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作者:鱼与游游 更新时间:2025/2/28 4:18:15 字数:5034

暮春时节的玉京山飘着杏花雨,凌越握紧手中长剑,看着对面素衣女子腰间晃动的青玉双鱼佩。三日前宗门大比上,这枚玉佩曾勾住他剑穗,让本该刺穿她咽喉的剑锋偏了三寸。

"药王谷莫相逢,请赐教。"女子声音清泠如碎玉,腕间银铃却发出细碎的轻响。凌越突然想起那日收剑时,她耳后一缕青丝被剑气削断,混着杏花落在他剑刃上。

比试台四周的结界泛起涟漪,凌越的剑招突然滞了一瞬。药王谷的熏风诀带着淡淡药香,竟与天衍宗的太虚剑意隐隐相合。当莫相逢的银针穿透他袖口时,凌越忽然明白了师父说的"命定之人"是什么意思。

他们在后山的药圃待到月上中天。莫相逢用银针挑亮萤火虫,细碎的光点落在她发间。"听说天衍宗弟子都要断情绝爱?"她忽然转头,惊起一串银铃响动。凌越看着玉佩在她腰间摇晃,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杏花瓣:"若遇上值得破戒之人......"

轰隆——

记忆在雷声中碎裂。凌越浑身浴血跪在药王谷废墟上,怀中人白衣浸透血色。三日前那封染血的求救信此刻正在他袖中燃烧,烫得五脏六腑都在疼。

"阿越..."莫相逢指尖凝着最后一点灵力,正在将他心脉处的玄冥寒气往外引,"神农鼎在...在..."暴雨冲刷着她逐渐失温的身体,凌越眼睁睁看着那块青玉双鱼佩出现裂纹。

玄冥宗长老的狞笑穿透雨幕:"好一对亡命鸳鸯!"凌越抱紧怀中人跃下万丈悬崖时,听见自己灵台碎裂的声音。太虚剑意第九重在他经脉里横冲直撞,却暖不热莫相逢渐渐冰凉的手。

三年后,九重天境雷劫降临那日,凌越的白玉冠碎在罡风里。当世最年轻的剑尊睁开眼时,额间金纹映着漫天星斗。庆功宴上各派女修的红绸落了满殿,他却盯着玄天镜中一闪而过的身影——药王谷新任谷主戴着银色面纱,腰间青玉双鱼佩完好如初。

"听闻莫谷主三年前重伤失忆,如今已是玄冥宗座上宾。"有碎语飘进耳中,凌越捏碎了琉璃盏。血色从掌心渗出来,却不及心头剧痛万分。宴席散时,他在回廊拦住那抹素白身影,声音哑得自己都心惊:"你的熏风诀,为何带着玄冥寒气?"

面纱下的眸子冷若冰霜:"凌剑尊认错人了。"银铃响动的节奏却与当年分毫不差。凌越突然伸手扯下面纱,那道淡粉色的伤痕横在她耳后,正是当年被他剑气所伤的位置。

暴雨夜突然在记忆里复生。凌越想起莫相逢坠崖前拼命推给他的那缕神魂,此刻正在他识海中发出悲鸣。他忽然懂了为何这三年来修炼速度突飞猛进——原来她早将半颗药王心渡给了他。

"相逢..."凌越的剑气震碎十里红绸,在众人惊呼中握住她冰凉的手,"这次换我来教你,什么是熏风诀。"

莫相逢突然按住心口,青玉双鱼佩发出灼目的光。记忆如潮水冲破封印,她看见凌越在寒潭练剑三年,看见他孤身杀穿玄冥宗十八分舵,最后停在一个雨夜——青年抱着块碎裂的玉佩跪在药圃中,肩头落满她最爱的杏花。

"阿越..."她眼尾坠下血泪,银铃终于响成当年的节奏。凌越的剑意铺满整座玉京山,太虚剑气第九重化作漫天杏花。当玄冥宗主带着魔修杀到时,看到的正是双剑合璧的霞光。

青冥渊上,莫相逢的银针引动九天玄雷,凌越的剑锋挑破血色苍穹。他们背靠着背,青玉双鱼佩合成完整太极,药王谷失传百年的神农鼎正在秘境中发出轰鸣。

大婚那日,凌越将新采的杏花簪在莫相逢鬓边。喜帕落下时,她忽然轻声说:"其实当年在比试台上..."红烛爆了个灯花,凌越笑着截住话头:"我知道。"窗外星子落进合卺酒,映着两人腕上缠绕的红线,正是当年被剑气割断又重续的姻缘。

