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克拉拉四处张望,昨天原本排在这里的一排排整齐的人工检查员已全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排如同体育馆内的冰冷的打卡机。没有人,就没有贿赂,也没有通融,单凭玲子的权限就根本进不了专利局。
“去吧,”玲子从背后推了推克拉拉,“替我好好看看,别忘了拍照。”她对此已经很熟悉了,有时候,公司的优化计划只是一瞬间。
“可是.......”
“我会等你的,一定。”她握住了克拉拉的手。
“一定?”
“一定。”
待克拉拉一步三回头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中后,玲子这才走出门口,并很幸运地没有因为在里面滞留太久而被罚款。外面风有点大,玲子找了一面挡着风的墙,靠着它,坐在台阶上。台阶坐起来很光滑,可能已经被坐过很多次了。这并不奇怪,以前的专利局可谓门庭若市,没权限进入的人带着新的点子来贩卖给有权限的人,只是近些年来整个社会都似乎江郎才尽了。但玲子对其并没有什么感觉,她只是知道,并没有任何感想,只是知道。
她现在什么也不做,只是坐着。其他人感到煎熬的等待时间她反而感到有点安心。她手上确实还拿着那个信封,但她没有拆开,不用拆开她也知道里面会是些什么东西,不过是一些照片,她根本就不会去在意的照片。
时不时有人经过,但都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他们虹膜里的世界让他们时痴时笑,没有人会注意到玲子的存在。
一辆LSD分配车缓缓朝玲子驶来,然后停在了玲子面前。自带霓虹灯闪烁的分配车好似一枝花枝招展的妓女,光散着玲子的脸上,玲子也似乎被迫迷离于这片灯红酒绿之中。最近这种车越来越多了,玲子经常看见一辆车带着几个人一起游荡在城市之中。而这次,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一辆没有人追随的分配车就这样停在了玲子面前。
玲子出于好奇,买了一份,这是她的第一次。
一个小小的玻璃瓶里装着一小撮**,玲子学着那些流浪汉,打开,吸一口,一股奇怪的感觉涌了上来。玲子闭眼,想让自己的大脑冷静一下。但当她再次张开眼后,世界变得五光十色起来了。
她似乎看到了许许多多的人,他们似乎在笑,也似乎在哭,似乎在对着什么东西怒吼,玲子想要听得更清楚一点,看的更仔细一点,她吸的越来越多,他们离自己也越来越近了。眼前的景象在飞转,他们来到了她身边,他们握起了她的手,她同他们一同喊叫。
“反对技术垄断!”
“反对永久专利制度!”
“我们不能失去工具!”
她与他们一同一齐喊叫,她从未像现在一般感到自己在活着。她举起了那个信封,信封好似也化作了一柄旗帜,由她举着。
她迈上台阶了,他们的话语愈发清晰,盖过了赶过来了武装保安的叫喊。
她迈上台阶了,他们的队伍愈发团结,遮住了正在离散的队伍。
她迈上台阶了,他们的神色愈发坚定,掩住了脸上的恐惧。
她迈上台阶了,她从台阶上摔了下去,滚到了台阶下的平地。
她抬起手来,粘粘的,是血,玲子此时躺在一片血泊之中,他们也和她一同躺在血泊之中。玲子晃动着他们,无人起来。玲子摸索着地面,找到了那瓶LSD,她全灌了进去,他们还是躺在血泊之中。
玲子看向那辆分配车,车还在原地,她爬着过去,她敲打车门,照片早已被她丢掉了,她买不到LSD了。
车变形了,变成了一辆玲子十分熟悉的车。车上下来了好几个人,他们穿过玲子,他们将一具具新鲜的尸体扔到了车里,车驶向的方向正是玲子的家。
玲子感到冷了,她爬回了原先坐着的位置,她缩成了一团,她打起了寒颤,刚刚一时的热血已然褪去,现实仿佛在报复她,她感到冷了,她感到很冷。
她感到脸上有液体在流动,天下雨了。
雨要一丝丝地剔走玲子的体温。但玲子没有动,她冷得动不了了。
扑通——扑通——扑通——
一阵阵心跳声从她背后传来。
克拉拉抱住了她,克拉拉的心跳带动着玲子的心跳一起跳动,慢慢地驱散掉玲子体内的寒气。
“玲,你去哪了?”
“我在这的。”
“你真得在这么?”
“我在这的。我哪里都不会去的。”
克拉拉紧紧抱着玲子,除此以外,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