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说是带他去,肯定不是用腿跑去,荻村只将沉羽溟带到门口——对了,由于他们是从一栋豪华公寓中下来的,应该说是楼下。
在那里停着一辆摩托车,看起来就是很普通的款式。
“上来吧。”荻村没有任何犹豫地坐到驾驶上。
“你没有驾照吧。”溟在心里小声说道。
“快点!”几乎是呵斥,溟也只好照做。
只见荻村按下了什么按钮,“我建议你一点要抓紧一点,小心被甩出去。虽然你不怕死。”
在有点可怕的忠告后,这辆摩托便以极快的速度向前奔驰。
但并不需要操作,只要确定好目标,它就会自动按最高的效率前进,如果是肃清模式的话即是如此。
而且神奇的是,还从来没有发生过什么交通事故。当然这种车只会给编制内的匿影者。
溟似乎有着跳下去的想法,但因为实在太快了,耳边的风甚至会干扰他的思考。
“到了。”只有几分钟吧,他们就来到了刚才的目标地点——是市里的一个图书馆,目前应该已经把人类全部遣散了。
除了一小部分,他们身穿特制的防护服,和丑陋的怪物保持着距离,并尽力控制它的行动。
“你最好好好看看这种怪物有多可怕。”荻村没有任何犹豫地冲了上去。
“抱歉,我已经到了。”那些人类看到匿影者,自觉地向后退。
在溟的眼下,荻村的身体开始燃烧,但她本人似乎习以为常。并成为强化全身的力量。
随后拔出自己的武士刀向前砍去。这次的罪因看起来并不比他的“小姨”大多少,但是一刀下去,虽然刚开始是有裂痕,但很快就恢复了。
“切。”就在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罪因直接用自己的前爪将荻村拍到了地上,连地面都陷进去一块。
“班长......”沉羽溟不知道为什么,以至于像是被操纵了似的,向着罪因的方向走去,一步一步地走去。
“人类为什么还在这里?”“这里不能过去。”那些穿防护服的人试图拦截。
这让他突然感觉特别奇怪,不是一般的奇怪,从今天开始,或者从父母死亡那天开始。
“咦?为什么?我怎么在这里?对了,我是被班长带来的?班长在......她在战斗,对,她是匿影者。
那我在这里干什么?我为什么要靠近这个怪物?因为我想死吗?对,我想死,但是......只要我死就可以了。”
溟突然感觉到心脏一阵剧痛,只能捂住胸口跪在地上。
“啊啊啊......”他少见地撕心裂肺地大叫,周围的人类也被吓到了,纷纷不自觉地后退。
更加雪上加霜的是,荻村好像没有战胜那个罪因,怪物张着它的大口慢慢逼近。
“可恶,”那些人类似乎很想把溟带走,但是还是比较慢,只好跑远一点。这些防护服有一些特殊功能,不容易被罪因锁定。
但沉羽溟可没有这种待遇,还很痛苦的时候,怪物慢慢逼近。
荻村好不容易从陷进去的洞里爬了上来,“可恶......”几乎是凭借着本能冲上去,在罪因的爪子碰到溟的前一刻挡住了。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系统误判,这个罪因比想象中还要强,荻村大可能顶不住。
“不对,我在干什么啊?不是要让罪因杀了他吗?等等,我怎么会有这种想法,沉羽只是太过于消极而已,只要他不是罪因,我没有杀他的权力。”
“而且......”
其实荻村对于失去亲人这种事还是能感同身受的,其实冷静想想,想去死这种事谁都会有的吧,只是程度的问题。
“但是有点可惜了,如果就这样死掉了......”
“快去找帮手!”一旁的防护服人类大喊,
“但是荻村小姐可能顶不了几分钟了。”
“快点!”
