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呗、呗呗……”
“真难缠,你这头凶魔现在真的只有「妄想阶」的实力,抑或,空间系的魔法就是如此棘手? ”
身为艾希斯特魔法学院的其中一名导师,她自然是了解凶魔的生态,不如说,没有魔女会不懂凶魔,牠们是人类的敌人,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这也是她加入魔法部后,多次参与凶魔的追捕和讨伐战,获得了空想阶的实力认证之后必须明白的事……
这头凶魔,虽然有受伤,但身上的伤不重,即使如此,它的实力也在短时间内从空想阶下降至妄想阶……
也就是说,它是最近才晋升成空想阶……
纵使自己已经在五年前从魔法部退役,但依然是一名空想阶的魔女,狩猎凶魔的知深行家。
一个空想阶的魔女对战一个实力不是全盛状态的凶魔——空想阶vs妄想阶,不应该是优势在我吗! ?
然而,自己与那头凶魔打得不分高下,而且,还是在自己全神贯注的情况下,战个平分秋色……
这看来只能归究于空间系能力的蛮横无理……
这下我总算理解常驻于魔法都市「瓦尔普吉斯」的那位为何会是那六位幻想阶之中最强的魔女……
若然要消灭这头凶魔,至少要两位空想阶的魔女,但是,那头负伤的凶魔殊死一搏的话,大概会恢復回空想阶的实力,为了防止它顺利逃走,说不定……要让幻想阶的魔女大人出手?
现在,不是保留实力的时候……
“本来不想用这招……如果过分挤压「焰纹」的力量,可能会伤及灵魂……”
“再战一场,凶魔。我一定要在这里把你消灭! ! ! ”
不受主人家欢迎的魔女再一次擅闯宴会,向已然拒绝了她一次的凶魔索取入场的邀请函。
凶魔之巢,除了是凶魔疗伤的地方,也是休养生息、温存实力的场所。
每逢凶魔出巢之际,便是牠们准备好对世界露出爪牙的时候。牠们,全是成双成对地出现。
因此,在凶魔讨伐战中,除了幻想阶的魔女,其他魔女绝不会孤身上阵。
幸好,这是一头在抓捕过程中逃出的凶魔……
————————
————————
“人质手段之所以会行之有效,是因为它都是用来对付那些被道德束缚住的人们,无论是对想拯救人质的人们也好,对劫持人质的绑架犯也好……”
“就连自己的同伴也不例外……? 所以人们经常说,不要跟恐怖分子谈条件吗,大叔? ”
倒在一堆残废的破铜烂铁上,空气变得稀薄,烧焦味和血腥味萦绕在鼻间,后背贴着的铁块有如烧烤用的铁板,让皮肤火辣辣得生痛。
天花板很高,一望无际的黑暗中,只有自己孤独一人的身影被星星点点的朦胧火光烛照着,身旁的空气时不时抚过一股热气,混合着像是铁鏽般鲜臭的气体,扑鼻而来。
………清罗早已了然于心,是死人的味道。
学院校服上的魔法阵完美地尽到它的职责,保住了这位楚楚可怜的美少女一命,那些尸体,全是守夜人的。
这也是清罗本来的作战计划,虽然不太人道,但是恐怖分子又不是人,而且她是蛇,只是,按下起爆装置的人,不是她。
出乎意料的一手,害她失去了先机,身体躺在地上半响间起不来。
儘管没有昏倒,但现在她所遭遇的情况不比昏倒的来得好。
“将军了,小姑娘。”
“你太松懈了,让我顺利地拖延到启动列车自爆装置的时间,这里醒着的剩下你和我。我就给予你留下遗言的时间,以示谢意。”
这队守夜人的老大——恐怖分子的领头人对同伴的牺牲没有丝毫悲惜和歉意,处之泰然地站在地上,拿起失而復得的魔杖对准身下的清罗。
“真神奇~我原本还以为即使不被炸死,也会被高温和缺氧的环境活活闷死。”
“看来是製作这辆列车的家族有考虑到匪徒劫持列车的情况,为了抓捕犯人而设置,彷彿是待在一个透明的盒子里一样。”
