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样说都好了,雪女。”清林崇明没有半分波动,好像机械一般转身离去。“不过该负责的应该是我才对了。”
清林的步伐突然停顿了一下,但什么都没有表示就径直前进。
在那一刻,顺着清林目光,交汇点处是平静地躺在那处的沉羽溟。
雪极由惠缓步上前,好像久违的家人一般轻轻感触着溟的皮肤,简直就想一个真正由冰雪雕琢的雕塑一般,冰冷席卷全身。
“我来迟了,溟。”
雪极的眼神少见地没有半分血色,而与此同时,在雪女的身后,仰木武利以及许多身穿制服的人们涌现在门口。
“看来结束了呢。”这样浩大的队伍多少都会有一点触动。古崎琴羽走到黑泽弥美的身边,稍显感慨地说道。
此刻黑泽刚刚从紫色火焰的束缚中出来没有多久,自然情绪有些低落。
“是啊,不过实在有些可惜。”
“可惜什么?”古崎像是孩子那般好奇的语气天真似的询问。
“......”黑泽没有想着回应,神情复杂地注视着倒在地上的沉羽溟,简直好像自己的一切都被夺去了那般惆怅。
“我们的时间还很多呢。”古崎也察觉到了什么,也只是安静地离开黑泽的身边。
“报告老师......经过清点,目前并没有发现学生们伤亡。”这时候,荻村樱子从教学楼的后面出来,一本正经地向着刚来不久的仰木说道。
“......嗯,”仰木只是默认着点头,“我好像没有让你做这件事,不过值得鼓励。虽然......其实应该是有伤亡的了。”
仰木低头注视着冰冷如同尸体的沉羽溟,荻村樱子这才发现——那个“她”竟然已经变成了这个样子。
“沉羽同学......”荻村似乎是在心里默哀,她将双手握在胸前,简直是要哭出来的样子。明明很想上前,但双腿却止不住地想要后退,荻村只是这样保持着距离。
“确实没有遇见过三个七宗罪同时出现的情况,而我们也不清楚他们为什么又突然撤退了。我想应该是她沉羽了什么吧......”
仰木将自己的刀狠狠地插在崎岖的地面上,同时咬紧牙关,“竟然需要一个外人来保护人类,我们也是真的没用。”
“老师......”荻村一时不知道要不要回应。“三个七宗罪?”古崎又突然跑了过来,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我们的速度完全可以很快到达的,但是在靠近市中心的时候,却遇见了一个诡异的旋风屏障。
普通人类的活动没有任何问题,但对于觉醒了堕灵的人类,却是无法越过......但就在不久前,这个屏障就消失了,我们也很快赶了过来。
这种力量只能是七宗罪,再加上这里的‘愤怒’和‘傲慢’,自然是三个了。”说到这里,仰木才发现了再自己肩膀下的古崎琴羽。“你是......古崎家的孩子吧。”
“仰木先生能记得我真是太好了,”古崎自然地微笑起来,“不过我听说七宗罪基本不会一起活动的,他们之间的关系也没有那么好才对。”
“这我们也不知道了。”对此仰木也沉默下来。“无可奉告。”
于是古崎琴羽有些过分正经地说道:“谢谢先生。”随后也便走掉了。
黑泽弥美显然不想和那些组织的人交涉,在不被注意的时候就隐藏在阴影下跑掉了。
“老师......您认识古崎同学吗......”荻村有些吃惊,完全没有想过这种事。
“你不知道也正常,她的爷爷古崎先生可是我们组织的高级管事之一......”
