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奇——是我给过去孩子们中一对姐弟两的绰号组合。
我心里念叨着这只是巧合,然而似乎我的犹豫落在那个女孩眼里则成了不满——
『那个……如果你不愿意吃这里的话,我们可以换一家的……』
『啊没事,我只是回忆起一点事情……就这里吧,味道真香。』
高筱柔笑了笑带着我走进了店内,店内装修算不上豪华但却十分的干净整洁,朴素的墙壁上挂着许多手工制成的饰品。
我越发紧张了起来,姐姐的确十分擅长美工和手艺品。
然而我的怀疑在下一秒便荡然无存——
在看到那个扎着两个麻花辫的小姑娘在前台不停忙碌着的时候,我便直接肯定了我的想法。虽然已经四年有余的失联,但当眼前的景象和脑海中记忆一点点地不断重合,我仍然感觉到了一种造化弄人的感觉。
『阿美,这里点菜啊。今天我带了个朋友,叫你弟弟烧好吃点~~』
『好的没问题。筱柔姐你都好久没来了,我弟弟都想你了,天天念叨着。好不容易把你给盼来了,这次怎么还带了一个……老大!?』
阿美的眼睛骤然变大,一瞬间惊喜和震惊一股脑展现在了脸上,激动地用手捂住了嘴巴——
『阿妹你再说什么呀?什么老大?——』
『老大真的是你!?你这几年都去哪里了呀!我我我——』
『那个不好意思,我想你可能是认错人了。』
我突然定定说到。
『怎么可能?我怎么会认错……你难道真的不是……?』
或许是被我迷茫的眼神干扰到,她渐渐失去了信心。
『阿美?』
『啊!筱柔姐不好意思……我那个可能认错人了……你还记得我和你讲过曾经把这一片街区所有孤儿全都管理起来的老大吗?他四年前突然失踪了,和你这位男朋友长得好像好像……』
『抱歉可能你真的是认错了,我以前并不住在这里附近。』
我喝了一口茶尽量摆出了个笑容说道。
她连声说了好几声对不起,怯怯地退了下去。即使回到了她的收银台,依然用着狐疑的目光看着我。
我突然鼻子好酸好酸,但要是哪个男的在相亲会上大哭绝对会被当成傻子的吧?……
一顾强烈的厌恶感突然涌上心头,连我自己都想不到在曾经最关爱的人面前,我已经能做到丝毫没有破绽地说谎了。
也就在那一刻,我才真正意识到,我已经回不去那段时间了。
他们的老大是曾经豪言壮志一口气收下三十多个孤儿并发誓一定会保护好他们的李泽凯,不是现在这个唯唯诺诺只能活在别人影子底下满口谎言毫无胆气的“李泽鑫”。
我不敢与他们相认,如果换做以前我一定会开玩笑地抓起她那两根标志性的麻花辫,再兴高采烈地冲进厨房对着曾经那个有厨师梦的男孩说一句好久不见。可是现在的我,什么都不敢去做……
我用什么脸面去面对他们?用这副别人的皮囊,还是已经堕落的灵魂?
我自嘲般地笑了笑,将所有的苦涩全部就着白水咽下了肚皮。
『上菜还有好一会儿,你就不对刚刚那个小姑娘说的老大好奇吗?』
『那是什么?』
我装模作样地摆出一副感兴趣的样子——
『听阿妹说,这里街区曾经有一个贼厉害的青年。他靠一己之力收养了好多好多孤儿,还教他们怎么赚钱,怎么为生,怎么读书。』
『听上去很不可思议。』
『是啊是啊,听阿妹说那个时候夏天的晚上大家就捡外面废弃的沙发睡在巷子口看星星,冬天就窝在废弃的工厂里靠着火把取暖。他们老大还去旧货市场给他们买旧书,用一个个废旧瓶子的价格来赚点医药费。从最初的两三个到后面三十多个!这简直就是都市传说啊!』
『可万一他只是一个自私自利卸不下所谓包袱的自大狂,没有让他们进孤儿院接受更好的教育,没有地方让他们冬天可以驱寒夏天可以避暑,也没有这么多空去教他们读书写字,更没有钱给他们想要的生活,甚至在几年前直接开溜杳无音讯——这样的人岂不是非常糟糕?』
我一股脑地突然接上了高筱柔的话语,她一定觉得这样的人简直就是个偏执的自大狂和神经病。用这么多人的人生来换取自己的荣誉感,甚至四年前自己的不告而别简直就是将他们推入了火坑——
我低下了头,右手紧紧攥握着杯子。
对面沉默了片刻突然轻轻笑了起来:
『可能这是你的想法吧?但在我眼里,我很羡慕这个可以不顾别人反对只是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即使失败即使面对这么多困难依然能咬牙挺过的青年。一路上他有着比其他人高出许多的压力,所有的人都依靠着他,而他却依然选择继续走下去。越走越远的过程中依靠自己的人也越来越多,他可能的确会感到迷惘和无措,来自道德的谴责可能时刻会折磨着他——』
『但他依然默默抗下来了不是吗?他虽然没有满足所有,但依然尽自己所能去帮助别人。不管是生活还是学习,他都的的确确地为别人考虑。』
『可是他也是人啊,他也会累啊,他一定也有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的事情呀。我相信他的离开一定有什么其他原因,但我总相信他一定会回来的——』
『为什么……你会去相信他?……』
我颤抖着,强忍着愈发模糊的视线和酸涩的鼻子,抬起头问道。
那个女孩笑着说道:
『因为他是包括阿美阿奇,甚至还有其他数不胜数的孩子们的大英雄。强大的他拯救了他们,他也可能因为迷惘而需要被拯救——但不管发生什么,英雄总是会在某一天再次回到他原来的地方,拯救那些还在等待他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