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烈的震动，从脚掌蔓延至全身。脚下这片土地，响起的轰隆巨响，在深处渐渐逼近地面。
这是地震了？这么凑巧？
联想到地震的几人，娴熟的按照受训内容，纷纷抱头蹲下或向后仰去。保护住自己重要部位的同时，保持着自己在危机时的规避移动能力。
轰隆巨响逐渐变成磨人的噪声，在那庞大生物跃向空中的一刻转为钻出巨石的巨响。
砰！
它钻出大地的位置就在坎布蕾菈眼前，连绵不断的粗壮身躯，让人难以估测它的大小。它带走了哈利娅，坎布蕾菈险些就一同卷进了这场突然袭击，哈利娅消失了，她应该已经和诺埃尔口中的古菌，一同回到了坚硬的岩层中。只在表面留下明显的凹陷，视作它曾出现的痕迹。
它的出现，验证了坎布蕾菈的猜想，那确实是一只型似蚯蚓的庞然生物，只不过外形更加像是书本中提到的绦虫。它没有明显的体节，整体光滑透亮，好像它带走哈利娅口器里...还有一个舌头？
那只舌头，令坎布蕾菈印象深刻，不只是这类器官不应出现在它身上，原因更是舌头表面带有明显的褶皱...
不！不对！那不是褶皱！那是体节！
记忆如潮水般退去，在大脑贫瘠的沙滩上，留下它来过的痕迹。当它再度涌上来时，那已不是褪去的那批潮水了，它会让沙滩上的痕迹再度加深，留下带有个人想象的画面。
舌头上出现体节？那幅清晰的画面印在脑海里，久久不能褪去。扁形动物的口器里长了一只舌头！坎布蕾菈一时分不清，这是大脑里留下的影像，还是画面补全留下的臆想。
无论如何，这都是非常关键的线索。只要它还被困在这个岛上...找回哈利娅就仍然是有可能的。
“必须马上撤离，这个名叫古菌的生物太危险了，必须及时告知新伦敦。如果放任不管，它们迟早会因为各种偶然，进入到人类社会中去。”
这是一段临近大海的崖地，他们所处的岩洞非常低，脚下光滑的岩石地面，正是海水日夜侵蚀崖壁的结果。
“同意，我们现在什么都缺，哪怕我们名义上有两个小组在这片岛上，这么个体型的巨大生物，也不是我们所能解决的。况且现在我们手上还有营地的伤员。”
矢车菊点了点头，跟随着悬铃木一同认可了诺埃尔的决策。
“等等，那希拉小姐怎么办？现在时间才刚刚过去不久，她仍然有获救的可能，难道我们现在就要放弃施救吗？”
坎布蕾菈拦住正准备离开的两人，问道。
“没有施救的必要了，坎布蕾菈小姐。希拉组长，已经在与异常生物的战斗中牺牲，已经当场确认死亡。见证者...诺埃尔”
“悬铃木”
“矢车菊。”
三人依次举起了右手，像是在希拉的死亡认定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们不说清楚！谁也别想出去。”
面对坎布蕾菈的追问，诺埃尔耸了耸肩，好像坎布蕾菈的追问也在她的预料里。
“悬铃木...你说吧...”
诺埃尔退到了一边，阴沉着脸。诺埃尔很不想承认希拉的死亡，但事情的发生就是这么突然，她亲眼看见了希拉的光点，消失在古菌的口器里。在悬铃木描述她们经历的时候，诺埃尔甚至已经想好了该如何向路西菲尔这个老朋友道歉。
没看好希拉，是她的错。
“......”
“对不起，坎布蕾菈小姐。我们也不想抛弃希拉组长，但现在最紧要的是拉响新伦敦的警钟。马恩症现在看似是个地区性疾病，但谁能知道像哈利娅这样的个体还有多少？”
诺埃尔它们的经历，令坎布蕾菈陷入了沉默。
“我知道，你想告诉我们，生命的珍贵。就因为是这样，我们才要第一时间把消息传出去，让它们有了警惕，才能防止紫潮出现在人口密集的城市。这是为了拯救更多人的必要牺牲！”
悬铃木他们的考量是正确的，为了族群的存续，牺牲个体是所有生物打出生起就会做的决策，无论是在哪座城市，换任何一个人来他们都会做出和诺埃尔一致的选择。
可以说，这是必要的牺牲。
“哎...我们走吧...”