话毕,清罗转动了一下眼珠子,挤出数滴眼泪,玉惨花愁地表达出她的期待:“可以的话,能让我说到老死的那一刻吗……? ”
“你之前不是很嚣张吗? 怎么不继续当一个惹人火大的小鬼? ”
“如果我说,我是从今天起学习当一个雌小鬼,你相信吗? ”
“任何人在死的前一刻,都是如此乖巧和卑微。”
“好吧,我承认,我们要道别,因此,接下来交给代打吧,拜托了,提尔贝格小姐~”
“这真是有趣的玩笑,小姑娘。”
“咕、咕咕……”
凶人的身后,仅有一隻被他烧掉一片羽翼,倒在地上奄奄一息,曾夺去他魔杖的雪鹗。
他的指尖垂在魔杖的柄上,残留在废铁堆的火舌们荟萃在杖尖,欢快地打着旋,即将对倒在地上的清罗来一发心潮澎湃的炎爆术。
“真不甘心~不止被一个小杂鱼弄伤皮肤,还差点毫无还手之力被人打倒在地上,这可是我成为魔女以来前所未有的事,更可以说是空前绝后的奇蹟,恭喜了,大叔。”
清罗朝那名挑战者赠送一个俏皮的“wink”,安然地合上双眼。
“哼,说这么多不也是一个娇身惯养的初学者魔女,我便允许你逞最后的口舌之快。这个世界很大,天空远比你想像中的来得高,井底之蛙。”
“那隻青蛙说不定是从天空坠落,才跌入井里也说不定……”
“好一个大言不惭的小鬼……你能解开那些魔法阵,确实让我另眼相看,但你们魔女自大狂妄的本性果然是改不掉,与你们相比,那位大人的理想是如此的清高,如此的值得尊崇——! ! ”
男人眼冒钦佩,顿时如同一本家电的使用说明书,把自己的一切有求必应地道出:“我们都是一个共同体,所有人都是抱持相同的意志,连成一体,完成那位大人吩咐的任务——为了到达那位大人的去处。”
“——前往我们的「乐园」,待奉「太阳之蛇」的身边,与那位大人一同协助「太阳之蛇」创造众生平等,不再被魔女鄙视,让我们这些「弱者」也能得到应有的尊严和重视的「大魔法世界」。”
“大魔法世界……? 假如真的创造出来,那个世界里庇佑的,包括不会魔法的人吗? ”清罗吐露出的是对这个没有铺垫、痴心妄想的念头的小小嘲讽。
“如蛇一般贪婪,得到了所有还不满足,甚至妄想吞下「太阳」,大家不是都这样评论那位幻想阶的前魔女吗? ”
“这样的人,又怎么会大发慈悲地去帮你们的忙? 她活动至今,除了打了几头凶魔,找了几名魔女打架,不就是说了一些像是中二病发作的漂亮话? 传闻不是说她死了吗? 你们哪来的「太阳之蛇」? ”
“我是不知道你的那位大人是谁,但你说得这么动听,那你和那位大人就不要依靠「太阳之蛇」啊……”
“就算是再差劲的理想,也是一种慾望,既然是你自己的「慾望」,那就由你去实现,用自己的双手去创造,用自己的双脚去前往。”
“还有,让我拖延时间,谢啦~杂鱼大叔~”
“交给你啦,提尔贝格小姐……”
“你以为我会——”
就在这时,凶人感觉一阵晕眩袭来,双脚发软,身体的重心开始偏移,凝聚好的魔法出现消散。
空气……快要窒息……
在他逐渐狭窄的视野中,清罗吐出的舌头上似乎贴着一张“纹身贴纸”,或者说,是一道魔法阵。
伴随着锁链束缚全身,一道人影蹿出,耀目的电光和蓝色的发丝成为了他眼中最后的风景,意识埋没在铁块的废堆之下。
“你还好吗,清罗小姐? ”
“故且问一句……能站起来吗,小矮子? ”
炫目的雷光退去后,清罗张开双眼,慵懒地举高手臂,挥挥手回应满脸焦急的提尔贝格和抱着双臂鼓起腮帮子的由罗。
“总之,清罗、由罗和提尔贝格的心跳满分紧张刺激的作战计划完美达成。”
“首先由惹人怜爱的我去吸引杂鱼大叔的注意力,接着让小杂鱼盆地丫头去下debuff,最后交给杂鱼大姐姐打出眩晕,辛苦了~不愧是学生会的杂鱼大姐姐,真是快狠准的魔法。”
