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内,空气突然变的安静。
因为某些原因出现在顾逍兄妹家里的江希影突然回过神。
眼前茶几上是一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准备好的白水,摇晃着反射着江希影的模样——
『那个……江小姐——你已经在这里对着这杯水发了五分钟的呆了。事先说好即使你实在喜欢,我们也不会卖这个杯子。』
『啊——不好意思……我的名字叫江希影——那个,我没想到传说中的顾律师竟然这么年轻……啊我不是那个意思……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江希影慌忙站起身,脸上一片绯红。再加上紧张,一时有了些结巴。
竟然在别人家里发起呆来了,太丢人了——
『顾律师——您刚才说顾逍遥是两个人……难道,这是个假名?』
如果说逍是他的名字的话,遥很显然便是他妹妹的名字了。
在律师界使用假名,还出席了100次法庭达成全胜,被司法誉为『逍遥法外』的天才律师,此时此刻就站在眼前——
『这个……还请你保密……因为无论如何都想让遥与我一起呢。』
『啊没关系的……但是为什么一定要用上您妹妹的名字呢?』
江希影轻轻皱眉。
那个少女看上去比眼前这个少年更是年幼,可能才是一个高中生的样子。江希影实在想不通为什么要冒着如此大的风险去做这样的事——
『因为只有两个人在一起,才是逍遥法外——』
少年用着近乎一种在陈述事实的语气说出一句话
——就仿佛地球是围着太阳转一般,却重重地敲击在江希影的心坎上。
顾逍转头满脸含柔地看向那个在厨房里洗着锅碗的俏影。
『她还太小了,我不想让这么一个可爱的妹妹这么早就接触到那种冰冷无情的地方。而且她也没有到考取专业证的岁数。』
『但是没有她,就没有今天的顾逍遥——』
谁会想到这个在两年前默默无闻的小律师在两年后不仅创造了百战百胜的不败战绩,还以自己独特的方式掀起司法界轩然大波的顾逍遥是由两个人来组成。
缜密的思路,精细地运用法律条文,再加上一个擅长心理的交涉天才
——就像是一个游戏玩家,利用着名叫「法律」的游戏规则,在名叫「法庭」的游戏战场上战无不胜。
顾逍遥在司法界获得的『逍遥法外』的称号,即是由这样两个居住在市外老小区的兄妹——顾逍顾遥组成。
律师不会像偶像明星一样光明正大地呈现在世人面前。大多数的律师都选择一种默默无闻的低调方式来工作生活——但顾逍显然是一个不走寻常路的人。
高调的绰号,高调的连胜,高调的荣誉。
想象一下一个人在对方律师的上诉中一瞬间变得一无所有:他失去了钱,失去了房子,失去了名誉,甚至会失去自由——他会做些什么?
打击报复?鱼死网破?
或者——困兽之争?
人性往往都会被掩埋在人心的最深处。
在最后的时刻,身边的人便会成为他们最后的目标。
义名,即是一道最简单而又意义非凡的方法——对于顾逍而言。
江希影没有多问,张了张嘴,良久吐出一句:
『你的妹妹很可爱——』
『对吧!对吧!我就说——我的妹妹绝对是这世界上最可爱的女孩子了!我上辈子绝对是拯救了地球——哦不对一定是拯救了银河系才拥有这样温柔可爱善良动人的天才妹妹!』
顾逍的双眼里突然爆发出一种极强的兴奋之情,就仿佛是他完成了什么重大成就般,双手撑着江希影的肩膀摇晃着——
『啊——』
江希影看着瞬间出现在自己眼面前的顾逍,不由尖叫着向后退去。不料又踩到了沙发桌角,身体便一下子向沙发仰去。
而此时的顾逍也一下子失去了平衡,跟着江希影向前扑去。两张脸的距离倏地贴得极近。
『哥~变态狂?』
顾逍此时才终于意识到自己和身下的江希影处于怎样一个尴尬的「体位」,忙松开禁锢对方的手掌,紧接着——
『遥!对不起!我罪该万死!但我发誓我绝对没有做什么实质性背叛你的事情!』
顾逍五体投地好似磕头认罪一般跪在地上——
『扑哧——啊抱歉……你们兄妹关系真好——』
江希影的眼神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与羡慕。
『啊啊啊——不好意思刚才我失态了……那个——你的房产证还在你手上吗?』
话题的突然转移让江希影措手不及。
『啊?不好意思我没听清,请问您刚才——』
『我说房产证啦。你来找我们应该是让我们帮你夺回你的房子吧?』
顾逍转身晃悠悠地走到客厅里唯一的一张办公桌前坐了下来,歪过头笑了笑。摇晃着转椅发出一声声不和谐的响声,在突然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突兀。