那还真是看不出来,荻村望向古崎琴羽离开的方向,顿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这还真是......少见的事情。”
这一瞬间,感觉皮肤似乎有些湿润的感觉,抬头看去,雨滴不断地下落,还在广场上的人们都举起了制服中的简易雨伞,漆黑的连成一片,让这样的气氛更加阴沉。
雪极由惠将溟缓缓抱起,仰木在一旁为其打伞,同时给荻村递过去一把。“雪女......”仰木压低声音,仿佛担心着打破这样奇特的宁静。
“你们去善后吧,抱歉。”就这样简单的一句。雪极走出了仰木的伞,在组织众人的眼中将沉羽溟抱到了自己的车上。
似乎是因为雨势有点大,大家都看不起雪极的脸上是什么表情,也分不清从她脸上滴落的是雨水还是泪水,只有雪白的长发纯洁地能够清楚地被看见。
这样的背影却是如此孤独,荻村樱子竟担心起来。
“老师.....”荻村缓缓来到仰木的身边,“她们没事吧。”
“不知道,走吧,我们的工作还很多了。”
仰木武利的表情也再没有变化,和其他的人们一起回头,向着学校的方向走去。
时间当然是公平的,即使是原罪也无法违背,它只是继续地流动,无论过程与结果如何,都不会影响分毫。
那个穿着白大褂的老年男子从挂着“特别医务室”的房间中走了出来,而雪极由惠看上去已经等候多时了。
“先生......溟还好吗?”雪极的脸上极度地担忧,连语气也失去了活力。
“我直接说结论吧,”老医生摘下手套,喝了口水后娓娓道来,“我也没见过这样的情况,完全检测不出堕灵的存在,我想可能是因为堕灵的‘超载’所致——请允许我暂时使用这个名称。
雪女你应该知道,堕灵象征着一种独特的生命力,不,其实更重要的是,她应该已经死过一次了,现在的存在完全是因为堕灵的力量,
但是现在这种堕灵因为‘超载’或是其它原因消失了,这不是常规或是非常规的治疗能够起效的。”
“我从来没听过堕灵消失的说法,即使强行压榨堕灵的极限,也只会伤害匿影者自己,而不会伤害堕灵本身吧。”雪极只是无比困惑,仿佛自己的常识被打破了。
“我也从来没见过,觉醒堕灵的人类在某种情况后堕灵又消失的。”
“所以没有办法用已知的方式治疗吧。”雪极顿时意识到这一点,感觉情绪被冰封了一般。
老医生也无奈地点了点头,“而且她的堕灵本身也过于奇怪,完全无法用常理来解释。”
“奇怪?什么奇怪?”
“嘶......她的堕灵,好像有两个,而现在,两个同时都消失了一般。”这下就真没办法了,雪极更加发现,这样的情况在这里的治疗是一定没有任何效果的。
“谢谢先生,我还是带她回去吧。”
“嗯......可以,如果我的研究有突破会联系你的。”
于是雪极由惠再说了几句客套话之后就去到医务室将沉羽溟带走了,这样之后不久,雪极驱车回到了自己的家中。
“结果新室友瞬间就没了啊......”古崎琴羽看着空荡荡的房间,果然有些失落,“还是有些怀念呢。”
简单换上校服之后,古崎就准备出门。“唉,除了‘她’好像还真没有更加适合这身衣服的人了。”
“哎呀,这不是古崎同学吗。”
古崎刚刚出门就遇见了荻村樱子,还有黑泽弥美。
“早上好,荻村同学。”随后古崎看向黑泽弥美,“你能住到这里也是稀奇呢。”
“这根本不重要吧。”黑泽的脸色竟有些泛红。
“真不像是你说的话呢。”古崎调侃着,也跟着她们一起向前走去。看着荻村和黑泽那么自然的动作,也是顺口说起:“你们感觉相处的还不错呢。”
“没有吧。”黑泽只是煞有其事地拒绝。
在走廊里走着,荻村樱子已经好些天感觉到那些学生的视线不住地靠在自己身上。这也难怪,自从那次事件之后荻村组织她们的样子,应该就已经被学生们记住了。
“早上好,荻村同学,”刚一进教室,同学们和准备好的一般一齐打招呼,不过荻村已经比较习惯了。
“早上好啊,大家。”她像是预演过似的微笑着回复。
一落到座位上,就有几个女生围到荻村的身边,问出了这些天来几乎都丧失了新鲜感的问题:
“荻村同学还是不知道沉羽同学去哪里了吗......要不是她我们估计都会死了呢。”
“感觉比清林先生好多了......”
“沉羽同学是不是被组织拿去解剖了啊......”