暴雨中的药王谷泛着诡异的紫雾,凌越斩开第三重毒瘴时,袖中玉佩突然发烫。三天前莫相逢传来的灵蝶只剩半片翅膀,沾着星点血迹。

"神农鼎绝不能..."少女的呼喊被雷声淹没。凌越踏着屋檐疾奔,看见莫相逢的白衣在玄冥宗的黑旗间时隐时现。十七根锁魂钉贯穿她周身大穴,却还在艰难结印维持护山大阵。

凌越的剑第一次沾了同门的血。当莫相逢跌进他怀里时,心口插着的正是天衍宗的制式短刃。"师父说...说你会来..."她咳出的血染红凌越前襟,指尖却亮起微弱的青光,"快走,他们想要的是..."

凌越抱着莫相逢跌入寒潭时,十七道追魂咒印擦着水面炸开。怀中人睫毛结着冰霜,心口短刃竟泛起诡异的青黑纹路——这是天衍宗禁术"噬心蛊"的征兆。

"你师父...和玄冥宗早有勾结。"莫相逢指尖颤抖着点在凌越眉心,将最后一段记忆渡给他。画面里天衍宗长老与玄冥宗主对坐饮茶,脚下正是昏迷的凌越,"药王心能解百毒...他们要用你的命逼我交出神农鼎..."

潭水突然沸腾,凌越的剑气在周身形成漩涡。三年前他始终想不通,为何玄冥宗能精准找到药王谷密室,原来叛徒就藏在最信任的人里。莫相逢的银铃突然发出尖啸,青玉双鱼佩裂痕中渗出鲜血,在潭底映出古老图腾。

"抱紧我..."莫相逢突然咬破指尖,在凌越心口画出血符。双鱼佩发出龙吟,潭底巨石轰然中开,凛冽药香扑面而来。凌越看着悬浮在秘境中央的青铜巨鼎,终于明白为何药王谷要建在寒潭之上——神农鼎的灵火需以千年玄冰为鞘。

莫相逢的银针引动鼎中火焰,噬心蛊在凌越经脉中发出惨叫。"忍着些。"她将额头抵在他染血的胸膛,青丝垂落处,蛊虫灼烧的焦痕正被药香抚平。凌越忽然握住她施针的手:"当年你也这样疼吗?"

鼎中火光映着莫相逢苍白的笑。三年前她剖开灵台渡他药王心时,可比这疼上千百倍。

大婚当日,玄天镜照出百里红绸。凌越握着莫相逢穿过凤凰火铺就的长阶,却在合卺酒倾洒的瞬间变了脸色——酒液在青玉盏中凝成骷髅图腾,这是玄冥宗最高级的战书。

"他们劫走了药王谷七十三名弟子。"莫相逢扯下喜帕,嫁衣上的金凤纹路突然活过来,在她腕间化作短剑。凌越的喜服褪去后露出玄甲,额间金纹比三年前更炽烈:"今日正好用血洗剑。"

喜轿还停在殿外,新人却已杀到玄冥宗总坛。当莫相逢的银针钉穿最后一名长老的咽喉时,凌越的剑正架在他师父颈间。老道笑得癫狂:"你以为赢的是情义?药王心与太虚剑融合时,神农鼎就会..."

话音戛然而止。莫相逢看着突然自燃的尸首,忽然捂住心口。凌越的剑气不受控制地暴涨,周身浮现出与神农鼎相同的铭文——原来所谓正邪之争,不过是上古器灵挑选宿主的棋局。

青冥渊底狂风呼啸,莫相逢割开手腕将鲜血浇在神农鼎上。凌越的剑气正在被鼎中器灵吞噬,太虚剑意第九重化作锁链将他悬在万丈高空。"器灵要的是至纯灵体,"她仰头看着逐渐透明的爱人,"但药王谷秘术里...还有换命之法。"

凌越在混沌中听到银铃急响。三百根金针封住莫相逢周身大穴,她的青丝寸寸成雪,而神农鼎正将器灵之力反灌进他体内。当最后一根针没入心口时,莫相逢腕间红线突然断裂。

"你疯了!"凌越接住坠落的爱人,发现她心口开着血洞,"药王心不是早就..."怀中的女子伸手抚平他眉间褶皱:"三年前渡你半颗,今日再给半颗,这样我们永远都欠着彼此..."