江希影呆住了,不是因为眼前那个人单刀直入的侃侃而谈,而是惊讶于他的眼神。那双平静却又带着笑的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神无言的诉说他的自信。
这种自信仿佛是与生俱来的性格,就像是……能看透对方内心的淡然?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我还没有——』
『你已经告诉我们了。』
平淡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少女脱下了围裙,踩着拖鞋走出了厨房。
径直接过向她伸出的臂膀,顺势坐在了顾逍的大腿上。
『可是我还什么都没有说——』
『刚进门时你的严重黑眼圈已经出卖你了哦——这几天你似乎没有得到很好的休息吧。』
『可是这并不代表什么啊——』
『你身上一套便服应该是新的吧——』
『衣服是新的……这个时候,应该是没有心情去买新衣服的……』
『那么就会有两种情况喽——要么是以前买来放在衣柜里的,只是没开封而已。』
『衣服的腰部和袖子都没有折痕……也没有长时间衣柜里的味道……』
『我想你因该不会有这么多衣架把一件便装挂起来吧?』
顾逍抬起眼眸,似笑非笑地看着已经低下头的江希影。
『当然啦,我说过还有一种可能——你的头发有些特别哦。』
江希影下意识地抬手往后脑勺摸去。
『酒店提供的洗发水的味道……』
『我说妹妹你怎么知道这种味道的?我们可没钱去住这种烧钱的地方——』
『四年前爸爸妈妈带我们住过一次——』
『妹妹啊你这是什么可怕的记忆力啊——那个江小姐……我说你不会已经到了无家可归住在酒店的地步吧?』
江希影低头不语。
『如果是这样的话一切就说得通了,不难看出是你被迫住在酒店里又因为某种理由出来的匆忙没有带上换洗的衣物。不得不买便服说明你已经好多天处于这种状态了吧,唯一的房子已经被他人所占,再加上今天你出现在我的家里,理应是为了房子的事情喽。』
语毕,又是很长时间的安静。
江希影怔在原地。从进这个屋子到现在也就五分钟?还是7分钟?
但眼前的这对年轻得不像话的兄妹已经轻而易举地将她来的目的看穿,而且看的一清二楚。
似乎是一句接一句的推测,但在江希影看来就像是兄妹两人的日常对话。
或者——与其说是推测,不如说是念着文本一般的自信。
只是陈述事实。
『房产证在我这儿……』
『看来我们说对了呢,呢么既然如此,我们——唉?江小姐?』
江希影忽然蹲在地上,双手掩面将头埋了进去,身子一抖一抖地发出了低低的抽噎声。
『唉?江小姐,有话我们可以好好说的,别哭啊……真的,你要那个杯子我送你还不行吗……』
顾逍看着一桌之隔的女孩掩面抽泣瞬间手足无措。
『顾律师,求求你一定要帮帮我——』
江希影抬起头。她本身就是一个极为出色的美人儿,此刻露出一张梨花带雨的杏脸,双眼四周的通红和昏暗发青的眼睑显得人格外憔悴娇弱。
天知道此时这幅场景对一个正值青春年华的少年有多大的冲击。顾逍强行咽了一口口水,强制让短暂死机的大脑重新运作起来:
『既然房产证在你手上,按理说除非你欠下巨额债务或者房产抵押给了银行,不然可没人拿得到。』
皱着眉头看着眼前哭成泪人的江希影。
江希影摇了摇头,贝齿死死咬住下唇,良久开口道:
『想拿走我的房子的不是其他人……他是我的哥哥啊——』
江希影低下头拉开了肩包,从里面掏出了一个卡其色的文件夹,里三层外三层地拨开后,『房屋所有权证』几个烫金字映入了顾逍的眼帘。
顾逍接过了递来的红本,垂下手臂将其放在了一个怀里少女所看得到的高度。低下头缓缓翻开——
谁知眼神刚瞄到那地址那栏就让顾逍眼皮子跳动了起来。
——新洲城洲际路8栋。
新洲城是什么地方?S市最豪华的高档别墅区!能住在那里的,不是达官显贵,就是商界大亨。社区配套建设从购物中心到医疗公安一应俱全的黄金宝地。虽说那也是一块市外之地,但那里一栋别墅的价格几乎可以买下这小区整整一排的楼!
更加重要的是,那里还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地儿!S市的有钱人何其多?而房子的数量却总是有个限度。住在里面不仅是生活的享受更是一种身份的象征。
『还真是个条件不错的家庭……』顾逍咽了咽口水视线继续向下移动,眉头却又倏地皱了起来——
只见房屋权利人的一栏里静静地躺着三个大字:江国峰。
顾逍疑惑地抬头,却对上不远处江希影通红的眼眶:
『房产证上并不是我的名字,江国峰是我前不久刚刚去世的父亲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