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在那样一无所有的空间内,唯一的道路上站着一位毫无表情的男子。
他的身体比较消瘦,也是不高不低的样子,头顶的黑色短发和那样的脸加起来显得比较精致,不过在人群中基本是无法立刻认出来的。穿着普通的白色衬衫,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您来了啊,戎谷小姐。”
戎谷裕花的身影从透明变成实体,她的眼睛缓缓睁开,不过温柔和活泼的样子似乎他们真的是兄妹。
“‘贪婪’已经开始了呢。”
“不过是在模仿我罢了,甚至这样的程度还不足我的一半。”
“只要你在我身边,他们无论做到什么程度都无所谓的,德桥先生。”
戎谷直接从身后环手抱住了德桥的腰部,脸上露出了一阵极为满意的微笑。
“我很是荣幸。”
德桥没有一点紧张的感觉,但还是赶快让自己离开戎谷的身前,摆出一副恭敬的样子。
“如果那些无聊的家伙都失败了,我会亲自去收拾残局的。”
“德桥先生打算亲自出手了吗?”
戎谷的脸上有一种玩味的表情,随即坏笑起来。
“或许吧,不过那些家伙就算再怎么没用,也不至于连人类都战胜不了吧。”
“可他们要面对的不是人类,而是真正的堕灵呢。”
戎谷的语气好像是在开玩笑,德桥的嘴角也不由得有了一点波动,左手的紫色物质开始翻涌。
“堕灵吗......还真是无聊。银月。”德桥满不在意的眼神转向身后,紫色的长发开始飘荡在面前。
“我在这里呢。”银月面对德桥的态度,甚至比面对原罪都要认真。
“你去人间看看吧,虽然那里已经被‘贪婪’诅咒过一遍了,不过还是有点不放心呢,那些废物总是这样。”
银月俯首鞠躬,即刻从这样的空间离开。
“听凭遵意,‘嫉妒’大人。”
紫色的荒原上一无所有,只有无尽的罪恶与死亡。而一切都将在“嫉妒”的引领下走向虚无。
“它们实在是有点太多了。”在抱怨的过程中,黑泽也不断挥舞着镰刀,但是无论杀掉多少,罪因总是会再次恢复。
对了,真殿圣惠曾经说过,这样的空间似乎可以让死去的罪因复活。既然如此,那么在这里坚持还有什么意义呢?
即使有花川的辅助,她们还是不可避免地出现了疲惫感,当然花川本人也在那里大口喘气。
“可恶。”荻村樱子将武士刀按在胸前,暗红色的彼岸花开始盛开,但是仅仅打开了一到缺口。而这样的缺口只是不断地被新生的罪因填满。
她们的活动空间越来越有限,几乎和那些倒在地上的人们站在一起了。
罪因还在增生,而与此相对,沉羽溟和周围的几位都已经接近极限,只有唯一那位堕灵的本身,荻村樱子还在挥砍。
这样的攻击不至于完全没用效果,但是并不会造成实质的改变。“这些家伙杀不死吗?”黑泽甚至没用力气喊出来,她按着肩膀上的伤口开始倒退。
“为什么会这样。”理性告诉溟,决定不死的生物是不存在的,但是目前的状况就是完全无法用常理解释。
这就是七宗罪吗?
“我已经有一点......”古崎琴羽感觉自己的视线愈发模糊,那些弥漫在空气中的因子还是有所影响,她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小溟,快到极限了。”花川梦则更加明显,声音都有一点沙哑。
“即使是双重堕灵,即使是堕灵的本身,还是这样吗?可恶!”
溟此刻失去了花川的辅助,还是一如既往地冲上去,将触及到面前的罪因一一撕裂,或者在冰封中毁灭。
“大家都有些撑不住了呢。”
荻村这样说着,她本人的声音也有一些颤抖,直到刚才开始就是她承担主力了,难免也会到达极限。
结果还是这样吗?从第一天遇见荻村樱子的时候,自己就需要她的帮助,而直到现在,还是需要她的帮助,结果没有一点改变。
“小心!”溟即刻上前为荻村挡下了其身后的罪因。不对,自己还不至于这种程度都处理不了。溟一边这样想着,一边摧毁眼前的敌人。
“你还好吧?荻村小姐。”
“我还好,但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明明都是一些一触即灭的家伙。”
“但是它们杀不死,严格来说是可以随时随地地复活。”
“没错......”
