。这对明未她们而言应该也是一样的,那为什么还要把钥匙偷来呢……难道说是有去那里的理由吗?
为了缅怀?排解愁绪?
明知道会心痛,却还是想到屋顶去,所以才偷了钥匙吗。
「……那我就暂且收下。」
我随手将钥匙塞进了口袋里。
一方面想,有时间就去看看。另一方面又觉得,何必到那种地方去,让我觉得十分矛盾。即使没有明未的唆使,我也对鹄沼冬花的事件很在意。至于为什么在意则不是很清楚,总之就是放不下。
为什么会这样,我有些不敢去考虑。
「那我就回去了。」
我自觉疲劳,转身朝门口走去。虽然茶会室是个让人放松的地方,但与明未的谈话却令人精神疲惫。尤其是有关鹄沼冬花的话题,比我想象得更加消耗脑力,估计一回到寝室我就会一睡不起。
即使如此,还是会到茶会室来,我的人生也真是够糟糕的。
「啊,对了对了,茶会室的房门基本上是不会锁的,你随时都可以来玩。如果你已经习惯了这里,不妨给你开个欢迎会吧?」
「……不必了,我对那种事情更加不习惯。」
我瞥了一眼笑盈盈地摆着手的明未,便离开了茶会室。
关上房门,望望窗外,天空正由黄昏转变为夜晚。
无论在地面砌设多少的围墙,都无法拦住天空。
背对着茶会室,我一边眺望窗外,一边如此想着。
我并不讨厌明未。
但是,被她的眼神注视,会带给我一种不自在的感觉。
就像是内心被她看透了一样。
「……她到底都在想些什么呢?」
其她两人比较容易理解——敌对与无所谓。雪乃和春流对这样的态度丝毫不加掩饰。但是明未的情绪,如同混沌的漩涡一般深邃难解。
唯一能够看出的是,她对我有着某种兴趣,虽然不知道这种意图是善是恶,但过去几乎没有人对我产生过这样的情绪,所以我也很难防范。
「真是个怪人。」
这就是如今的我,对七里浜明未的评价。
——虽然还轮不到我这样去说别人。
因为对江之岛女子学院的同班同学,以及身为室友的茜来说,我自己也同样是『怪人』。光是想想就觉得胃痛,所以还是别多考虑了。
反正大家都是怪人。
只是程度和趋向有差别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