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监狱生活中，李振扬只来看过我一次。我早已忘记那是第几个年头，他跟我说，那个李泽鑫在国外一帆顺水，马上就能学成归国。
我不知道他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来跟我说这些话的，那个冬天的监牢里很冷，我的心更冷。
他突然露出狡诈的眼神，那是他每一次设计的时候才会露出来的。
『李泽凯的身份早在19年前便已经被我注销了，你即使是出去也不过是个黑户。』
『嗯。』
『但是因为你是姓李，所以我不会让你饿死。判刑四年，我有办法让你提前一点时间，作为代价，你在我需要的时候依然要成为李泽鑫的替身。』
『帮他挡锅吗？凭什么？』
我冷冷地看着他，
『就凭我这三年半的时间，要让我为你们李家做牛做马一辈子？——』
『就凭你私底下干的那些事情——』
我愣住了，我到时怎么会想到他有这个本事查到一清二楚，
『你还真把自己当成孤儿院院长了？你有什么资格去带领那些孩子？你有钱吗？你有权吗？你能给他们想要的吗？你除了给他们安排通下水道扫地修水管换灯泡的工作你还会做什么？别幼稚了，你什么都做不到。』
他的语气比我更冷，那眼神仿佛再看一个傻子。我一句话回答不上来，「他们喜欢跟着我」不是个理由。
『等你出来，我会给你一部分振天的股份。这些钱你怎么用是你自己的事，我也可以给你一套林城区的房子，那里是我们集团最新开发的楼盘。你可以继续去当你的孤儿院院长，但是必须要注意你的身份。我想不用我提醒了吧？李泽凯已经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
他继续紧盯着我，仿佛能吐出信子的毒蛇，而我是他势在必得的猎物，
『你在某些场合下，甚至能拥有李泽鑫所用的一切，他的钱他的权你都可以拥有。但是代替一个人的存在所要付出的代价，我想你也懂的吧？』
我说不出一句话，或者说我的某些东西早在当年入狱的一刻消磨殆尽。
我突然开始质疑自己人生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我过去的二十年到底有什么意义？我又该去哪做什么。
我看了看自己年仅二十遍满是沟壑的双手，自嘲般地笑了笑。
——我想起了阿松，想起了那群孩子，想起了喝着酒的阿三。
我想了很多很多，最终点了点头。我已经走上了一条不归路，从我入狱那一瞬间，李振扬就吃死我会答应他的要求。
李振扬果真有些办法，仅仅三年半我便重新出狱见到了外面的阳光。我花了好一段时间才慢慢适应阳光，而大门口，几位保镖站在车前，恭敬地对我说道：
『少爷，欢迎回来。』
我那一刻是颤抖着的，身后监狱的铁门缓缓关上，恍如隔世的失真感让我头晕目眩。
我叫不出这车的名字，也叫不出他们给的这些西装腕表腰带香水皮鞋的名字，我剪了头，剃了满嘴拉渣的胡子，一番洗漱后我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突然鼻子又酸了。
『等你赚钱了你也让老子过过这种日子……』
『就凭我那个雨天闲着没事干从巷子口把你捡了回来……』
『有钱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但我已经哭不出来了，这不是我得到的东西，一切的一切都是我的真身李泽鑫的。
我在李振扬的安排下深居简出，半年后李泽鑫回国，我便只能退出人们的视野。他对我的厌恶显而易见，尽管李振扬并不允许我们一起出现。
李泽鑫一回国便展示出他在这一方面强大的天赋，直接拉动起了整个振天的进程与实力。李振扬信守承诺给了我所有之前所说的。我有了财富，虽然账户的户主名是李泽鑫；我有了大房子，虽然房产证上也是李泽鑫的名字。
该说是迷失吗？是的吧……在那段日子里，我逐渐沉醉在新的生活中。我不可否认地堕落在了其中，竟想着这样的日子也不错。
李振扬开始给我安排一些任务，我找到了之前那群孩子。恍如隔世间他们散了很多，也大了很多。有些人被孤儿院收养，有些人依然靠着之前我教他们的小手艺过活。只是我再也没有见过那个一口白牙每天笑得没心没肺的孩子。
『阿松前几年回到这里发现你不在了，他难过了好久，最后一个人离开了。』
我心也难受了好久，心口像是打翻了五味杂陈般难受。
我通过电话让他们做一些小活，再把钱打给他们。李振扬知道我有这些能力，常常让我盯几个人找几个人，我把任务下发下去，他们也都愿意去干。
『老大回来就好，我们还是跟着老大混——』
我突然醒了过来。
从那时开始，我便讨厌起了这张与别人长得一模一样的面孔。
日子一直过得很平淡，直到某天我得知李振扬对着李泽鑫大发雷霆，而我也就在那时知道了高筱柔这个名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