溟和荻村看向身后,神情变得更加严肃,其余的三人都极度疲惫地倒在人群附近,虽然还不至于失去意识,但是已经无法战斗了。
“到此为止了吗?”
“当然不会。”
荻村没有半分犹豫,只要敌人还在面前,就只顾前进。
不过就在下一刻,荻村就完全被罪因包围了起来,个个都是要把她生吃的态势。
而溟也没有办法前去帮忙,自己也处在类似的境遇。
不过在陷入绝望之前,一阵风声从远处吹来,那并不是“贪婪”的风暴,但同样充满攻击性。
在这时,荻村还没有做出应对,但是头顶突然出现了一股旋风,风刃好像切开纸片一般将目光所及的罪因全部碾碎。
“看来你们很困扰呢,荻村小姐......还有你呢,如果我没记错,你就是那位戎谷裕花的朋友吧,不过现在和以前变化有些太大了呢。”
还是那样放肆的态度,不过这次的沉羽溟只是感到放松,即使还是被她人所救,起码可以保护其他人不受到伤害。
不过在此刻提到戎谷裕花,还是让溟的心脏一阵跳动。她那绿色的长发随风舞动,在剩下的五位还能够站起身的匿影者的眼前,从高空落下。
那位总是和自己在一起的一模一样的姐姐已经不在了,但是她们是一体的。
“好久不见了呢,左谷小姐。”率先开口的还是沉羽溟,虽然和面前这位只有一面之缘,但是印象极为深刻。
“您不会是特地来救我们的吧。不过这样是不够的呢,因为罪因总是会复活的。”
左谷真子露出了一种有些鄙视的眼神。
“怎么可能,我只是偶然看到你们被这么简单的问题所困扰,感到很好笑而已。”
“什么意思?”
这么说起来,那些罪因并没有再次出现,周围又恢复到了宁静之中。
“还有什么意思,只是因为你们对于现在状况的无知而感到悲哀而已。”
“您能说得清楚一点吗?”
荻村完全是一副虚心求教的样子,左谷也只好将手拍到自己的头顶,显出一点不满。
“现在的情况在以前并不是没有出现过,我们现在所处的是由七宗罪最原始的力量所构建的领域。
它的本体来自人类最原始的恶,理论上所有的七宗罪都可以,只是这次碰巧是那三位。
当然了,虽然理论上哪位都可以,但是领域的强度也会因为七宗罪本体的强度而变化。当然无论是‘贪婪’还是‘淫欲’,都是已经达到了一定的标准了。
好吧,我知道你们最关心的不是这个。”
左谷轻咳了一声,以引起她们的注意力。
“因为这样的恶源自人类,而人类的恶理论上是无限的,所以这里的罪因理论上也可以无限复活。”
“但是现实不是这样吧。”溟随手指向了周围并没有罪因的平坦。
“这就是问题,因为那些七宗罪的力量并不足以完全到达理论的程度,而且那个最接近理论的七宗罪并不在这里......这时一件很好的事情。
现在的它们在每一群出现的罪因中都加入了一个核心,罪因的群体可以无限增长,核心也可能会变多,但核心是不能复生的。
而只要一个罪因群体的核心被摧毁,这些罪因自然就无法复活了。”
“那么所谓的核心应该如何发现。”
“首先一定会存在于某一个罪因身上,而它为了保护群体一般不会参与战斗,但是因为有核心的原因,所以它一定是这个群体中最强的。”
“所以左谷小姐把整个罪因都一扫而光,自然那个核心也不在了。可惜我们一直被眼前的罪因所困扰,根本没有想到这一点。”
“就是如此。”
“不过说是很强,其实也没什么吧,直接被左谷小姐秒杀了。感觉体力的消耗才会更加重要。”
沉羽溟这样的话让左谷直接得意了起来。“那是自然,我可是堕灵的本身呢,和你们可不一样。”
“切,有什么好得意的。”黑泽在暗中抱怨了一下,不过不得不承认,在她们之中消耗最小的就是荻村樱子了,这就是差距。
“嗯嗯,不过那些先放一放吧,我们现在......”
