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月轻抚遗体的颈部。
触感粘而软。比起那个在客厅假笑的木偶,这具破破烂烂的肉块更像人类。
她继续上下检索着这具遗体。
没有一点外伤,甚至连衣服都没有损坏的痕迹。
失踪女孩的手机被发现了。但那的地方离别墅还有几百米,所以即使是被迷晕后带过来,也难免在运送过程中受到磕碰,留下淤青。
照现在的情况来看,她更像是主动跟着什么人来到别墅内,然后失去了脸,在衣柜里慢慢腐烂的。
顾月一边思考,一边关上柜门,擦了擦手,凑到窗户边,向下面的街道望去。
别墅的门口站着三个青年,就是他们按响了门铃。为首的是她的助手陈长乐,另有一男一女跟在其后。
是救兵啊!等等。
短暂的喜悦过后,顾月难绷地抽了抽嘴角。
来的二人她认识,男方名叫李皓阳,是隔壁事务所所长的小儿子,纯种铁废物一个,和顾月名义上算是朋友。
女方名叫卓夕,半年前才刚刚加入事务所,只跟在别人屁股后面观摩过一次调查,为人积极努力,是个努力的纯种废物。
两个废物组合经常一起出现,以前常被认为是对情侣。
搞什么?小长乐,你有明白情况吗?
还有所长?你就派这两个人来整蛊?就算不考虑实力,长乐跟他们根本不熟吧?您手下的得力干将都出意外了耶!
在内心吐槽两句后,顾月冷静下来。
再fw的队友也是队友。首先要跟队友会合。
她离开窗边,正要离开房间,目光却被那具尸体吸走。
她还是静静地躺在地上,但却翻转了180度。
刚刚,她的头还朝着卧室门,此刻却正向着窗边的她,而且还微妙地靠近了一点。
记错了?不可能。
顾月取出打火机,掷在她脖子上,没有任何反应。
她将视线锁定在遗体身上,贴着床,沿着离遗体最远的路线走到卧室门口。
顾月握住门把手时,遗体依旧一动不动。她拧开把手,后退着出去,将门紧紧关上。
她小小松一口气,转过身。
然而眼前的并不是那条熟悉的走廊,而是衣柜、床,通往走廊的门以及女孩的尸体。
顾月愕然用余光瞥了眼身后,发现刚刚出来的门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二楼的窗户。
月光依旧皎洁,让两个(?)女孩不必在黑暗中共处一室,但不祥的预兆还是越发浓重。
这次,遗体离窗户更近了一步,原本掉落在她身旁的打火机也不知所踪。除此之外,一串歪歪扭扭的黑字出现在她的右手边。
顾月屏住呼吸,尽可能放轻脚步,来到遗体身边,定睛看向那行字。
【你是谁?】
顾月无视这个问题,继续死死盯着遗体,走到门边,转动把手出去。
她确实地看见卧房门在眼前被关好,确实地看见自己站在了走廊的地板上。
然而一转过身,出现在眼前的又是刚刚离开的卧室。
不过这一次,遗体已经在爬到了顾月的脚边,而蚯蚓一般的扭曲黑字则涂满了地板、床、衣柜、墙壁。
【你是谁?你是谁?你是谁?你是谁?】
下次打开卧室门时,她会在哪里?不回答这问题的话,永远都没法出去吗?
一个个疑问在心头盘旋。
顾月不敢再贸然离开房间,飞速思考着对策。
没关系,暂时还没问题。遗体似乎只能在她的视野之外移动。所以,只要像这样盯着就有足够的时间想办法。
她正想着,洒在地板上的月光忽然暗淡下来。她侧身用余光看向窗外,只见一片黑云正压向月亮。
这片云暗的异常。
它每前进一分,顾月的视野便有一分彻底陷入漆黑。她盯着逐渐沉入黑暗中的尸体,压住飞快跳动的心脏,快步跑向门边的开关。
在遗体完全被阴影吞噬时,顾月也用力拍下了所有开关。
头顶的灯应声闪烁一下,照亮在衣柜旁站起身子的腐烂肉体,接着便在刺耳的电流声中熄灭。
顾月和整个房间一下被抛入了不见边际的黑暗。
房间中央传来某种液体滴坠在地的声音。接着,某种湿哒哒的脚步声响起,渐渐变得响亮,向女孩迫近。
顾月慌忙地在身边摸索,终于找到了那个衣架。与此同时,即使在黑暗中,她的眼前也渐渐出现了它那模糊不清的轮廓。
该死。早知道就该直接从窗户跳出去。不,现在或许也来得及,该闯一把试试吗?可是——
屋内忽然安静下来,轮廓也随之消失。顾月愣了一刹那,但一个断续的女声旋即粘上了她的耳朵。
“你是谁?”
