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德昌佝偻着身子,眼睛盯着吧台,右手握着酒杯,左手搭在腿上,一副深沉模样。
刘苏仪一看就知道这糟老头子又搁这里装逼准备钓小烧杯呢。她之前就撞见过老爸和其他女人的暧昧场景。说实话,看着老爸和别的女人亲热怪尴尬的。但是,老一辈的事情她不想插手,所以也没和妈妈讲这件事。而且,她其实隐隐感觉到,就算她不说,妈妈也是知道的。
当她在刘德昌身边坐下时,她不用回头就能感觉到许多目光汇集在自己身上,许多人蠢蠢欲动。她甚至隐隐约约听见了狼嚎鬼叫——李雪莹说的没错,这里确实是个危险的地方。
一个面容清秀,穿着一身调酒师制服的男生来到刘苏仪面前。
“你好,美女,想要喝点什么?”调酒师主动和她搭话道。
“你看着挺年轻啊。”刘苏仪说道。这个调酒师完全就是个小孩哥,看上去高中都没毕业的样子,但他身上却有一种见过世面的老练。
“我年龄确实不大,不过我做这一行已经有三四年了。”调酒师说道,“要不我给你露一手?”
刘苏仪道:“行啊,来点微醺的。”
“没有其他要求了吗?好嘞!一杯微醺,马上就来!”
调酒师微微一笑,转身走向吧台后方,随手取下几只不同颜色的瓶子。只见他单手托起摇壶,另一只手灵巧地拧开瓶盖,腕部轻轻一抖,琥珀色的酒液划出一道流畅的弧线,准确无误地注入其中。
紧接着,他将几个瓶子依次高举过肩,像是表演杂耍一般,酒瓶在指尖翻飞,瓶口却始终稳稳对准摇壶,没有一滴洒出。他时而用手背托起酒瓶,时而以指尖轻巧旋转,每个动作都干脆利落,行云流水。
倒完基酒,他抄起一勺冰块,轻轻一抖,碎冰划过金属壶壁,发出清脆的撞击声。随后,他扣紧壶盖,双手交替摇晃,摇壶在他掌心旋转,忽而上抛,忽而绕身,仿佛被赋予了生命。短短几秒间,冰块与酒液交融,壶壁微微泛起薄雾。
最后,他稳稳地将摇壶停在手心,拔开壶盖,酒液顺着滤网缓缓倒入玻璃杯中。透明的液体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他又轻轻一挑,落下一片橙色柑橘皮作为点缀。
“你的微醺——请慢用。”他将酒杯推到刘苏仪面前,嘴角扬起一个自信的笑容。
刘苏仪端起杯子,还没凑到嘴前,就被刘德昌抓住了手腕。
“他给你就喝啊?”刘德昌说道。
刘苏仪见自己胳膊动不了分毫,于是将嘴凑向杯子,但刘德昌将她手腕一扭,顿时酒杯脱手。
好在,调酒师稳稳地将酒杯空摘,但是,杯子虽然没碎,酒却撒完了。浓烈的酒精味道散发开来。
“记他账上。”刘苏仪对调酒师说道。
调酒师不语,只是拿出抹布擦拭台面。
“你一个人来的?”刘德昌问道。
“你管那么宽干什么?”刘苏仪道。
“那我给你妈打个电话吧,说你偷偷来酒吧。”刘德昌一边说一边掏手机。
在老爸按下拨通键的前一秒,刘苏仪道:“我和我朋友们一起来的。”
“以后少来这里。”他说道。说完,他松开了刘苏仪的胳膊。
刘苏仪本想嘲讽他两句,但是又因为害怕他和老妈告状,所以没吭声,只是默默活动被攥疼的手腕。
“滚。”刘德昌说道。
刘苏仪自己讨了个没趣,只能灰溜溜上楼和朋友们汇合。卡座里有些挤,还有另外三个她不认识的女生,徐清扬介绍说其中两人是街舞社的学姐,另外单独的那个则是她们的朋友。
刘苏仪不由想起徐清扬在招新那天和韩显金的下头对话:要不要给你介绍一下?都是小烧杯哦!这几位女生看起来都很正经,她不清楚徐清扬为什么要说她们是小烧杯。
“我坐哪里呢?”她问道。
