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燃烧的曼彻斯特(十三)

作者:莉菲妮娅 更新时间:2025/3/11 21:15:22 字数:3373

是啊...我怎么忘了呢......我的母亲...早就已经走了啊......

坎布蕾菈记得,就在那之后。她的父亲,也就是眼前那个名叫克伦威尔·斯科特的男人,他一连失踪了好几天。据说等他的好友兼同事,约瑟夫和格雷斯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喝着烂醉如泥的躺在垃圾山上。

口中还在不断念叨着,诸如:

“得拷贝身体一副才行...”

“塑造灵魂的第一要务是设计一款回卷胶带...”

“从过去拓印记忆,才能正确显示在现在的时空...”

.............

等等,常人完全没法理解的话语。

为此克伦威尔他,直接就被送进精神疗养中心的A类病房关了近3个月之久,等坎布蕾菈再度见到他父亲的时候。

他变得沉默寡言,脸上的气色非常消沉,他眼睛里丝毫没有一丝鲜活的灵魂在里面。看的当时年仅八岁的坎布蕾菈,是开心又心疼。她为爸爸的成功的归来而开心,但也对父亲呆滞颓软的精神而感到担心。

她甚至开始怀疑父亲是不是再也回不到,当初那个慈祥阳光的摸样。但她的内心却在一遍又一遍的告诫着自己。你不能这样想,爸爸他一定能完全康复的!就这样,坎布蕾菈笑着迎回了自己曾经最喜爱的父亲。

之后的日子,两人度过了一段平静时光。和之前生活的唯一区别,恐怕就是那个曾经会为坎布蕾菈遮风挡雨的宽厚臂膀,现在变成了需要她细心照顾呵护的对象。

这段日子里,坎布蕾菈总觉得,爸爸他好像变了。但...似乎他又好像什么也没变。他总是会像以前的每一段时光一样,早上出门前例行的互相问好。晚上回来的时候,喊一声欢迎回来。

只不过...他似乎经常在喊她时,喊着母亲的名字。就好像坎布蕾菈的身上有一层幻影,而那幻影的本身就是她那已经不在了的母亲。哪怕坎布蕾菈一次又一次的提醒他。

“爸爸,我是坎布蕾菈!是你的女儿!妈妈她...已经走了!”

但最终都会变成,变成一段不存在于他大脑里的记忆。

最开始他还会敷衍着说。

“啊...对不起...坎布蕾菈。你长的实在和你妈妈的样子太像了,抱歉。”

到最后,他的话直接变成了。

“别蒙我了...艾琳娜......我知道是你...虽然你的样子变小了,但我还是能认出你。”

那一刻坎布蕾菈受不了了,她狂躁的吼了他的父亲。将内心一切的委屈和苦难,向她唯一的亲人发泄着。

“都说了多少次了!我是坎布蕾菈!不是艾琳娜!爸爸!我求求你!你不要再这样了!忘了妈妈吧!她已经走了!!!”

那天,他没有像往常一样轻轻抚摸着坎布蕾菈的后背,主动用温馨的话语,安慰着已经崩溃的坎布蕾菈。

他只是坐在那,坐在那个用银白色金属支撑起来的小小轮椅,驮着他的背,直勾勾的看着她。好像坎布蕾菈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他就那么看着,嘴角的微笑,看着令人心里发怵。

之后的那段时间里,她的父亲似乎好像已经完全康复了,他开始能够和坎布蕾菈正确的进行家庭对话,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变回了母亲死去之前的样子。

他也再也没有提起过母亲的名字,连上门进行检查测试的医生都说,他好的是如此的快,以至于要不是上面有医疗条例还需要一段观察期。我都想直接宣判他已经可以回去工作了。

事实果真是如此吗?其实不然,来自未来的坎布蕾菈,已经回答了,这个残忍又无情的答案。

她清晰记得,那天是正好是一个星期五。那天早上出门上学前,他的父亲突然穿上了那件和妈妈结婚时的西服,梳着一头整齐清新的秀发。特地还做了坎布蕾菈许久未吃过的卡西莫夫恋爱三明治,这是坎布蕾菈自母亲去世后,第一次见到父亲做这道早餐。

虽然是叫这么个古怪的名字,但它只不过是两片面包,中间夹着焦黑培根、酸黄瓜和鸡蛋的简易三明治,之所以是叫这么个拗口古怪的名字,只是单纯她的母亲艾琳娜这么称呼而已。

据说,这是他们两人相爱的时候,从来不会做饭的实验员父亲做给母亲的第一份早餐。从坎布蕾菈认事的时候开始,这道菜从来都是被放在母亲的面前,供母亲享用。

但那天,它却出现在了餐桌上,出现在了坎布蕾菈面前。

“爸爸...妈妈她...不是”

坎布蕾菈还没问出口就被克伦威尔打断了。

“我知道的...这道菜的位置没有摆错。今天它是属于你的。”

“爸爸...你终于!”