不过或许有点迟了,荻村本来在力量上就没有多强,而且这个距离太近了,如果防火的话,估计沉羽溟也会融化。
“闪开吧。”虽然心脏还是在剧痛,溟还是用一生中最清晰的语调说出这句话。“什么?”荻村很是诧异。
“我本来就想死了,就这样吧,你不需要为了我这样的人而浪费生命,你很热情,但我不懂这种热情,所以......抱歉。
我知道带我来这里是为了盯着我,怕我自杀吧,其实没有意义,这只会浪费你的精力。”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荻村越来越不解了,即使溟的话是如此清晰。
“我说,”他又提高了音量,“你不是要保护更多人吗,不要管我了。”
“开什么玩笑!”荻村喝止了他的发言。“我连眼前的人都保护不了,还谈什么更多人,你真这样想的话就赶紧离我远点,我......快不行了。”
溟又何尝不想远离,不给她造成负担,但是心脏让他动弹不得,甚至有人拉也无济于事。
“不是这样的,我想去死,我这样的人根本没有任何价值,但是!为什么要让我以外的人因我而受到伤害呢,为什么?”
他在心里呐喊,“能不能只让我去死啊?能不能让我这样的废物去死啊!”
这呐喊传至深处,直到意志回到心灵本身,直到孤独的寒意涌起,让人类放下思考,直到堕落的灵魂开始召唤。
“啊!”在旁边的惊呼下,荻村的刀终于断了,甚至没有再次放火的空间和力量。罪因的将自己的脑袋伸过来,好似要吞掉一切。
就在一瞬间,在众人的恐慌下,在荻村安静闭上双眼的一刻,在即将面临死亡的瞬间,面前的罪因突然被冻结,并在下一刻直接粉碎。
溟缓缓站起身来,在众人无法相信的震惊中,静静地按着已经冰封的心脏。抬起右手,念着不知什么咒语。
他们看到了,在5月的东京下起了雪。并且能明显感受到,溟的手上有着一种让人畏惧的寒冷。
在反应过来后,他们纷纷涌了上来。
“小兄弟也是匿影者吗?”“你没发现吗?他是刚才才觉醒的。”“哦哦,听说觉醒是需要极度的纯粹的,小兄弟刚才在想什么?”
太吵了,沉羽溟只能看见荻村樱子全身是伤躺在地上,以一种不可思议却又激动的眼神看着自己。
期待?还是欣慰?溟完全不懂她在想什么,自己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漠,还是这般埋在阴霾下的眼神。
但没有人发现,在不远处的楼顶,正站在一个高中生模样的家伙,头发像刺猬般扎手,穿着和沉羽溟他们一样的校服。他看起来十分满意。
“你终于醒过来了,看来给今晚的玩具加点料是对的。否则,仅仅是杀掉什么都不是的你,实在是太无聊了。”
在刚才罪因消散掉的废墟中,一点微不足道的紫色火苗悄悄飞走了,正飞回到了楼上的
家伙手中。
“真想亲手融化你的寒冰,这样才有趣。”
“那再见了。”荻村和那些人告别,但他们压根没怎么理,反而总是围着没有交流欲望的沉羽溟。
“再见。”只是溟冰冷的告别,让他们清醒过来。
“那再见了,小兄弟可以考虑一下加入组织哦。”他们整齐划一地挥手,不过摩托这么快估计看不到吧。
终于回家了,虽然不是溟自己的家。
“好累啊。”荻村在一边抱怨道,“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它们平时没有那么强的。”
她很自然地往回走,却发现溟并没有跟上来。
“怎么了吗?”她有点奇怪。
溟并没有什么反应,还是这般地冷漠,但如果没有寒冰做掩护,他的眼神更多透露出的是虚无。
荻村缓缓走近,专注地盯着他的眼睛,虽然冰雪已经融化,但还是没有一丝神采。
“还是,想要去死吗?”