“妹妹,除非你是同性恋,不然咱们这里的规矩是,你的两边都得是异性,懂吧?”一位街舞社的女生开口说道。说完她还习惯性舔了下门牙,一颗舌钉浮现又藏了起来。
刘苏仪只感觉自己的心脏被那颗舌钉捏了一下——这说明她对女生还是有感觉的。这个念头让她感觉很棒。
“这不是新店吗?这么快就有规矩啦?”刘苏仪说道。
“这是咱们这群人的规矩。和店没关系。”徐清扬说道,“来,坐这里。”
说完,他将周玥简往另一边挤了挤,拍拍自己旁边露出的空位。而坐在他身边的韩显金也往另一边挪了挪。
刘苏仪看了一圈发现确实没位置了,便坐了下去。她在沙发上还没坐稳,就收到老爸发来的一条没头没尾的消息:三两。
她思考了好一阵子才想起这个“三两”是什么鬼。
高考结束后,她还没有确诊女假之前,那个时候刘苏仪和老爸的关系还没现在这么僵。刘德昌觉得上大学其实就是半步进社会了,所以要试试儿子的酒力,拉着儿子喝酒。
他没有明说是测酒力,只是趁薛秀华不在,弄了一桌子好菜,然后和刘威益侃大山。他太能侃了,和儿子又没啥代沟,两人越聊越高兴,也越喝越多。最后弄得刘威益喝了半斤下去,直接烂醉如泥,第二天还宿醉头疼。
等刘威益清醒后,刘德昌便告诉儿子:你现在的量就是三两白酒;以后如果在外面喝酒就一定要注意,男孩子在外面也要保护好自己。
虽然刘苏仪现在已经不是男孩子了,但这个“三两”的量她却没有忘。此刻,她就算她再不愿意承刘德昌的情,她也不得不承认,那个男人表达关心的方式实在是特别。
“苏仪,你再不回来,林雨眠就要来找你了。”周玥简笑着说道。
“碰见个熟人。”刘苏仪说道。
“你在这里还能碰见熟人啊?”韩显金惊讶道。
“金爷,你不知道吧,这家店的股东可是……卧槽!”徐清扬话还没说完就被刘苏仪狠狠肘了一下,顶在肋间。这一下下手极重,撞得徐清扬把肺里的空气一口气全喷了出来。好在他只是拿着酒杯放在嘴边,但是没有喝,否则非得吐一桌子。
徐清扬的另一边,周玥简十分关心地用拳头把徐清扬的背心锤得咚咚响,一边锤还一边说道:“上来就装怪,你要是不行,趁早躺桌子下面去。”
趁着徐清扬没缓过劲,刘苏仪对韩显金耳语道:“我刚刚碰见刘威益他爹了,所以我去跟他打个招呼。”
“哦,这样啊。”韩显金并没有多想。
另一边,徐清扬也被刘苏仪给肘明白了,知道她希望“低调”做人,于是这事情就没再谈起。这样一来,就成功将刘威益的爹和刘苏仪的爹给分割开来,韩显金也就无从得知刘苏仪和刘威益其实是一个人。
徐清扬无疑是个社牛,他把大家的杯子都聚集在一起,每个杯子里倒了一点酒。
“这什么酒呀?”坐在刘苏仪对角的林雨眠好奇地问道。
“八号威士忌。”周玥简白了徐清扬一眼,“喝着一股子屎味。”
“行了,都知道你爱吃屎了。”徐清扬反驳道。
“也就你好这一口。”周玥简说道。第一杯酒徐清扬本来准备给刘苏仪的,结果被她抢了去,然后往里面倒满雪碧。
在仓鼠小妹眼巴巴的注视下,徐清扬将杯子举起来,说道:“其实没多少啦,不用怕。”他给刘苏仪和林雨眠倒的其实只有浅浅的一个杯底,最多就是尝尝酒味而已。
刘苏仪想要兴奋一点,于是给自己的杯子里倒满红牛。红牛罐子还没放下,韩显金和徐清扬的杯子就伸了过来,一左一右把她夹在中间。
分完第一轮酒,瓶子里还剩一大半。
“来,干杯!”徐清扬率先举起酒杯。碰杯后,所有人一饮而尽,然后他便号召大家玩了个破冰的小游戏:关键词编故事。
这个小游戏要求参与者用关键词编故事,卡顿的人就要罚酒。
“让我想想这关键词是什么……”徐清扬四下张望,忽然落在林雨眠的发型上,点头道,“第一个关键词:双马尾!”
