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等!你不会真的是?”
虽然菡萏觉得自己可能已经隐约猜到了答案,但理智却在脑内惊呼着——这不可能!
“安吉拉小姐...我的交易结束了!我从没想过,你会是一个骗子。”
菡萏的表情变化,没有躲过男孩的察觉,他像个惊弓之鸟,身体使劲往里缩了缩,浑身上下都写着,拒绝交谈。
“骗子?我骗你什么了?难道你不想达成你的渴求了吗?”
突然被叫做骗子的菡萏,没有反应过来她到底做错了什么,才让这个男孩发现了端倪。
“骗子小姐,你放弃吧。你没有能力,实现我的祈愿。回答你的问题,时空仍会静止在这,什么都不会发生改变。我说的...没错吧?”
他望着菡萏眼神,好像在这一刻变的苦涩。揭穿她欺骗这件事的本身,似乎让他痛苦至极。
“你看吧...你的答案,都已经写在脸上了。就没有必要再装下去了吧?”
心底翻起的心酸和愧疚,自然而然的占据了脸颊。菡萏只能支支吾吾的回答了一句。
“呃...那个......抱歉...我不是有意的...坎...”
再看向他的时候,他已经重新回到双腿构成的屏障内。对于她的道歉,久久没有回复。
“...抱歉...我不该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去骗你。无论你是不是她,我都恳请你接受我的道歉...”
白色的影子依旧岿然不动,显然他不是没有听见,而是已经心如死灰。
男孩的结论没有错,菡萏确实没法让时间重新流动起来,甚至她连细微的影响这个空间都做不到。显然...这个时空的归属者,另有其人。不然...她也不会被困在这里了。
脚步声响了起来...菡萏开始重新观察起这个静止的空间。细看之下,她确实能从记忆里找到与之对应的画面,但也能看到许多,她没能看到的部分。
一般来说,这种记忆空间,或者...人们常说的梦境,都是由一个主体为主导所构建起来的。他能清晰记住的东西,这个空间,也会勾勒的尤其细致。相反如果它自己本身都记不住,那它就会以一种模糊不清的状态下呈现。
正常来说,它们保密局在进行梦境操作的时候。人们对于自己的相貌,都是模糊的,因为人们都不会记得或者在意,自己在某个事件里的具体做出了什么表情或者使了什么眼色。对于别人往往都会记忆的更加清晰,更加完整。
因此,菡萏会怀疑男孩,不是没有理由的。他模糊的外表和相貌,像是写上了预分类标签,浑身上下的透露着,空间主导者的气息。但在实际接触后,菡萏发现并不是这样。
他的渴求和祈愿都应该是空间主导者能够做到的事情,而他却要向菡萏渴求?最初菡萏还有一些关于,他自身不自知的疑虑。但他强烈的执念本身,已经完全是,不需要主人命令,空间就会自主行动的程度......
这点也被排除了,那么剩下的可能......又会是谁呢?菡萏思索着,又观察了一圈周围,所有景象都是如此的清晰,好像这个空间的主导者,将这里所有的人和异常生物的相貌、体态以及周围环境,全都扫描上传了一般。
它实在太清晰了!不是说...没有这个可能,但...那只会出现在人生中的重大事件里。因为只有这样的事件,主导者才会在脑海中一遍又一遍的回滚、一遍又一遍的记忆,模糊的部分被大脑反复填充,直到逼真细致。
但...这种填充,也是有极限的。比如...那个名叫哈利娅的女孩...这样一个在事件里存在感低下的事物,大脑会将这段记忆选择删去,而不是选择保存模糊的影响然后耗费精力去补全......
这太反常了!说成是扫描都不为过!而且这个视野范围...几乎是以坎布蕾菈、玛莎和古菌为中心的视角,呈超300°的广阔范围辐射扩散。
这远远超出了人眼所能记录的180°,也就是说...这个视角是一个接近为完整的圆形,而不是菡萏见过的,人类所能记录的半圆。他要么是来自于异常生物,要么是来自于像菡萏和男孩这样的,处在空间中的旁观者和观察者。
这个思路,又将事件的矛头引向了男孩和菡萏。可...这样的情况,往往会出现在二度观察者的身上。简单来说,就是一个已经深入过记忆空间的观察者,被另一个观察者进入观察之后,再进入相同同一时空的记忆里才能得到的,伪圆形的结果。
简单来说,就是因为这名亲历者,在同行人的身上又一次观察了这个时空。他得到了,超出他所能记录范围以外的东西。只有这样的情况,他们的视野才会呈现出伪圆形的样子,而且记忆清晰程度也能符合这样的表现。
但...这不应该啊...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至少男孩不会是这个模样。因为二度观察者的记忆,应该是全清晰的才对。并不会留下一块白色的噪点,丢弃在那,不做任何处理。
如果是这样...那...这空间的主导者又会是谁?他执意停留在这个时点的原因是什么?是他渴望停留,还是这个时点本身就非常的重要?所有的要素放在一起,菡萏脚步声的频率也越来越快。
“300°的超大视野...异常清晰的记忆...存在的白色噪点......”