溟的话还没有问出来,视线中就出现了许多人和车辆,那应该是可以自由活动的匿影者。
同时,还有很多穿着防护服的人类。车里有着巨大的空间,差不多是救护车的样子。“看来是组织里的人呢。”
她们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而领头的那位,正是雪极由惠,还有安国千鹤。还有一位有点印象的清林崇明。
“发现幸存者。”于是他们立刻展开的了救援行动,而还站在那里的几位,明显吸引了他们的注意。
虽然不在组织之中,但还是有不少的熟人。
那位古崎先生的孙女,还有东山先生女儿,以及退出了的荻村樱子和黑泽弥美。
当然只要是受过伤的人,理论上都可以接受临时的治疗。不过沉羽溟在意的完全不是这些。
“又见面了,雪极小姐。”溟直接走到了雪极的身前,不经意间还和安国对视了一下。
“你还是没有逃跑呢。”雪极视线的焦点并不在这里,但还是回应道。“从你脸上的伤痕和疲惫来看,你一直在这里呢。”
“我还不至于这种程度就不行了。”
“那就好。”雪极的脸上掠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不过除了这件事以外,我可不可以知道雪极小姐接下来要去做什么?”
“很明显啊。”雪极一边和周围的工作人员示意,一边回应着溟的问题。
“罪因远没有肃清,包括东京在内,还有其他地区的罪因都在这里,我们自然要去清除它们。
当然,我们完全没有找到这个领域的核心,也就是七宗罪所构成的最中点。”
看来不了解罪因的核心的只有自己了,真殿圣惠应该知道,但是她不在这里。
“我们也要去。”
“无关人员还是离开比较好,即使在这样的领域之外,我们还有可以避难的区域。”
“我们不是无关人员。”
一连串的合音从溟的身后响起来,那是差不多已经恢复的几位,毕竟有花川梦的音乐在这里。
“你们......”看着荻村樱子那样的眼神,雪极还是会想起之前的她。而其她人也是一般无二。
“总之组织也不会对你们负责,但是你们还是可以作为民间人士来行动。”
这样的说法就是同意了,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一边的左谷真子的身上。
“别看我啊,我可没有那么无聊,也不需要什么负责。”
“可是让你姐姐变成那样的罪魁祸首就在这个领域里呢。”
“切。”
荻村这样的说法显然让左谷有些动摇,而黑泽弥美也在一边补充。
“莫非左谷姐姐在害怕吗?”
“啊?”左谷当然不会接受这样的说法,“那怎么可能,我可不可能会害怕。”
于是到这种地步,左谷也只好答应了下来。
“好吧好吧,我就勉强帮助你们吧。但只是为了证明我比你们更强而已。”
“怎样都可以了。”
沉羽溟长出一口气,站在有点高度的地方眺望整个荒原,这样的领域似乎没有边界,而除此之外,竟然还有点意境。
不过并不会感到美好,因为这样的领域只有死亡。
“也不知道真殿姐姐在哪里呢。”荻村樱子也跟了上来,和溟并排站在一起。而她们的身后就是在收拾残局的组织人员。
“真殿小姐一定有着自己的目标,甚至不希望我们也去吧。”
“姐姐确实说过类似的话.......”
随后就是有些尴尬的沉默,片刻后,还是沉羽溟率先开口。
“好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吗?”
“当然记得,那个时候沉羽还完全不是这个样子呢。这样......繁本爱绘的样貌。”
“当时的我还只是一个需要你保护的废物,而让我遗憾的是,情况直到现在也没有什么改变。”
荻村的惊讶很快就浮现出来,“怎么可能没有改变呢?沉羽也是真切地拯救过我的啊。”
“嗯......”