坎布蕾菈僵在原地，任由悬铃木和诺埃尔将她引出岩洞。它们出来时，已经接近黄昏，夕阳已经西斜，它将天边染的通红，留下一轮血色的残阳。诺埃尔为首的一行人沐浴在血红的霞光里，好像浑身沾满鲜血，格外瘆人。
“营地就在前面！诺埃尔，你看，他们已经把篝火引燃了！”
虽然离着并不远，不远处的火光清晰可见。
“一堆...两堆...三堆，一个都没有少，看来营地还是安全的！”
诺埃尔三人眼前的欣喜，在坎布蕾菈眼中，就是毛骨悚然。留在营地的只有菡萏和希芙两个！他们怎么可能需要三堆篝火！那现在在营地里的到底是？！
“快！快走！”
一直呆在队尾的坎布蕾菈，突然出声催促。眼神里透露出惊惧无异于他们初次见到怪异的古菌。
队伍的行进速度一下子快了许多，哪怕脚下的道路已经几近昏黑，也没能阻止他们愈来愈快的步伐，原本预计要半小时的路程，被它们硬生生压缩到了15分钟。
“哟！诺埃尔书记官!你们回来了？”
预想中的美好，如同画卷般在眼前铺开，躺在地上的病人正坐在火堆前，吃着滋滋冒油的烤肉。身上覆盖着的青绿苔藓已经消失不见，他们甚至挥动着右手，向它们打着招呼。
“亚诺？！盖伊？！你们没事了？”
“当然没事了！今天早上起来的时候，我们突然就好了，大家都把身上的臊子搓了，等着你和组长回来一起用餐呢！”
这是...假的！...根本就不是这样！！！这些人都...它们都！死了啊！！！
脑海中的血淋淋，顺着坎布蕾菈的视野看了一圈，这里的每一个面孔，坎布蕾菈都清晰的记得，它死去时的惨状。
愤怒，像一颗火星在早已是枯草的心上点燃，嘭的一下，就是一把冲天大火。坎布蕾菈一下拽住了，迎着它们走去的诺埃尔。
“坎布蕾菈？你怎么了？”
“我 要 回 去”
“什么？你在说什么？你要去哪？”
“妈的！你是聋子吗？老子说要回去！”
男性的口吻吓了众人一跳，在他们的印象里，坎布蕾菈一直都是一个彬彬有礼的淑女，这样粗鲁又不修边幅的话，怎么会出现在她的口中。
“你看好了，这个世界上是没有奇迹的。”
这是无法抗拒的，诺埃尔那混杂着金属和木屑的身躯轻易的就被坎布蕾菈一手拨到身后。
“啊？我的配剑？什么时候？”
坎布蕾菈一步接着一步，走上前去，手上拎着的正是她的佩剑。诺埃尔这才注意到，这些士兵们的异常。他们看着逐渐走近的坎布蕾菈，齐刷刷的站起，一道又一道的视线，随着她的上前，一点一点的移动。好像从一开始，他们的注意力都在坎布蕾菈身上，望向自己，是一种错觉。
“呵呵......”
她冷冷的笑了一声，没有丝毫的退缩，好像这已经不是她的第一次。
“来吧。”
她的嘴唇微动，所有营地内士兵们蜂拥而上，迅速将坎布蕾菈围在中间，这些士兵的眼眶中仿佛放射出在洞穴内的蓝色流光。
是它们？！
诺埃尔一下就联想到了那些古菌们的子嗣，它们也是这样行动，一个接着一个冒出，然后蜂拥而上。
战斗很快以坎布蕾菈为中心开始，她将借用的配剑握在手心，一次次挥动，空气的炸响声不断在耳边响起，砍在这些士兵身上，如同砍瓜切菜。诺埃尔第一次见到，有人能将刺剑当成砍刀一样使用，挥动的每一下都能在这些士兵身上留下或多或少的痕迹。
明显的，坎布蕾菈不会用剑，更不会使用刺剑。她的每一击都像是单纯为了宣泄内心的痛苦和愤怒，完全没有任何章法可言，每一次都是靠着蛮力将剑身没有开刃的刺剑，砍入士兵的身体中，横向撕出。
最开始，人墙还能掩盖欺骗诺埃尔和悬铃木的眼睛，到最后随着人墙越来越薄，地上的“尸体”验证了诺埃尔的恐惧。它们就是古菌的东西，就是那些它们在洞穴内见到的蘑菇脑袋，它们的进化速度完全颠覆了诺埃尔和悬铃木的想象。这次它们已经可以像正常人一样出现在她们的面前...那下次呢？当她和它们再见面时，又会变成什么样？
诺埃尔已经完全不敢继续往下思考了。本能告诉她——不能让古菌再发展下去了！它们的存在，超过了目前已知的任何一种灾厄。这只和人类共存于世界上的异常生物，已经不能像某些异常生物一样，可以用对话来解决。
它和数十年前，在大不列颠北方发现的极北巨狼芬里尔一样，只能用刀枪、鲜血和死亡才能彻底解决问题。
只是一个恍神，战斗已经接近了尾声，整场战斗非常的干净，地上除了被切碎的绿色内容物就是和布片一般的散碎皮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