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水晶箭镇的名字是基于武器而起,但这个小镇最出名的却是各色苹果制成的小吃。
被两排小吃摊组合出的街道,稍一呼吸就能感觉到苹果香甜涌入鼻腔,或是煎烤、或是油炸、或是冰镇的各类小吃被刻意放在显眼位置,从视觉上就在勾起食欲。
露莎左手一个炸苹果饼,右手一个裹满巧克力的小苹果,完全不在意是否会串味,只是一口一个交替着咬,脸上尽是满足笑容。
加比跟在露莎身后,虽然心疼钱包但能被原谅也算松了口气。
“明明旅伴灵应该是给我当仆人的才对啊。”
她边吃着手里的肉丸边在心里嘀咕。
当时她想的明明是模仿其他命途旅者,只要旅伴灵稍有不服从就直接启动限制环,然后进行一阵言语侮辱,最后制得她服服帖帖百依百顺,但是看到露莎因为生气鼓起的嘴角却又做不出这种事,最后还答应了她小吃吃到饱。
“加比小姐,我还要试试那个!”
就在加比搁心里抱怨的这一小会儿,露莎居然就吃光了手里的小吃,又盯上了下一个小吃——糖浆苹果条。
“要什么要?真是给你点阳光就灿烂,你为我创造什么价值了?不就是把你给整忘了吗?别太得寸进尺!”
这是加比拟好的,想要说出口的话。
“行,答应过你的。”
这却是加比实际说出口的。
“我在干什么啊!”
加比表面平静地把钱放在露莎手心,内心却几乎要抓狂起来。
看着露莎脚步轻快小跑向摊位,加比跺了下脚开始用力嚼着其实很软糯的肉丸,发泄着不知道是对露莎还是对自己的怒火。
因为临近“勇者归来节”,小吃街这里熙熙攘攘有不少人,也包括露莎盯上的糖浆苹果条前面,等了她快几分钟才看到她笑吟吟地那种两份小吃回来。
“给,加比小姐的。”
露莎把少加糖浆的那份和刚刚给她的银币递还回来。
“这是?”
接过银币和小吃,加比错愕地看着露莎。
“这不是看加比小姐你心疼钱吗?就用我自己的钱买了。”
“谁告诉你的?我只不过是......”
就像之前一样,只不过这次角色调换了过来——露莎忽然拿起自己手里的一根糖浆苹果条送进加比嘴里打断了她的发言,油炸的酥脆感和用料廉价但工艺精制的糖浆甜腻味道同时在舌尖传播开。
“嘿嘿,加比小姐你把钱递给我的时候我就全感觉出来了。”
“一会儿你吃够了再去买个防身的物件,你是来照顾服侍我的,不能总是要我保护你。”
小心思被点破,加比脸颊立刻红了起来,忙想了个借口来转移话题
虽然加比嘴硬的样子很是可爱,但露莎也见好就收,只是笑了笑就吃光食物再补了两份饮料。
接着就是如加比所说,从小吃街改道铁匠铺去为她买个能用以防身的东西。
距离小吃街最近的铁匠铺略显简陋,没有货架,就只是把大件商品随意靠在两块石头上,小件则是摆在正对大街的一块布上,老板则抱着手盘腿席地而坐在后面
店主人是位健壮老者,浑身都是大块古铜色肌肉,须发浓密几乎遮住了五官,因为不得见表情,加比与露莎要离得很近才能听见,他虽然大但还是被街道行人嘈杂所掩盖的鼾声。
“他睡着了,也许我们可以……”
加比扫视一眼老板面前摆放的商品,匕首、小盾、工艺品应有尽有,不由得萌生出一些罪恶想法。
“老前辈,老前辈!”
在加比已经伸手,差点把罪恶想法付诸行动之前,露莎先一步喊醒了老板。
望着老板发出震天响的哈欠然后伸来个大大懒腰,加比暗暗恨着露莎的“愚蠢”行为。
“嗯?买东西吗?”
老板拨弄一下须发以方便看清上面客人,先是打量一下加比,再看看露莎,接着眼睛忽然睁大,激动跳起。
突如其来地动作吓了露莎一跳,尖叫一声险些连忙后退,幸亏加比及时上去扶住才避免摔倒。
“伊冯姐姐!你是伊冯姐姐!”
老板激动得像个孩子,直接无视自己和露莎之间的商品就要过来抱住她,结果自然是被绊倒在地。
“这老头怎么回事啊?”