器灵在悲鸣中消散,神农鼎化作流光没入两人心口。凌越抱着莫相逢走出深渊时,朝阳正撕开云层。她白发间沾着露水,轻声哼起药圃里那首小调,腕间重新系好的银铃随步伐轻响。

三日后,江湖传闻剑尊道侣陨落。却无人知晓玉京山巅多了对寻常夫妻,每日晨起采药,暮归时剑穗总会缠住一缕银发。凌越的剑鞘上新刻了行小字:"不必相逢于江湖,只求执手在人间。"

凌越握着药锄的手突然顿住,晨露顺着叶尖滚落,在刚翻新的泥土上砸出细小凹痕。莫相逢的白发缠在乌木药箱铜扣上,随着她弯腰采药的动作泛起流银般的光泽。

"昨日种的鹤望兰..."她忽然直起身子,腕间银铃惊飞了竹篱上的山雀。凌越快步上前扶住摇晃的身影,掌心贴在她后腰时摸到凸起的疤痕——那是神农鼎器灵反噬留下的印记。

莫相逢顺势将下巴搁在他肩头,沾着药香的手指戳了戳他紧绷的肌肉:"剑尊大人连种田都要运太虚剑气?"凌越低头看着被锄头劈成两半的玄参,耳根泛起可疑的红晕。

山风卷着炊烟掠过药圃时,凌越正蹲在灶台前研究药膳配方。莫相逢倚着门框看他被熏黑的下颌,忽然想起三年前庆功宴上那个冷若冰霜的剑尊。锅盖突然被蒸汽顶开的声响里,她笑出了眼泪。

霜降那日,来送冬衣的天衍宗弟子在石阶上踩碎了枯枝。凌越的剑气比人先到,挑开了装着紫云貂裘的锦盒。滚落的明珠撞在结界上,映出来人腰间墨玉令牌——正是他当年亲手赐予首徒的信物。

"师...凌前辈。"青年修士盯着他粗布麻衣上的补丁,声音发涩,"玄冥宗余孽劫了送往药王谷的千叶冰莲。"凌越擦拭药杵的动作未停,直到莫相逢端着药盅从内室走出,青年突然瞳孔骤缩。

白玉盏摔碎的清音里,莫相逢腕间银铃无风自动。青年脖颈处浮现的暗纹正与她梦中见过的蛊咒重合——那是神农鼎器灵控制宿主的标记。

### **暗潮涌动**

夜雨敲打窗棂时,凌越的剑横在药庐梁上。莫相逢蘸着药汁在案几画阵图,白发垂落处,墨迹蜿蜒如盘龙:"器灵未灭,它借蛊咒寄生在修士体内。"

烛火突然爆出青焰,映得她眼尾朱砂痣妖异如血:"当年器灵选中你,恐怕不止因为太虚剑意。"

凌越沉默着往炉膛添柴,火光将两人影子投在药柜上。他忽然伸手拂开她额前碎发,露出那道淡粉色剑痕:"明日我去趟天衍宗。"

莫相逢抓着他衣襟的手蓦然收紧,当年剖心之痛仿佛穿透时空刺入骨髓。

天衍宗镇魔塔第七层,凌越的剑尖挑破虚空符咒。被铁链锁住的青年修士突然睁开眼,瞳孔中流转着青铜鼎的虚影:"药王心养出的魂魄果然美味。"

沙哑笑声震落塔顶积灰,"你以为斩断契约就能逃脱?那小药人的白发便是代价。"

凌越的剑气在塔内结成星斗大阵,太虚剑意第九重却刺了个空。器灵借蛊咒瞬移到观星台,月光下数百名弟子脖颈同时浮现暗纹。莫相逢的银针就在这时破空而来,在北斗七星位钉入七盏药灯。

"接着!"她抛来的青玉双鱼佩滚烫如火炭。凌越接住的瞬间,玉佩化作双剑没入掌心,器灵的惨叫震塌半座山峰。莫相逢踉跄着跌进他怀里,白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

