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以为这里的人会很少,”希斯蒂亚在火车站口望着喧闹的人群出神,在她的故乡虽然有几座火车站却从来没去过。“战争下为什么还会有这么多人往前线走?”
“这里距离前线还是有一百多公里的,只是大量的难民会被不断驱赶直至塞满所有平民窟或走到最荒无人烟的地方。”埃尔薇拉在一旁解释道,说着还回头看了一眼仍跟在身后的难民。
自前天晚上的灯火之后,三人在城市里滞留了两天,直到所有衣衫褴褛之人都能手捧一点足以燃烧数天的火苗并治好了所有的伤寒。而现在,他们聚集在一起目送三人最后一程。
依诺此时正在希斯蒂亚背上安稳沉睡,即便是喧闹的车站都未能叫醒她。“她这两天确实太累了,持续施术这么久对她的身体负担太大了。”
希斯蒂亚坐在简易的铁椅上依诺迷糊的往希斯蒂亚的怀里钻,散落在朴素的衣服上的纯白色头发与黑色的头发像交融。
“还要半个小时。”埃尔薇拉低头看了一眼怀表,又对着仍在观望的平民颔首表示对他们帮忙占了三个位置的谢意。
那些流浪的人恋恋不舍地驻足观望,直到三人登车后才离开。希斯蒂亚将一切看在眼里,她转头看向埃尔薇拉。
“我或许有点理解你的想法了,”希斯蒂亚安顿好依诺后轻轻拂过她的长发,“如果有一个具有极强号召力语权威的存在,她/他就能让人民拜托愚昧甚至带领整个国家乃至世界走向和平与繁荣。”
“她已经证明她能做到。”
“但这真的是唯一的道路吗?”倔强的眼神与埃尔薇拉的瞳孔想对峙,“真的只有在少数人的领导下我们才能拜托荒诞的命运与罪恶的行径吗?埃尔薇拉,你并不是精灵不也在想童话中的精灵一样帮助与你毫不相干的人吗?”
埃尔薇拉移开视线看向沉睡的少女,“精灵并不像你想的那样,湖畔精灵有过手足相残的战争,光精灵的土地是从魔裔的手中抢来的……仅仅是民族不同便足以让人类征伐不断更遑论不同种族。”
来自底层的少女皱着眉反驳,“你太悲观了。”
而历史的见证者回应道:“你还太年轻。”
这场讨论没有结果,依诺朦胧的睁开眼打断了两人的思绪。
“唔……我们上车了?”依诺眷念的在希斯蒂亚怀里蹭了蹭选择继续躺着,“给你们添麻烦了……你们可以叫我的,我没问题的。”
“依诺,你前天说你想起了一些以前的记忆还没给我讲。”希斯蒂亚揉搓着一缕白发装作不在意的看向别处。
“嗯……”依诺闭上眼回忆那个片段,“记忆里那是个白雪覆盖整片大地的地方,我只是在那里做些和昨天差不多的事……不过那里似乎有些很奇怪的东西。”
“突兀的冰锥、黑色的浪潮、长出灰色枝条的生命体,或许还有身披盔甲的将士。”埃尔薇拉直接说出答案,她没去在意依诺的询问只是看着窗外疾驶而过的风景,“那里是第一纪元前期的的北域,当时我们还在抵抗第一次雪嗣登陆,我并未亲身经历过但族里有参与过的精灵对我讲过。”
雪嗣,一种来自极北孤岛的怪物,被它们的爪牙所伤的人会逐步化作灰色的树木最终成为新生雪嗣的母体。这是一天前埃尔薇拉告诉自己的,希斯蒂亚问道:“依诺你在那里呆了很久吗?”
“当时她还是天界的大天使长,听说自己请命去往哪里支援防线。”埃尔薇拉压低了声音答复,她仔细注视着依诺的举止希望她能想起些什么。
“应当就是在那里的经历对您的思想产生了极大的影响,在之后你就隐隐反对【秩序】的措施,在之后没人说得清发生了什么让您成为了与【秩序】同格的存在,更往后的您也已经知道了大概。”
在之后,在那场黄昏之战中十二位神祗率领着各自的信徒与种族打了数十年,天界是胜利者之一,但【斗争】与【救赎】的合力却中止了神祗直接干预世界的可能。神州地域的人将此称之为绝地天通。
“但你说过这个世界并未变得更好,”依诺忘不了那些话,“仇恨不曾断绝,悲剧从未停止,战争更是如影随形……那我,我过去所做的一切真的有意义吗?”
“所以我们等待着你再次……”
希斯蒂亚干脆利落地打断埃尔薇拉的发言,“我们等着和你一起去找到终结一切战争的方法,找到终结一切苦难的方法。”
依诺将头埋在希斯蒂亚腿间,埃尔薇拉看见了依诺思索地摸样,她以为她是不认可希斯蒂亚的回答,但依诺只是在思考更更根本的问题——这个荒诞的世界建立在怎样的制度上,又或者说什么样的制度才创造出这个荒诞的世界?
一路走来,她看见相隔上前公里的国家相互杀戮,可战争的成果却不被这些冒着生命危险的士兵所拥有;她听到的幸福竟要用他国的鲜血换取;她发现物质的创造者竟无权享用他们的成果。
她没有将这个问题问出口——究竟是怎样疯狂的政体能这样毫无顾忌地创造犯下如此多的罪行后竟无人有权审判它。
依诺知道埃尔薇拉的意思,这是因为三千年前的制度崩坏后自己无法制造新的体制所导致的,是三千年前的回响。
但现在的她只能给出一个似是而非的回应,“若这是三千年前的回响,我会想办法终结它。”
末了,她又强而有力的加上一句——“我会竭尽我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