突然,她的脚步声停住了。不知道为何,脑海里的种种要素,最终组合成了一只眼睛,一只...属于爬行动物的眼睛。
“为什么...为什么我会自然而然的想到那只蜥蜴瞳孔......明明能符合这点的生物种类,并不止这么一种,为什么偏偏我会想它?是属于我近期的记忆残留吗?还是......”
菡萏猛得回身,她的眼睛自然而然的汇聚到身后坎布蕾菈的身上。虽然仅仅只是那么一瞬,但她还是能清晰的感觉到,坎布蕾菈的眼睛和她对视了!
大脑告诉她,这是个幻觉,不应该相信。但她的眼睛和身体却很清楚,这个视线绝对不是错觉!这种注视的感觉就像是......
“窥视。”
稚嫩的声音在耳边炸响,熟悉的感觉让菡萏开始明白,自己为什么脑海里浮现的是那只蜥蜴瞳孔......
“是窥视...因为它窥视我的眼神!和这个视线...一模一样!”
脑海的信息翻涌,菡萏盯着的坎布蕾菈像是受到她的影响。血红的瞳孔竟然长的越来越像那只蜥蜴的眼睛。
“对啊...如果这个记忆的主导者,是来自于一只爬行动物。那么这个超大的视野范围和白色的男孩噪点...也就能解释的通了...”
眼角的余光里,男孩似乎重新抬起了头,望着她的方向,面露笑意。
“而这个静止时空的主导者,正是...坎布蕾菈...不...或许该叫你...不列颠的红龙...”
静止的时空,如玻璃般在眼前破碎。
记忆好像恢复了正常,菡萏看见了一团火焰。它从坎布蕾菈的胸口点燃,顺着那些长满身体的黑色丝线,从身体内侧,烧遍了全身。
“不...这不可能!”
又一次,古菌驱动着无数根触须,从四面八方依次向坎布蕾菈袭来。但无论袭来的速度多么的迅速,它们都在抵达皮肤的一瞬之间,燃烧殆尽。
坎布蕾菈,皮肤通透的能够清晰的看见,埋藏于其中的黄亮纹路,就像星球的血管和里侧流淌的岩浆。鼻息从鼻孔内喷出,在空气中与脸颊形成了一个微小的气流回环。
她...就像...一团火焰?不!那是一颗太阳!
和太阳一样炽热,她只需要矗立在那,周身空气就会自动为她,辐射光和热量。黢黑的空间里,亮如白昼,就像这个世界上出现的第一个太阳。所有人都在为它的诞生恭贺、庆祝。
“呵呵...古菌...你就看好了...我到底是不是,你口中的冒牌货。”
她的声音低沉的像个破旧的风箱,低沉、粗犷、漏风,完全不如她外表那样的年轻。
手中的匕首,轻轻划过手心。刃口接触到血液的瞬间,整个刃身就化成一团火焰。它们成长、喷涌,无休止的膨胀、燃烧。最终,竟然变成了一把燃烧着的双手剑。
“红龙...是红龙...”
她的身影,渐渐和古菌记忆里的身影重合。她和2000多年前一样,握着一把双手剑,横于胸前,踏着轻快的步伐,像划破空气的流星,向它而来。
在古菌优秀的感官视野里,她的动作虽然迅速,但不至于完全无法看见。可绝望的就在于此,明明能精准预测到她的攻击轨迹、她的攻击位置。可深深的无力感,却率先爬上了古菌的全身。
它仿佛已经看见了未来,无论它接下来做出什么样防御措施,她都会和记忆中的那个身影一样。挥舞着无情的力量,将一切胆敢阻拦在她眼前的物体和生物,一一碾成粉末。
巨龙就是极致力量的化身,它们潜藏在肉体里,骨髓中,哪怕日常更换的鳞片中都蕴含着力量。哪怕,它们只剩下了身体的一部分,操使它们的人类依然能够做到重现记忆里身影。
“完了...全完了...”
她跃起的身影闪烁着刺目的白光,这预示着她的攻击即将到来。古菌臃肿的身躯让它避无可避。在耀眼的审判光芒中,古菌忘却了一切,它忘却了自己的子嗣们,忘却了手里还未打出的底牌,忘却数个世纪的谋划。
最后,它忘却了生死。眼中,只剩下了称赞力量的死亡。它矗立在那,像是为了自己的行为忏悔,也像是在自己生命中的最后一刻逝去的更加尊严。
独属于古菌的太阳升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