“你已经不会因我而死了,所以......”没有一丝感情的回复。
“那好吧。”出乎意料的回答,荻村背过身去,“你想死没有人会拦你的,但是觉醒堕灵可是人类梦寐以求的事情,即使如此还要自我伤害的话,我也没办法了。”
“抱歉。”几乎是没有任何声响的道歉,随后深深鞠了一躬就安静离开了。
“......”看着他的背影,荻村莫名有些失落,“我在干什么呢?老师可是下了任务的,但是如果他不配合就没有意义了。”
溟终于是消失在视线中。仔细看过去,会发现他是如此瘦小,如果不是见过他冷酷的寒冰,真的会担心他在路上被打死,或者突然倒下。
“或许,他比我还要痛苦吧,我知道的,在调查同学背景记录的时候......”
荻村在他离开之后,眼神却充满了伤感,“我们真的很像啊,沉羽溟。你已经证明自己不是罪因了吧。”
还是没有跟上去,荻村独自回到了自己的公寓,只能叫做公寓,因为家已经不在了。
看着无比空旷的房间,一种还他一般的虚无感涌上心头。
“奇怪,真是奇怪,明明早就过来了,为什么会流泪呢?明明......早就习惯了......”
荻村樱子终于倒了下来,并非冷漠,并非强大,只是一个高中生,只是还没完全长大的
孩子罢了。
“能不能不去死呢,你......能不能不去死呢。不要。”似乎想到了什么,荻村发疯似地向外狂奔,只是为了追上他的背影。
“陌生的东京。”走在街上,溟发现这里离自己的家还是比较远的,而自己从来没有来过这样的地方。但是熟不熟悉都已经不重要了。
即使是这个时间,还是隐约会有人从身边走过,告诉他自己还活着。
“但是已经没有意义了,我已经救了她一次,已经什么都不欠了,不是吗?”
“好冷,和那时一般冷。”溟看着天空,“没有下雪啊,但是好冷啊......”
他的心脏已经被冰封,只是保存人类的温度就已经十分不易了。
溟抬起手臂对着天空,漆黑一片,被灯光照耀着失去星辰的璀璨。即使世间如此明亮,还是没有自己的位置。
“雪吗......”溟蜷缩在无人注意的角落,只有5月的冰雪飞舞,还未入睡的人们都惊讶于自然的奇妙,但溟只想做永远不会醒来的梦。
是脚步声吗?溟似乎听见有人向着这个方向奔来,“谁呢......似乎只有她了,但是为什么呢.......”果然是不能理解啊。
“沉羽同学,”她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溟看着来的方向,阴暗过道的尽头,她站在那里。雪花落在鲜红的长发上,多了几分温柔。
“为什么呢......”溟看着她,那般虚无的眼神却被点亮几分。
“能不能......能不能不要去死呢......”荻村近乎是恳求的态度。
“原来是这样啊,但你不是不在乎吗?或者说不会干涉我呢......”溟几乎有气无力的样子,和平时还是没有两样。
但是回应了,“你回应我了吗......”
荻村的眼神充满期待,让溟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
“嗯......”沉思片刻,溟略微点了下头。
她哭了,就在溟的面前,从来乐观的班长就这样没有保留地哭了出来。
“这......”溟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有点惊慌地站了起来。“我做错了吗?”
似乎过了好久,荻村轻轻抹去眼角的泪水,满足地笑道:“没什么,你早点休息吧,晚安......只要不会死就够了......”
走掉了,溟看着她,还是那么困惑,“真是奇怪的女生,不过......要不先活着试试吧。毕竟刚才好像答应了。”
也就是这个念头产生的瞬间,雪停了。
就这样静静等待第二天到来。
“大家好啊!”荻村樱子和往常一般打着招呼,看起来没有任何异常。
这不是很正常吗?只是和晚上的表现对比起来,就有种不一样的感觉,好像很刻意地样子。
溟还是那么地没有存在感,只是很冷漠地坐在那里。只是多了一点,就是荻村似乎会不经意间看向这边,眼睛里充斥着安心。
“果然没有去死啊......”
