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行!我还不可以死...”
一条长约5cm的黑色绳状物,快速穿梭在甬道内。甬道内已经有了浅水的痕迹,它们比坎布蕾菈进来的时候,水位明显高了不少。耳边咕咚咕咚的声音,并不是水滴汇入浅水的声响,而是另一个物种,喃喃的咒骂声。
“红龙...不列颠的红龙...又是你!你又一次打断了我的计划,又一次让我一无所有。”
现在的古菌只是它之前万千触须中的一条,它每从浅水里浮出,都会咒骂一句。身形怪异的扭曲移动方式,让人难以说清,它是在游,还是在蠕行。
“我可不会放弃,我已经习惯了等待,时间对我来说,就是在黑暗里的一次又一次沉睡、苏醒。”
“我会再次成长,静静等待,我的帝国再一次兴起。我要找到你的身体,吃光你的躯壳,啃食你的灵魂。我要夺取你身上的力量,然后统治这个世界!这个仇一定要报!”
前方的道路开始逐渐上升,它每往前移动一点就要废很大的力气。他口中的嘀咕,也开始变得断断续续。
“该死...这个畜生的意识...已经开始苏醒了...要是它回到海里开始进食,那一切就全完了!”
钻地蠕虫的进食方式,相当原始,整个过程分为两步。第一步是吸,猎物会和海水一起,被它吞入口中。浓厚的分泌液会与海水混合,共同形成高盐高酸值的消化液,促成消化。在消化差不多完成后,剩下的食物残渣和体内的代谢物,会和混合液体一起,排出体内。
无论是任何生物,只要卷入其中的任何一个过程,都会在消化液里被溶解、消化
它最后的生息,恐怕只会是一段连串的气泡。这点古菌也不例外,虽然它在最后关头做了紧急措施,将自己身体的一部分,用抗腐蚀分化物进行了包裹,但它们也只能抵御低浓度的侵蚀。掉入这些刚分泌的分泌液中,恐怕要不了一分钟,它就会没了生息。
而这条坡道的底部,就是这样的液体。无论为了逃跑还是活下去,古菌都得继续向上攀登。
“...哈!就快到了!很好!它的体态还没有发生改变...说明它还没有开始移动!”
它回身看去,坡底的分泌液已经就从浅水变成了与成年人脚踝齐高的水洼。幸好它跑的快,要是再过一会儿...恐怕那些冒着气泡的子嗣就是它的下场了。想到这里,它忍不住的笑了起来。
“哈哈...!杀了我积累的肉身又怎样!斩断了我与子嗣们的联系又如何?还不是会死在这里?!这唯一的出路只有我知道!你们就找吧!和我的那个孽畜紫潮一起!消失在黑暗中吧!”
身后震动感和脚步声迟迟没有响起,愈是这样,古菌就愈发得意。这不但代表着,它们没有跟上来,更是说明坎布蕾菈它们在通道里的迷失。
咕咚咕咚咕咚....声音愈发急促,最后竟连成了一片,水壶烧开的笑声。
古菌继续攀登,如果身体最后接收到的信息没有出错,那它只需要越过这最后的30米,它就能逃出升天了。
“快点!再快点!再用点劲!我只要走过着最后的一段路,我就能脱离危险了。
等我找到一个安息之地,我要重新统合信息!再度组建我的帝国!”
胜利曙光临近了...来自初晨的光亮已经照射在了坡顶,那刺目的白光已经清晰可见。它又一次缩紧身体,又一次伸长攀登,这次不像前面的路途那般费劲。它的伸缩的频率越来越快,好像刚刚长路只是一次平常的出游散步。
“我要看着这颗星球的生灵,在我们庞大身躯下再次颤抖。任何东西都不能够阻止我!人类不能!巨龙也不能!”
光亮越来越近了,它开始能感受到,眼前阳光射下的温暖,和那亿年来都已经习惯的氧气吹拂。
“我!古菌!终于!”
随着身体最后一次变形屈伸,目中的光亮变的无比圆润,它终于到达了这个地方。
“你好啊...自诩伟大者......”
“不....我绝不可能迷失在这里的...这是为什么?为什么这条道路的尽头会是你!”
绝望...映入了心底。和它对话的是一个光球,古菌看到的希望,看到阳光,看到的温暖都来自于它。它就像鮟鱇鱼头顶的诱饵光球蛰伏在黑暗的坡顶等待着它的到来。
“没有为什么...你折磨了我这么多年,你也应该会想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
古菌现在明白了,为什么身后一直没有奔跑的脚步声响起。因为它走向了通道的另外一端,这是条死路。它伸出的粗壮触须,在这里断绝。这里并不是通向自由的口器,而是钻地蠕虫身体的最深处——分泌室
这里有着钻地蠕虫的另一个大脑,它通过未知的方式与主大脑产出共振连接,根据主大脑的需求,达成对它一员的满足。它真正意义上实现对体内分泌腺的主观调控。
这是古菌始终没能踏足的领域,古菌的操控它的方式也仅是在这两个大脑之间创造一个中间商。通过主大脑信号,对它的限制,来操纵它的工作。
但是现在...它的操控结束了...