“关你屁事。”
顾月点燃从衣架上衣服新取出的打火机,将跳跃的火焰贴近床单。火焰在布料上传播开来,将整个房间映成了橘色。
她回头看向身后的门框,那儿附近什么都没有,只是墙壁上多了一片与衣柜中相仿的污渍。与此同时,黑云散去,明亮的月光再次投入房间。
她赶紧抓起床单,用力上下挥舞数次,在火势蔓延太大前将其熄灭。
做完这些,她已经气喘吁吁,不得不在床边坐下,用力按压着自己不断起伏的胸膛。
……算是暂时结束了吧。该死,要是这个衣架的衣服里没有打火机,要是它行动得再快一点,事情恐怕就要不可收拾了。
怎么能脆弱成这样。
顾月察觉到自己有些气急败坏,于是猛咬舌尖,靠疼痛镇定下来。
门外忽然传来人声。
顾月应激似地颤抖了一下,不过马上听出那是自家助手的声音。
她自己没法离开卧室。那么,外面的人能把她救出去吗?
门外的人们还在交流。顾月听见助手道:
“就是这间。我刚刚在楼下看到有个孩子在窗户边站着。”
“孩子?哦,您是说之星。但她的房间在隔壁,这里是我妻子的私人卧房,请不要进来。”
回应他的是个成年男性。
是那个父亲。长乐能应付得来吗?
顾月站起身,握紧圆珠笔。
“恕难从命。”
陈长乐冰冷的声音中,门开了。
一个满脸无措的小个子男人跌跌撞撞地走进来,身后跟着顾月的那三名同事。
放假立马拥挤起来,刚刚还阴鹜的气氛荡然无存。
男人高声叫道:
“请不要这样!跟你们说了……之星?你怎么在这里?快回卧室!这床单又是怎么回事?”
说到一半,他的视线终于落在了顾月身上,然后露出了真诚的困惑。
顾月没理他,直接望向助手。
“把这男人带回所里调查。他将至少一具尸体藏在了衣柜里。”
“你在说什么啊!”
男人更加慌乱地手舞足蹈起来。陈长乐绷着张脸走到少女身边,再她面前蹲下,指了指衣柜,问:
“是这个衣柜?”
顾月开口欲答,旋即察觉到自己的处境其实很微妙。
是的,但尸体刚刚已经自己走掉了……能这么说吗?
那些污渍又是怎么解释都可以的东西。可恶,当前辈当习惯了。
面对女孩的沉默,陈长乐的表情瞬间从严肃转为狐疑,而男人则如释重负地笑了笑,道:
“怎么可能会有!我的女儿正读高中,压力大,刚刚只是在胡说而已。”
“……明白了。那么,还请带我们去别的房间看看。”
喂!比起可爱的少女,更相信奇怪的大叔吗!看来没法继续隐瞒用违法小道具的事了。
顾月做好准备,高声道:
“等下,长乐。我不是程之星!我是——”
她将后半截话吞了回去。综合此前的调查和刚刚的接触,她差不多明白这家伙的机制了。
它会通过询问来获取人的身份信息。一旦获得目标的名字,它就能将受害者的身份占为己有,转嫁到一具木偶上,同时也能够控制受害者本体。
不能在它面前说出自己的真名。
陈长乐停下脚步,盯着少女,皱眉道: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顾月没意料到他会这么敏锐,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男人忽然向后退了一步,从腰间拔出手枪,盯着女孩的眼神更加炽热。
“程先生,令爱的房间是左侧隔壁的房间对吧?”
咦?
顾月紧张起来。
“是的。”
咦?咦?
“夕姐,去那间房看一眼。皓阳,对那房间进行探幽占卜。”
你们什么时候关系这么亲密了?这些明明是我常用的昵称吧!
无视(本来也听不见)顾月的内心怒吼,卓夕立刻小跑着离开了房间,李皓阳紧张地割破自己的手指,血珠不自然地在空中漂浮、聚集。
几十秒后,卓夕面色苍白地回到了这里,低声道:
“床上有大量血迹,床边有把染血的美工刀。”
李皓阳凝视着凝聚成一个个符号的血液,道:
“……约1小时前,有人在隔壁房间死掉。另外,似乎有什么力量在那举行了效果不明的仪式。”
陈长乐将枪举起,对准顾月。
“再问一遍,你到底是谁?”
顾月仔细检查、回忆了一下,确定陈长乐其实并没有打开保险。
接着,她冲到“父亲”身旁,将圆珠笔尖刺入他的瞳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