“你说谁的胸部是盆地! ! ? ”
“我很担心,假如不是由罗小姐安慰我,我可能会一不小心便破坏计划,忍不住出来救清罗小姐……”
“谢谢两位的关心~蛇很感动,只是那边也有一隻猫头鹰需要救助,可不要忘记帮我们抢得先机的咕咕鸡。”
“咦……猫头鹰小姐,你的羽毛——! ? ”
重获宁静的清罗,张开四肢,略显不雅地呈一个大字型躺在铁块上,恍若躺在自家的大床般惬意。
可惜的是,这份安宁随着学生们接二连三的醒来而破灭,回荡在耳边的全是那些如小人得志似的魔女新生们对恐怖分子的咒骂和暴言暴语。
更甚者,在得知恐怖分子的领头人被打晕后,合力将他从废铁堆里挖出来,綑起来拳打脚踢。
“就是因为你们容易被利用、蒙骗,一有力量便自作聪明地拿去为他人、为世界「故作非为」,所以「焰纹」不会选择你们,放弃你们。”
“那么,为什么眼前那群魔女小屁孩会被选上? 对吗,杂鱼大叔? ”
吵嚷不过多久便平息,然而,这不代表事件的落幕。
一场混乱的终结,有时候不需要一个完好的收尾。
平息这场骚动的人,不是在与凶魔的战斗中得胜而归的导师,而是另一场更大的混乱。
——世界寂静下来。
——因为,那人站起来了。
方才还被魔女们拳打脚踢的“凶人”站起身。
以不符合人体结构的发力方法和姿势,带着汹涌澎湃的极凶之势站起来。
“抱着失去了一枚可用的棋子的心态,惋惜地过来一看,至少,让我为他饯别。”
那个人目中无光,从守夜人的袍子中拿出一个似是雪花球的东西,透明的外壁恰如包复着一整个世界,漫天的雪花自球中的水体倾斜而漂落。
那是这位领头人尚未来得及使用——也是不想使用的另一张王牌。
“作为纪念,我会尽量记住你们每一个人的脸孔。”
身体变得枯稿,犹如灵魂全被抽乾一样,伸出的手如一条枯枝似的,衣服和小饰物失去了“衣架”的承托纷纷掉落,唯独那颗雪花球依然死死地托在手心。
“「焰纹」真是一件有趣的东西,直至现在,人们也仍然对它知晓不深,只知道它是魔女的力量来源,把它当成是仅能让魔女使用的「魔法阵」……但是,若然那些人的研究没有错……”
这一刻,这一瞬间,这一刹那,在场的所有魔女都感知到。
不止是魔杖上的「焰纹」,就连她们身上——潜藏在身体更深处,恍如铭刻在灵魂里的某种联繫也断裂了。
魔女的「焰纹」,消失了。
这个“现实”被她们清晰无比地感知到。
“不用怕,不是消失,只是一时之间用不了,大概…三十秒……? 放心,以及替你们可怜,因为你们再也用不上。”
这个人平淡地观摩着魔女新生们丑陋地、厌恶地推挤着,失去理智地拥挤在通往外面的壁炉处,用行动来诉说着这个“顷刻”将会化成“永远”。
身上泛起亮光,巨大的魔法阵自脚下展开,扩散开去,无一幸免地容纳起在场的每一个人。
丧失语言能力的众人也用着她们的行动来诉说内心的窘迫。
提尔贝格尚沉溺于获胜的喜悦,被蛮不讲理的暴行震慑后,呆滞地停留在原地,迈不开脚步。
由罗听着死亡的耳语,闭上双眼,张开嘴巴,不愿接受现实地抱着离她最近的清罗,止不住身上的颤抖。
感受着舌头上异样的搔痒感,清罗体会着身体深处涌上的闷闷不乐和不便,于这个死气蔓延的世界下,留下了打破寂静的声音:“今天也是让蛇tm百感交杂的一天。”
砰的一声,伤痕累累的凶魔从巢穴中探出头来,一口将施术者吞掉。
举办宴会的“主人”和受邀前来的“客人”完成了彼此之间第一次的四目相投。
“呗、呗呗……(再见)”
随即,在炉火的熄灭下不欢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