两个大脑也在古菌控制断线的瞬间,重新建立了联系。
双方显然都对古菌这个可恶的寄生物,厌恶之至。长期以来,古菌为了发展自己的帝国,一直让钻地蠕虫的分泌系统保持着最低限度的工作,或者干脆在某些时刻直接是罢工停摆的状态。
这种工作方式,让身体内的许多脏器,在如今解放的今天都处于萎缩、衰竭的状态。每次当它以为,自己的生命即将走到了尽头,能够得到解脱。古菌又会用一些奇特的方式,维持着它的生存,让它继续受尽折磨。
整只钻地蠕虫始终就像一个半死半活僵尸,不知何时会进食,不知何时可以休眠,不知道何时能死去。未能充足进食的饥饿...脏器衰竭的麻木....浑身上下作为古菌苗床的疼痛。每一时,每一刻,都在折磨着它。
而今天...它终于获得了自由......
“这里的触须...应该没有这粗壮才对...它们应该纤细并且没有感受器以外的其他分化功能...它们...怎么会?”
古菌在愤怒之余,剩下的是满脸的震惊。就像一个古代工程师,看见自己曾经亲手制造的器械,它不按自己制造的设计理念,运转了起来。
“这都要感谢,那个叫作坎布蕾菈的人类。是你自己的疏忽,将你带进了这个骗局。”
坎布蕾菈?!又是这个名字!不列颠的红龙?她居然还和这个畜生一起,商量好了一同布下了这个陷阱!真是tmd阴魂不散!难道我的就要栽在这里了?
不...我不能放弃!古菌...你好好的、仔细的想想...你还有机会的...你在这具身体里经营了这么年...你一定留下了什么,能作为翻盘的手段。
“你们的骗局确实精妙,我承认...是我输了。我...臣服”
啪嗒...它全身匍匐在地,全然没有了刚刚的神气。
现在,我要尽可能的拖延时间,直到我找到逃脱的办法.....这是暂时的忍耐,为了实现复兴...这只是暂时的耻辱罢了...
“你?臣服?”
白色的光球变换着颜色,它时闪时灭,频闪的间隔就是它说话的语气和间隔。
“原来你这个家伙,也有想要臣服于它人的一天。看来不是死到临头了...你都认不清你的时代,已经过去。”
“是的,我尊敬蠕虫王。种族辉煌的时代,谁都曾经有过,我作为困在过去的鼠目贱人。自然无法认清自己的卑鄙......您教训的是...”
古菌像是脑袋的地方,不断的立起和落下,像是一个忠实仆人,赞颂着眼前光球的伟大。
“现在,你倒像个当初的那个仆人了。难道...你以为我会蠢到再相信你一次?就用你那廉价的分泌液来维持我的长寿?”
光球肉眼可见的变红了,显然他古菌对他做出这个姿态,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当然了...蠕虫王大人。要保证永生不死,总要付出点代价,不是吗?当初是我的疏忽,没有告诉您,应当承受的后果。才导致了您遭受了数不清的折磨和痛苦。”
古菌的姿态依旧放的很低。
“我对此非常的抱歉,我是一个不合格的仆人,更是个卑鄙贪婪的小偷。看见您伟大身躯的财富,就忍不住伸出了手。但...哪怕我费尽心机,也无法窃取您伟大身体构造的分毫财富!数亿个日夜里,我无时无刻不在赞颂您的伟大。也在用我自己的方式,哺育着您的身躯。”
它的语速渐渐放缓,发出了请求。
“不知...您能否看在我,服侍您这么多年,屡次帮您跨过寿命界限的份上。放过我这一次呢?蠕虫王大人?我保证滚出你的身体,不再沾染任何一个您的子嗣。我会安分守己的在角落里在您的伟大光辉下,度过我余下的生命。不知您,意下如何?”
“呵呵...为了活下去,你可真是大费周章...让我猜猜...这样的宣誓你宣誓了几次?而你的主人最后的结果都变成了怎样?我想这个问题的答案你该比我清楚...”
现在不能生气...不能生气......古菌...你要活下去,就得再把它哄好。这个头脑简单的家伙,很容易就能被欺骗。你再努努力!就能逃出去了!
“蠕虫王大人...这是我过去犯下的错误。我会努力改正,我知道我的话语没有多少可信度,但我的生死大权就握在您的手上,只要您一声令下,我就会死于非命。能否看在我贪生怕死的份上,再相信我一次?”
光球在转瞬之间再度变绿,闪烁的频率上升了几乎接近一倍,显然它在嘲笑古菌。
“果然...你说的这些就和坎布蕾菈猜测的,一模一样......是不是接下来,我要是同意,你就可以逃之夭夭了?然后再未来的某一天,再次建设你那可笑的帝国?”
光球顿了顿接着说道。
“要是我不同意,你就打算硬来?我身体那些黏膜内壁上,哪里有你留下的眼子,你都一清二楚吧?是不是以为从那里钻进去,就可以溜之大吉了?”
古菌...僵住了...它没有想到...自己的心思居然能被那个女人一眼看透。甚至连后续它的逃脱方法就猜的一清二楚。
“你放心,我早就用我最后一点的生命力,将这些缺口给堵上了,无论是这里的你还是你的其他分裂出的部分,你都逃不出去。”
光球的频率慢了下来,像是一个靠在夕阳上的老人,缓慢的说着,生命最后的光芒。
“看看你的身后吧!我在等它们...而你等了这么久...又等来了什么呢?珍惜好你,生命中最后的一段时间吧...古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