药庐前的杏树第三次开花时,凌越在树根处埋下一坛新酿。莫相逢数着新生的黑发撇嘴:"神农鼎的器灵竟藏在我当年渡你的半颗药王心里。"

她忽然被凌越拦腰抱起,天旋地转间落在当年比试台旧址。

结界泛起涟漪的瞬间,凌越的剑穗再次缠住她腰间玉佩。这次没有偏移的剑锋,只有落在耳后的温热呼吸:"欠你的剑气,还了。"

莫相逢笑着将银针扎进他肩井穴,惊起满树杏花如雪纷飞。

暮色四合时,山道上传来新任剑尊求医的呼喊。凌越扣紧想要起身的莫相逢,剑气扫过处,药庐木门轰然闭合。归巢的雀儿站在檐角,看着月光将两人依偎的影子拉得很长,长得仿佛能缠绕三生三世。

“我爱你,希望,永远都是我们。”

药庐檐角的铜铃第七次响起时,莫相逢正将晒干的杏花装进香囊。凌越突然按住她手腕,药碾里未碎的琥珀籽在月光下泛着幽蓝磷光——这是魔修追踪用的"千里留踪"。

"三个月前救的那个孩子..."莫相逢指尖银针已淬上剧毒,窗棂投下的阴影却突然扭曲成人形。凌越剑气横扫的瞬间,十二盏幽冥灯在药圃次第亮起,映出来人玄色斗篷上的血色曼陀罗。

被掀开的兜帽下露出张稚气未脱的脸,少年脖颈处青筋暴起:"谷主说过...药王谷不救将死之人吗?"他掌心托着的冰莲突然绽开,花蕊里爬出密密麻麻的噬魂蛊。

凌越的剑悬在少年眉心三寸,却见莫相逢徒手捏碎了冰莲。噬魂蛊在碰到她鲜血的刹那化作青烟,少年眼尾浮现的青铜纹路竟与神农鼎铭文如出一辙。

"器灵在你灵台种了引魂枝。"莫相逢的银针穿透少年天灵盖,带出的却不是血,而是缠绕着黑气的根须。凌越剑气成笼罩住整座药庐,看着那些根须在金光中开出妖异的红花。

少年突然诡笑:"你以为毁掉宿主就能解脱?"他胸腔裂开的瞬间,莫相逢腕间银铃炸成碎片。凌越揽着她急退时,看到红花凋零处结出的果实——正是缩小版的神农鼎。

暴雨倾盆的夜,莫相逢跪在寒潭边剖开自己心脉。凌越的剑意凝成结界,却阻不住她流淌的鲜血染红潭水:"当年器灵借药王心重生,如今唯有以心血为引..."

青铜小鼎从她伤口浮出时,潭底传来惊天动地的轰鸣。真正的神农鼎破水而出,鼎身上缠绕着无数血色藤蔓——那竟是莫相逢这些年救过的万千生灵的因果线。

凌越忽然悟了太虚剑意第十重。他的剑气不再凌厉,如春风化雨拂过藤蔓,每一根断开的因果线都映出过往画面:瘸腿老道跪谢赠药,魔族幼童捧着解毒丹,甚至玄冥宗叛徒临终前的忏悔...

"原来这才是神农鼎真正的力量。"莫相逢的白发在狂风中重新变黑,鼎中腾起的灵火不再是青色,而是包容万象的混沌之色。器灵的尖叫逐渐变成呜咽,最终随着藤蔓一同化作星光。

次年春分,天衍宗新任掌门跪在药庐前三日。凌越抛出的剑穗缠住他手腕,正是当年被莫相逢银针修补过的那枚:"告诉天下,剑尊道侣死于青冥渊之役。"

暮色中,莫相逢将新制的玉佩系在凌越腰间。这次的青玉双鱼不再成对,而是首尾相衔的太极纹:"我留了半缕神魂在鼎中,若再有人强夺神器..."

她未尽的话语被凌越封在唇间。晚风卷着杏花掠过山涧,药庐木门吱呀关闭的声响惊起群鸟。江湖上从此多了个传说:若在月圆之夜向神农鼎诚心祈愿,可见双剑合璧的流光划过天际,那剑光里缠着细细红线,似要系住万古长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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