他没有回答,只是微笑着点头致意。那一刻,坎布蕾菈一度认为他的父亲终于完全从失去母亲的阴影里走了出来,要全心全意面对崭新未来了。

可事实上,他的父亲,至始至终从未离开过那个名叫艾琳娜的女人。他陷的太深了。以至于为了和她再度重逢。他学会了隐藏,学会了欺骗。

他巧妙利用了语言里的空白处,他日复一日的表演着,那个坎布蕾菈和医生脑海里的克伦威尔。只为了让自己能够快速达标,让她们放松解除对他的限制。

让他有能力,来重塑,脑海里的那个,呼唤他的艾琳娜。

那天是不光是众多平淡星期当中的星期五,也是坎布蕾菈的九岁生日。那天早上出门后,坎布蕾菈心情大好,亢奋的情绪维持了一整天。她开心于他的父亲终于记得了她的生日,不再像之前那有记忆记录的那些年里。

她的生日,总有一个悉心准备的母亲,和一个记错日子的父亲。越到临近晚上放学,她的心情就格外的高涨,她开始无比的期待,那个从未记得她生日的父亲,到底会把她的生日宴会办成什么样。但答案,却并不如坎布蕾菈想象中的那么美好。反而,这次的生日宴会,会令她终身难忘。

“爸爸,我回来了!”

推开门的那一刹那,是满目的漆黑。房间内漆黑一片什么东西都看不到,连平日里吱呀作响的壁炉,都不再亮着明亮的火光。

“爸爸?你在家吗?”

漆黑一片的屋子内悄无声息,坎布蕾菈的声音转瞬之间石沉大海,仿佛此时的家里并没有人在一般。

“奇怪...爸爸他人,跑哪去了?”

9岁的坎布蕾菈顺着记忆向左手墙边处摸去。这是她平时用来放置的煤油灯的地方,按理说她的放的位置应该并不远,但今天却摸了很久。

“嗯?...哪去了?我记得应该是在这的啊.......啊!找到了。”

坎布蕾菈熟练的用放在包里的火柴点燃了灯芯,关上盖子,拿起手里的煤油灯,在旋钮上轻轻一拧。昏暗的火光照亮了屋子内的一切。

屋子里并没有少东西,一切物品的摆放都好像和她刚刚出门一样。什么都没有改变。就连早餐都......

“嗯?怎么早餐都没收拾,爸爸就出去了?”

一旁的餐桌上,父亲早上做的菜式和三明治还放在桌上丝毫没有收拾过的样子。

难道...就在她出门的前后脚,父亲就遇到了什么,不得停下来去做,又没法收拾餐桌之后再去做的事了吗?

“爸爸?!”

坎布蕾菈脱下鞋子冲进屋子内,屋子内被关的十分的严实,几乎所有的窗帘都被放了下来,从外面照进来的光线几乎全被遮住了。

“爸爸!”

她首当其冲的冲向了父母的卧房,这是爸爸这一年里度过最多时间的地方。如果他还在屋子里,那这里大概率是他会呆的地方。

吱呀一声,老旧的木门开了,房门的内布置的灯火通明,数支点燃的蜡烛照亮了这个房间内的一切,它们星罗棋布的遍布整个房间内,每一处都像被刻意安排的北斗七星,排列在桌上、床上、衣柜上,哪怕是母亲梳妆用的椅子都摆上了图案。

明晃火光的照耀下,将房间染成橘黄。挂在床头上方的母亲画像好像此时正在看着她。

“爸爸?你在....唔!”

坎布蕾菈话还没有说完,不知何时从身后出现的身影,用不知名的布匹迅速盖住了她的口鼻。强烈的窒息感和晕眩感,瞬间窜入四肢百骸,强烈的困意在顷刻间席卷整个大脑。

“爸爸......”

在意识还未消失前,身后男人的声音道出了这个男人的身份。

“艾琳娜...你再坚持一会儿...我这就救你出来......”

之后的记忆,坎布蕾菈现在已经回想不起来了,她只能够清晰的记得。那个毫无色彩的洁白色房间,以及足够刺眼的强烈光线,和扎在她束缚胳膊上了的诡异绿色药剂。

嗡!!!!

“啊......”

熟悉的耳鸣声再次响起,这次出现在眼前的,是艾琳娜和克伦威尔的关切眼神。

“坎布蕾菈?你还好吗?如果实在不舒服,要不要去休息一会儿?”

艾琳娜慈祥的声音,充满了关切。

“是啊...刚刚是爸爸不对,如果宝贝女儿,你真的身体不舒服还是去休息吧。”

两人担心的神情,照的坎布蕾菈脊背发凉。如果是真的坎布蕾菈在这,恐怕她真的会在这里沦陷于这个温柔乡中。

但此时的坎布蕾菈是作为一个记忆旁观者,来审视眼前这个情况的。这两人的举措和行为多少有点令她感到恶心。

虽然此前她是个从未见过父母的孩子,但她实在无法接受,已经不在世上的两人,再度出现在她眼前,以一种虚构回忆、虚构印象的方式,片面的裁剪他们的人格。以此来安慰自己,在青春期对这两人感情上的缺失。

“你在哪!快给我滚出来!”

“坎布蕾菈...你到底怎么了?!”

坎布蕾菈没有理会他们两人的关心,而是继续朝着空气中吼道。

“我知道你在看!用这么恶心的手段,来亵渎别人亡故之人的容貌和灵魂!真亏你能做的出来!”

四周的空气中依然没有任何一点声音的涟漪起伏。

“既然这样,那我就只能这么请你出来了。”

坎布蕾菈突然身上的大衣里拿出了两把卡什尼科夫手枪,枪口对准了两人的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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