“......”这个人的名字让荻村的大脑都有些混乱,可能就是那种暂时丧失思考能力的感觉。
“那种事情我也不知道呢,不过我想沉羽同学会没事的。”荻村还是和之前一样的回答,这也很正常,荻村自己也不知道沉羽溟现在是什么情况。
“不过只要大家都还活着,沉羽同学一定会开心的。”荻村只是微笑。
“在同学们心中一定留下了好印象吧。”黑泽弥美站到古崎的座位旁,看着荻村樱子的方向,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这是好事啊。”古崎没有什么波动,只是随意地看着手机。“话说回来,你最近竟然这么老实,实在是少见。”
“这不重要吧。”黑泽再次反驳。“所以发生了什么事吗?这可不像你。”看着古崎戏谑的笑容,黑泽也是沉默起来,片刻后开口说道:“我只是感觉自己太弱了,所以不能继续无所事事了,仅此而已。”
“这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我也不知道。或许有用吧。”
“这么荒谬啊。”古崎站在椅子上,轻轻整理起黑泽的紫色短发,“那你还真是和‘她’有点像。”
“......”黑泽恍然失落起来,“可别这么说了,‘她’甚至不知道活着没有。”
“一定会回来的。”古崎琴羽拍了拍黑泽的头发,抬脸微笑道:“一定......”
在“白本”的高楼之上,最高处的办公室内,男子放下力量手中的工作,正襟危坐着,似乎在等待着什么重要的人。
伴随着一阵敲门声,雪白长发的少女走进来拱手作揖。“您好,白本恒太郎先生,我是提前预约过的雪极由惠。”
“组织的人是吧,具体是什么事情。竟然让雪女亲自跑一趟。”白本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抬手问道。
“是的,我来这里主要是想询问——白本先生知道之前千岛女子高校的事情吗?”
“有所耳闻。”
“那么白本先生知道那时整个东京市中心的屏障都在阻碍我们吗?”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这个中年男人的脸上失去了那样客套的温情,转向那种不参杂任何情绪的严肃。
雪极的语气也愈发低沉起来,“我们事后检测的结果,难怪屏障的能量中心就在您的总部里,您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当然,我们绝对遵守政府的一切要求,你们可以随意检查包括我在内的每个人。”白本似乎有着某种自信。
“呼。”雪极慢慢调整了一下呼吸,“不用那样麻烦......其实白本先生也不用在掩藏下去了,不是吗?”
“这样啊......”白本从椅子上站起来,缓步上前,直到雪极的身体周围,一阵诡异的风吹起,显示出一股压力。
“您承认了?”雪极的眼睛直直地盯着白本,不敢有丝毫放松。
“哈哈哈哈哈,”白本突然笑了起来,笑声分外洪亮,似乎连声音中都蕴含着一种动力。“雪女真是有趣,不过我本身对于残害人类这样的事情毫无兴趣,您又要如何呢?”
“太虚伪了吧,如果真是那样,你就不会帮助‘傲慢’和‘愤怒’了。”
“如果是‘她’的话,必须处理掉才行。”
“她?”雪极感觉自己已经接触到了那样的事情。
“我想我们理解中的‘她’是同一个人。”于是白本重新回到座位上,双手立在桌面上,支撑着上面的脑袋。
“我倒是完全不介意告诉你,但是你的出价是多少呢?雪女。”
“只要你不主动攻击人类,我们就会无视掉这次事件。”雪极犹豫片刻,看面色有些不情愿,但还是开口说道。
“因为本来就没有什么伤亡吧......好。”
白本抬起手,整个办公室都被一股流动的气旋包围。雪极眼前那白本的身形也有些扭曲了,好像空间被切割。
“听好了,雪女。
我没记错应该是叫做沉羽溟吧,因为我本来对那种实验没什么兴趣,也只是知道个大
概。
你或许感兴趣,我们和那些低等的残次品不同,起码对我而言,唯一会感到有趣的就是财富,而有些极端的家伙,总是想着在主人面前表现一番。