“虽然答应过不能这么随意地死,但还是很无聊啊。”
溟的时间就好像只是为了像时钟一般,只要经过了就算可以,至于过程根本没有乐趣。
只是不经意间向窗外望去,就在自己的目光下,几个高大的学生便围着一个比较弱小的家伙,虽然比较远而听不到说的什么,但是看上去还会很随意地打人,应该是,
“霸凌。”溟很简单地就下了定论。只是没有什么动力地,“人类总是这样,无论多久都只是俯瞰弱者。”
又想起了昨天,明明荻村同学不比自己弱,但只是因为自己更有画面,所以那些人类便忽视了她的努力,起码把我们区别开了。
“明明都可以说是保护人类。”
算了,这种想法根本毫无意义,毕竟人类并不会因为这样想就改变。
突然,溟看到了,在霸凌别人的那些家伙身上,冒出了一些黑色的气息,与之前自己遇到的,叫做罪因的怪物十分相似。
不过好像并不是真的罪因,但是有着这样的气息,既然如此......“算了,我为什么要管他们呢。”本来要起步的脚又缩了回去。
还是一如既往无聊的一天,并没有因为自己的堕灵而改变半分,也没有因为荻村同学而变得有趣起来。话说自己本来也不认为她有什么意义。也就是,
“这种活着的行为本身也不知道有什么意义。”还是这样的论调。
沉羽溟还是没有任何关注地离开,冷漠还是依旧。本来如此。
“沉羽同学,”今天却被叫住了,溟很惊讶地看过去,果然是荻村樱子。
“......怎么......我可没有要去死。”溟并不是特别友好。
“并不是这个意思,”荻村解释道:“只是我经常会有一些任务,并不是让你帮忙......另一个问题,你要不要加入我们?”
“加入?”溟十分诧异。
“对,”荻村特意放低声音。“你也有堕灵吧,沉羽同学。”
“......”溟似乎在苦思,不久很淡然地回复道:“拒绝。”
“你不想知道杀死自己父母的......‘愤怒’到底是谁吗?我们是唯一被官方承认的匿影者组织,同时也是资源最多的。”
“......”父母的事情似乎让溟有些动心,“但还是算了吧。”溟背上书包自行离去了。看来完全没有考虑。
荻村充满了遗憾地看过去,但是作为任务来讲是不能失败的。“只能下次再找机会吗?还是说......强迫呢?不,我已经强迫他活着了......”
“组织吗......没有那么重要吧。”溟自顾自向前走着,并没有太多地被那个邀请所干扰,不会考虑的,因为......
“这不是把自己置于他人控制下了吗?”
不过这时突然有一个很重要的事情被忽略了,溟刚反应过来——如果以活着为前提,自己已经没有任何家人了,也就是说,没有任何经济来源。
“果然还是应该去死.....,”但是想起了对荻村的承诺,“但不算承诺吧,只是稀里糊涂地答应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唉。”溟很是不舒服,“真的要去工作吗?真的......回归那些人的生活......可是......”
就在犹豫的时候,就在自己的眼前,一个下水道的井盖突然被震飞,从其中爬出来了一
个臃肿的怪物。
很明显,是罪因。而且除了有庞大的身体和四肢以外,还浑身燃烧着紫色火焰。紫火......是溟不愿提起的回忆下的,紫色火焰......
又想起了,那是还单纯幸福的年纪,父母死亡时的场景——曾经热闹的家在此刻没有任何生机。父母安静地躺在那里。
幼小的溟呆滞地看着,而且应该说因恐惧不能动弹半分。
那是一个人形的,浑身充斥着黑色与紫色火焰的怪物,它在溟开门的瞬间回头,燃烧着的眼睛突然闪过了什么。
溟看见它不断走近,想要逃跑,但是双腿完全不听指挥。
但那个怪物只是看着沉羽溟,突然笑了起来,连嘴都不成样子的家伙狂笑着,直到溟因精神崩溃倒下。
主要是不知道之后发生了什么。主要是在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医院里,身边是自己的小姨——合场鞠子。溟按着头,艰难地靠在墙边。
“可恶......为什么,为什么不放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