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似乎大了几分,漫天银线遮盖住了远处的楼房,与天际都仿佛融为了一体。
顾逍拉下窗帘,回过头看向了气氛严峻的会议桌上。双方并未在雨中争执,相反根据他的意见,金宏惜的助理把他们一个个领进了室内。
长条形的会议桌,一旁是两三位教导主任和一脸淡定的金宏惜;而坐在另外一边的,则是一群神情悲愤的百姓。
他们身上的衣服大都全部湿透,身后的横幅也无力地垂在地上。透过模糊的影子,顾逍也大概猜出了上面写的是什么。
为首的,是一对看上去年过四十的中年夫妻。丈夫的头上已经布满了些许白发,此时深喘着气,却还要安抚着一旁抱着孩子遗照痛哭流涕的妻子。照片上的孩子挂着淡淡的笑容,只是黑白的底色却无言地说出已经天人两隔的事实。
顾逍静静地拉开椅子坐在了金宏惜的旁边,引来了对面不少人的注目。或许是觉得这年龄太小,也不清楚来头,并未多言。
每个人的面前都摆放着一杯热气袅袅的茶水。母亲呜咽地低哭着,气氛愈发地悲痛起来。此时无论哪个角度被拍下一张照片,都足以让人浮想联翩。
『徐先生,我们也已经见过很多次面也谈过许多了。我想你们这次带这么多人气势汹汹地赶到学校,应该是为了其他的事情吧?』
金宏惜打破了沉默,似是友善般地问道。
『哼姓金的,这件事情没有那么容易翻篇。我们孩子从小虽然话不多,但绝对不会有什么想不开的地方。就是你们,孩子在学校里一定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这一点我们也已经讨论过很多次了,孩子在学校里享受着和其他人一样的待遇,老师层面上不会有任何歧视的行为。至于你们所说的校园欺凌,我们每一个班主任都可以在这里证明我们岚生从来没有过此类现象——』
『把话说的这么好听,你一定是慌了吧!』
坐在对面一个瘦高的成年男子阴阳怪气地说到,
『天下乌鸦一般黑,我们怎么知道你们不是提前统一了口风。』
『请问这位是?——』
『我是小唯的亲舅舅,你又是谁?』
男人语气一变朝向顾逍的方向,顾逍笑了笑起身微微欠身,
『你好,我是学校方请来的律师,名叫顾逍。』
『律师?你是良心被狗吃了吗竟然还有脸找律师!』
死者母亲突然失声叫道,一只手激动地点着金宏惜的鼻子,
『我儿子尸骨未寒,学校就急着想要开脱责任,根本没有一点担当!你们难道就没有一丁半点的良心吗!你们就不怕遭报应吗?!——』
『就不怕遭报应吗!——』
话音刚落,那一边的人便立即开始附和,一个个七嘴八舌,各种脏字层出不穷。
『这位女士我能理解你的心情——』
还没等金宏惜开口,顾逍一只手突然挡在激动的母亲面前,
『虽然我没有孩子,但我能理解你们对痛失爱子的悲痛之情。但作为校方的律师,我也必须要做到有一说一,有事说事。你所提到的责任问题,我想在每一个学校的入校守则里出现过“责任”一词的,前面也都会有“在校期间”四个字。徐小唯自杀的地方是在家中,而未成年人的监护人在除了学校之外的地方都应该尽到“监护”的指责。从这一点来看,学校没有任何理由来承担这个责任。』
顾逍没有带着往日法庭上嬉皮笑脸的表情,相反他一脸严肃的神情顿时让对面的几人收敛了几分。
『那又怎么样!你难道是想说我儿子自杀是我的责任吗?你小小年纪怎么会说出这么冷血无情的话!你重新想一想事情发生的情况,你难道觉得学校会没有一点问题吗!』
死者母亲的神色愈发悲壮,哭丧着这张脸都皱在了一起。她的丈夫在一旁尽力安抚却依然无济于事。
『老婆子你冷静一点啊,对方律师说的也没有错,小唯的死和我们有关系呐——』
『你个死老头子向着谁呢!——』
眼看对方母亲态度愈发激烈,几个教导主任都纷纷面面相觑不知所措。顾遥的视线慢慢扫过对方所有人,脸色突然微变,悄悄拉了拉顾逍的衣服。
『林夫人请冷静一点,我们并不想在与你们进行这种没有目的性的争吵。你们可以先把你们的要求提出,我们在进行下一部协商可以吗?』
金宏惜十指交叉握拳,撑着脑袋突然开口说道。
『要求?我看你们是想提出和解了吧?害怕我们这样做打扰你们赚钱做生意,看来你们的确心中有愧啊——』
那个自称为徐小唯舅舅的男人立即回驳了过去——
『如果接受和解,你们这群吃人的怪物是不是就打算将这事掩盖过去了?我告诉你们没有这么容易!我的小唯……平时这么懂事乖巧的孩子,在学校里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做出这种举动!呜呜呜————』
『——这倒是个好问题,不过徐小唯在学校里经历了什么,我想现在你再怎么逼问校长,他也应该不是很清楚吧?』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小唯的母亲顿时一急,瞪着眼睛盯着顾逍——
『我的意思是,孩子虽然是在学校,可教育他接触他最多的也并不是校长。如果你想了解更多的信息,自然应该来找相关的老师才对。』
『我们当然找过孩子的班主任,可她什么都不承认。我说什么?就他们班那个叫什么廖裴的,还有一个姓吴的小东西,欺负我们家孩子不懂事,还在他课本上乱涂乱画。还有他那什么朋友,叫温文的,也不是个东西——』
『老婆子你安静一点!孩子出事和人家温文有什么关系?——』
小唯的父亲皱着眉埋怨道,却遭到身旁妻子更加猛烈的哭诉——
『怎么没有关系?亏我们平时还待他不薄,那小子什么时候跟我们说过温文被欺负过的事情!事发之后,我们哭着去求他,他又哪次答应与我们见面?他把我们当成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