“沉羽.......溟,有什么心事吗?”荻村也有着一种预感,在心脏出跳动,但是却无法表达。
“我有这样一种心情,在遇见你之后,但是自从仰木先生的变故和生命之森过后,我们就完全不一样了。”
“抱歉。”荻村的瞳孔和天空一般,蒙上了一层阴影。
“我们都无法回到过去了。”从地狱归来之后,荻村樱子的生命中只剩下了最后一件事——消灭罪因,因此和真殿圣惠合作,因此变得这样冷漠。
多余的情感,只剩下了唯一的合作关系。
“这真是一件很遗憾的事情。”不过溟自然理解,曾经的自己何尝不是如此呢,不,应该更加极端吧。
但还没有时间体会短暂的宁静,黑泽就来呼唤自己。
“大家都做好准备了,我们要出发了哦。”
大部分的医护人员都已经撤离,组织的大部分匿影者被分成了几个小队,而雪极和清林并没有带队。
他们有着更重要的事情。
“我们也出发吧,大家都恢复过来了吗?”溟扫视了一圈这里的几位,和她们在一起的这些时间总会让人安心。
“当然。”
是很让人安心的回答。
而在另一边,雪极却没有一丝轻松和活跃的神色。
“你在想那件事吧?”清林在一旁提醒着,将双手搭在身前。
“对......如果所有的罪因都会复活的话,那么七宗罪也可以,但是我们还没有遇见他们。”
“没关系的,如果遇见,清除了就行。”
“希望如此。”雪极最后眺望了一下沉羽溟她们离开的背影,再轻轻摸了一下安国的脑袋。
“我们也该启程了,前往没有终点的战争。”
“你来了啊。”
一阵浑厚的音色在空气中回荡,即使这里只有平原。
导致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白本恒太郎已经失去了肉身,化为了这紫色荒原之中唯一的巨型高塔。
这样的高塔上还带有一点树木的纹理和几何的图案,是“贪婪”“淫欲”“懒惰”三者共同形成的。
它高高耸立在这里,超越了目光极限,似乎已经到达了宇宙的深处。
而此刻它的面前站着一位浑身散发者银白色光芒的女子,她眼中怒火已经燃烧了几十年。
“你应该还记得我吧。”
“当然,校条萌未,或者应该叫你,真殿圣惠小姐比较好一点呢。”
“你似乎从来没有反省过呢。”
“反省?真殿小姐似乎对我一点都不了解啊,毁灭自己得不到的事物,也是‘贪婪’的一部分呢,这就是我存在的价值。”
“而我存在的价值就是毁灭你。”真殿这样一本正经地严厉,反而让面前的高塔开始了一阵不可言说的大笑。
“哈哈哈哈,您想要毁灭已经处于无敌姿态的我吗?”
“无敌姿态?”
高塔有一种超越时空的自信。
“我们源自人类最伟大的恶意,而你目光所及的一切都是不可摧毁的衍生品。”
“毫无意义。”
“什么?”
真殿并没有被这种语言吓到,反而更加坚定地释放出被自己封闭在空间里的七颗晶石。
“原来如此,但是这样也不够呢。”
七颗晶石镶入真殿圣惠的身体,银白的皮肤生出了许多黑色的纹路,带有一种被污染的压抑感。
银白头发的发梢也染上了一层黑色的晶石,眼眸中带有不可侵犯的阴影。
真殿无数的空间开始集结,在自己的手中形成了一个闪烁着折线的方块,带有一种科技感。
这就是真殿圣惠的器灵。
“你想要用这种方式战胜我吗?妄想!”
从高塔的远处传来的声音还是那么自满。
“不可能吗?”真殿不断低语着,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或者是否定了某种存在。
“可是你们不是永生,只是寄存在人类身上的蛀虫而已,根本没有任何可以称道的地方。”
“你竟敢......”
高塔真的认为自己得到了冒犯,从遥远的天空之中召唤来了天雷,和飓风一起朝向真殿圣惠浮在空中的身体。
但是所有的攻击都通过真殿手中的方块离开了这个空间,因而无效。“你赢不了我的。”
真殿说话的同时也不断靠近。“你们只是同样的寄生虫。因此,只配在自己的妄想中苟延残喘。”
高塔第一次感觉到在自己之外的存在撕裂空间的情况,但是即使如此,它的情绪也没有一丝波动。
“寄生虫吗......真殿小姐,就算是那样,也是寄生在整个人类上的存在,不是你这样傲慢的家伙所能战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