加比将露莎揽在身后,直接挡在她和老板之间。
这边的骚动很快就吸引了一大群人围观,并且开始议论纷纷,不过从这些散乱话语中露莎还是敏锐察觉到了一些有用信息——
“这老头又开始了。”
“看到白毛女生就是伊冯姐姐,伊冯姐姐的。”
“【异零】伊冯都死了多少年了?”
还没等到露莎把这些信息总结起来,某句议论却戳到了老人的痛点,让她嚎啕大哭起来,朝着人群嘶声力竭喊着“伊冯姐姐没死!她肯定会回来的!”
“妈呀,这老头精神不正常,快走快走,我可不想惹上事!”
加比赶忙拉着露莎快步逃离现场,只留下老人一个人趴在地上痛哭着,没注意到被她拉着的人一直在回头看,直到彻底无法察觉铁匠铺的情况为止。
之后两人在远一些的铁匠铺购买了露莎的防身用品。
“你力气不大,用短剑或者匕首怎么样?喂!”
因为一直心系那个喊自己伊冯姐姐的老人,露莎一直心不在焉,直到加比打了好几个响指才回神。
“啊?哦,匕首或者短剑都行。”
露莎强迫自己不想刚刚的事,专心挑选起自己的防身武器。
“小妹妹是被那个莱恩老爷子缠上了吧?冲你喊什么伊冯姐姐对不?”
另一家铁匠铺的年轻老板看出露莎思绪不对,打量一番后目光落在她一头银发上。
“嗯?对啊,就是小吃街附近那位老前辈,听围观的人说他从小如此,而且只对我这样头发的人喊。”
眼见可以好好了解真相,露莎马上对架子上的武器没了兴趣,开始转向铁匠铺老板。
“看小妹妹你的样子是新召唤过来的吧?那应该是没听过【六勇者】的事儿,我先给你讲讲。”
年轻老板你这八字胡故作神秘,眼看就要开讲忽然被加比用力拍桌的声音制止。
“老板,结账!”
加比按着一把装饰精美的短剑,用冷库眼神和语气威胁老板不要说下去。
老板咽了咽口水也只能闭嘴,匆忙结账之后送走了客人。
走出铁匠铺,露莎比划着新买的短剑,刀刃锐利泛着青色寒光,护手处做出了柳条样装饰,看得出来那个老板技艺相当精湛。
不过对于这些露莎并没那么关注,因为她心里还是在想着那为叫莱恩的老前辈,和另一位老板提到的【六勇者】的事。
“告诫你一声,”
加比忽然停住,扫视一眼确定没人能主要到这边后扭了小半圈戒指,无形重力瞬间从露莎头顶压了下来,
旅行的时候不该问的事别问,不该听的事别听,不该看的夜不要看,我们只是旅行者,我的职业是个吟游诗人,你擅长的也只是洗衣做饭,不用发掘那么多【埋藏的真相】,明白吗?”
因为是被调小的重力级别,这次压下来的力量还能让露莎勉强站立,但仅坚持这一会儿就让她汗流浃背,最后依然只能被点头以示屈服。
“既然明白了,回旅店以后就去把马喂了,毕竟这才是你的本职工作。”
加比反转戒指,解除了重力。
突然地解放反倒让露莎因为惯性而失重,跌倒在地上,灰头土脸地再爬起就看到加比已经走远,匆忙拍拍灰之后只能小跑跟上。
在回到旅店的路上加比沉默不语,虽然露莎有尝试勾起话题但都收效甚微。
最后为了结束原因不明的冷战,露莎只能先乖乖工作,在旅馆后院把一筐筐干草倒进马槽里。
平时给加比拉大篷车的这匹枣红色小马看着瘦瘦小小,食量却大得惊人,来来回回装了近十桶草料才终于把它喂饱。
作为这一切的露莎只觉得腰酸背痛,加上不想面对刚刚压过自己的加比,干脆把木桶放在一边,靠在干草堆上看起了星空。
“加比小姐到底是把我当朋友还是当仆人呢?”
露莎看着满天星空和那一轮玉盘似的明月,把腿笔直抬起以看清上面的腿环。
明明是很精致的装饰物,内侧却满是骇人倒钩,还有那种随时随地用重力压人的功能,给自己戴上这个的加比小姐应该是个坏人吧。
但是她以为自己失去意识时,对自己说了那些话,还请自己吃那么多好吃的,还会想到让自己买武器防身,那应该是好人啊。
“你这个姿势小心让别人看到不该看的。”
就在露莎纠结间,一张长着雀斑的脸遮住视线,橘黄色发丝落在两侧,淡淡苹果香也弥散开来。
“克薇儿小姐!你怎么在这?”