比如为主人培养一个合格的容器,这个容器要足够精巧,足够强大——所以我完全不理解主人为什么会选择所谓‘戎谷裕花’。
于是‘傲慢’和‘愤怒’在现存人类之中找到了沉羽溟,他们似乎认为只要培养地足够好就会得到主人的青睐——这也是低等残次品的糟粕想法。
我想我需要具体地讲一下具体是要培养什么,按照‘傲慢’自己所说,他先是在人类中找到了一个特别奇妙的孩子,仅仅是5、6岁的时候已经觉醒了堕灵,——雪女应该明白这有多了不起。
虽然那只是一个连家都没有的孩子,但是‘傲慢’和‘愤怒’先是给了他虚假的家人,随后再让以各种方式让他和家人分离,这样几次后,来积攒一定的负面情绪。
这样如果有一天主人需要复活,沉羽溟就会带着对深渊的绝对信仰来让主人更加纯粹——但是很显然,这个实验失败了,而沉羽溟在我们口中只是一个失败品,并且由于‘傲慢’和‘愤怒’水平太差了,似乎创造出了一个有些强大的家伙,这只会显得他们更加失败。
所以严格来讲其实沉羽溟和普通人类没有什么区别,主人有了新的身体,其自然没有了任何价值,只是......似乎对‘愤怒’和‘傲慢’有一种执念——这也正常,正是他们破坏了自己本就碎片般的人生。
现在的沉羽溟应该寄宿在一个女生的身体里吧,与其说是寄宿,更应该说他们已经融为
一体了,所以叫她沉羽溟也没有任何问题。
当然我确实一点不感兴趣,不过到可以凭借我的经验告诉你一些无聊的事情。
沉羽溟确实按照一般意义上已经死掉了,现在的她嘛......如果对一般人类来说堕灵是其精神的延申,对沉羽溟来说堕灵就是自身的存在。所以我想,如果要战胜如‘傲慢’这般的废物的话,估计要使用自身存在的一切才够呢......
不,我想雪女特地来我这里应该是为了打听如何让她醒过来吧......我说的很清楚了,堕灵是她的存在,失去了存在,可不就是死人了吗?”
到此为止,白本不在言语,静静看着雪极由惠的眼睛。
“所以还是没什么用啊。”雪极显得十分失落,感觉在常理上已经失败了。
“果然就是为了这件事啊。”
雪极不再理会,转身就要离去。就在这时,白本恒太郎的声音打住了她的脚步:
“其实组织的装置根本察觉不到我吧,不然我早就被发现了呢。”白本的语气瞬间压抑起来,即使这种压抑更多的是心理作用。
“所以雪女小姐是如何知道我的呢。”
“来自我的一位朋友,你也应该认识......”
“啊,银月是吧......那请吧,”白本伸手作出送客的姿势,最后也只是感觉到有趣而已。
“对了,最后告诉你一个秘密,这是‘愤怒’告诉我的,其实也没什么意思,就当作是雪女小姐如此诚实的回报吧:
沉羽溟在小时候,在还没有被‘傲慢’带走时最喜欢说的话是——如果我本来就不存在就好了。无聊吧?”
“谢谢......”再不做回应,雪极由惠被老年的秘书带着离开了这里。
“这样说真的好吗?”不知何时戎谷裕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白本的办公桌前,眼神竟莫名有种少女的单纯。
“啊,妹妹......”白本立刻起身,单膝跪地以示尊重。
“‘贪婪’就没有必要这样了,我只是‘妹妹’而已。”戎谷让白本站了起来,回身从高层的窗户上看到雪极离开的身影,再次感慨着:
“把实话告诉她真的好吗?”
“请放心,妹妹,她们根本对我们没有任何威胁,那么为什么不让她们给我们无聊的存在添点乐趣呢。”白本拍着自己的胸脯保证。
“果然比‘傲慢’‘愤怒’那种家伙强多了啊,不过‘她’好像醒不过来了,真是遗憾。”
“您真的这么想吗?‘她’其实如果真要醒来的话......”
“当然,”戎谷重新将目光回到白本的身上,健硕的中年男子和少女之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在夕阳的映衬下戎谷裕花的微笑显得更加的瘆人。
“毕竟‘那种方法’,连神都无法保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