有舌钉的那位女生发出老司姬般的“喔”声。
既然林雨眠都点了,徐清扬也没放过刘苏仪,上下打量了一番,说道:“第二个关键词,玛丽珍鞋。”
“啧啧啧——”舌钉老司姬咋舌道,然后引起一阵爆笑。
徐清扬刚刚从刘苏仪身上收回目光,忽然想起自己右手还搁在周玥简腿上呢,摩挲了一下后,第三个关键词就出来了:“第三个关键词,黑丝!”
“喔喔!”这下不止舌钉老司姬,所有人都发出嘘声。
“我先来,逆时针,下一个就是你,周周。咳咳,话说很久很久以前,有只修行千年的蜘蛛精,她最喜欢的东西就是黑丝。她的梦想就是收集天下最极品的黑丝!有一天,她听说人间有一条世上最完美的黑丝,就藏在一个双马尾少女的衣柜里。于是乎,她就给自己的每一条腿穿上玛丽珍鞋,出发了。”
“不是哥们,每一条腿都穿鞋啊?”韩显金忍不住笑出声。
“别打岔,该下一个人了。”舌钉老司姬兴致勃勃地说道。
周玥简脑子转得飞快,编个小故事手到擒来,说道:“八脚玛丽珍鞋蜘蛛精半夜潜入双马尾少女的房间,刚准备偷黑丝,结果不小心踩到了一根落在地上的橡皮筋,‘啪’地一下,脚下一滑,整只蜘蛛撞进了地窖里。”
周玥简的下家沉默了两秒,默默拿起杯子喝酒。他的率真惹得徐清扬嘲讽道:“口渴了是吧?一声不吭的喝双倍嗷!”
穿着玛丽珍鞋要偷双马尾少女黑丝的蜘蛛精的故事仍旧在继续。
蜘蛛精掉进地窖,玛丽珍鞋被摔飞好几只。一抬头,发现自己面前站着个白胡子老头。老头一手拄拐杖,一手拎着个酒壶,悠悠地叹了口气,说——‘哎呀,又是个来偷黑丝的。
等到了韩显金这里,故事已经变成了:这个老头,就是千年前第一位黑丝收藏家!他因为囤货太多,被朝廷发现,愤而封印在这地窖里。如今蜘蛛精误打误撞掉进来,正好成了他的接班人。老头没鞋穿,于是捡了蜘蛛精的玛丽珍鞋,刚刚爬出地窖,结果就被人轰飞了回来。
刘苏仪忍不住鼓掌:“牛啊!然后呢?”
韩显金看看刘苏仪,发现她居然完全沉浸在故事里,一点都没意识到自己若是不马上编个故事出来就要罚酒了。
于是乎,他看向周玥简,说道:“然后有请黑丝收藏家给玛丽珍鞋蜘蛛精倒酒喝。” 说完还对着林雨眠笑了一下,道:“双马尾少女,你看我说的对吧。”
周玥简笑着为刘苏仪斟上半杯酒。
刘苏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