露莎从草堆上跳起,赶忙拍了拍衣服。
第二次出现在眼前的克薇儿不同于在冒险者公会时的装束,反倒是换上了粗布衣裳和围裙,一下子就从英俊潇洒女战士变成了阳光客人农家妹。
“因为我就是在这颗苹果树下结出来的啊。”
克薇儿语气低微,就好像不喜欢提及此事,然后又笑起来,从围裙口袋里掏出颗苹果,仅徒手就把它分成两半。
“试试我们水晶箭镇特产的蜜露苹果!”
克薇儿随手把较大的一半递给露莎。
“谢谢,要是我是被克薇儿小姐你召唤出来的多好。”
露莎接过苹果,感受着淡淡甜味在口中蔓延,脱口而出道。
此话一出吓得克薇儿被呛住,咳嗽几声才缓过来。
“露莎你说什么呢?”
“就是加比啊,我的命途旅者,喜怒无常的还给我戴上这种东西,一言不合就压我。”
说着,露莎又躺倒草堆上抬起腿,把腿环展示给克薇儿看。
克薇儿起初没在意,只是笑着先安慰两句,结果看清了露莎的腿环却愣住了。
“这个是……天穹灿星环!”
“克薇儿小姐认识这个?”
“对啊,我以前送货去凯叶城的时候见过一场城主家少爷的旅伴灵,戴的就是这你这样的,只不过他的是戴在脖子上,而且是蓝宝石。”
“脖子上,蓝宝石……”
露莎放下腿,沉吟不语地看着夜空,刚过一会儿就忽然感到腿环一阵燥热,并且心里有种感应——加比在找自己。
“抱歉克薇儿小姐,加比小姐在找我。”
简单告别之后露莎就一路奔跑,很快消失在了克薇儿视野中。
“明天和你家加比早些起来,试试我拿手的果香牛排!”
在露莎彻底跑远前,克薇儿喊出了邀请,得到回应后才挥手告别。
确认露莎不会再回来,也不会有人来马厩这里,克薇儿自言自语一句之后又四下看了看,最后才从她刚刚躺过的草堆底下翻找出自己白天穿过的皮甲与剑。
“幸好没被珍妮姑妈发现。”
克薇娅长舒一口气,找出干草堆里埋藏的另一把木剑后重新盖好其他装备,蹑手蹑脚地离开旅馆范围。
而与此同时在水晶箭镇外围某处墓地中——
不像镇里因为即将过节而喜气洋洋,墓地这种地方不论什么时候都是阴森森的,不见半点生气。
就是这样的地方,居然还安排了一老一少两个守墓人进行定期巡视。
“你这样的年轻人居然也会来干这种活?”
年长守墓人看着身后战战兢兢的新人,举着煤油灯照亮前方同时笑道。
“因,因为女朋友,想,想买一条项链,我,我需要钱。”
年轻人几乎要贴住前辈的后背了,但碍于身为男人的尊严却又不敢让他真的接触前辈。
“哈哈哈,你们这些年轻人啊,想当初我年轻那会儿那用得着买这买那,一筐苹果就直接当彩礼了——喂,你看那是什么?”
年长守墓人本来还在开玩笑,但忽然脸色一沉,紧张地指了某个方向。
“前辈你不要吓我啊!”
“没吓你,你年轻人眼里好点,帮我看看哪儿!”
在年长守墓人一再催促下,年轻人终于鼓起勇气看向远处,看到的就是一个人缓慢走动几步又跌倒在地。
“去看看,别是有人被魔物袭击了。”
两个守墓人赶到人影所在,看到的是一个身上仅包了层破烂裹尸布的黑发小女孩。
虽不清楚眼前情况,但凭女孩还能看见有呼吸起伏,两个守墓人就绝不能把她丢在这里,于是抱起她就打算回小木屋里。
“伊冯……”
小女孩被年长守墓人抱起没一会儿就开口说道。
“你说什么?”
年长守墓人把耳朵凑近女孩嘴边,想听清她说了什么,但是下一秒,女孩忽然张口漏出一口尖利得不似人类的牙齿,冲着怀抱自己的人脖颈就咬了下去。
霎时间血花四溅,女孩却并不满足一样仍然趴在年长守墓人尸体旁啃食着。
见到如此血腥诡谲场景,年轻守墓人顿时顾不上其他,丢下手里所有东西就是撒腿狂奔,可是不管跑出去多远,却总能见到那女孩在不远处看着自己。
最后,年轻人耗光了体力,被绊倒在地,惊慌之中擦去脸上泥土,再恢复视野就看到一双儿童的赤脚,再往上则是那个披着裹尸布的女孩儿,咧开了满口尖牙,发出骇人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