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飘忽,不可捉摸。宛若中了邪躺在河底的人,眼前流水潺潺,波光粼粼,落叶,浮木从身边逆行流过。
确切的疼痛硬生生把沉月从镜中花,水中月的虚无质感中拔出。
我还活着。披散的头发随风飘摇,适应着明亮得晃眼的阳光,沉月挣扎着睁开眼。
瀑布湍急的冲刷声带着寒冷的气息在空气中济人清爽。
瀑布下锈剑寥若星辰,落寞地插在那里,隐约流露出锋利的剑意仿若剑鸣悠扬。
到底是死了两次的人,她没有学会释然什么,脸上却有着轻车熟路的从容。
近处有棵衰败的杨柳树,枝干之上光秃秃的,微动的清风都是摧残,它摇摇欲坠似风中残烛。
沉月的脑海里莫名浮现了之前的柳树枝,这两者绝脱不了干系。
有一流水突兀,不知道哪里来,不知到哪里去。
四周透露着古怪,杨柳树,瀑布,锈剑,流水,彼此割裂存在。而其余的事物都被笼罩在苍茫剑隔绝沉月探寻的目光。
亲切的感觉从空间的一草一木中传来。
水面之上倒映着美人如玉。蹙着的蛾眉传出哀愁的思绪更是在她清冷的脸上增添了倾国倾城的神采,我见犹怜。
乍起的愤懑在水面之上泛起涟漪。
沉月不明白,她为何会生出这般顾影自怜的姿态。
水面再次平复时那美人倒映水中的身姿窈窕亦一同“平复”。
沉月在逃避,哪怕术法遮掩了她雄厚的资本,望着水面谁又能违心地称之为谦谦君子呢?
沉月能,至少现在能。
她的气息不再遮掩,如同一把出鞘的绝世宝剑,锐利得让人忽视了她如画的身姿倾城,而更瞩目于她是一位怎样的剑修绝世。
共鸣的剑鸣声响起,透着熟悉的亲昵。
沉月的眼眸中闪出明亮的色彩。
两个好消息,其一是她的结丹境五转的修为圆满,随时可经历雷劫突破至结丹境六转。
其二是泠寒剑中内含剑域,她就在这剑域之内。只要催动泠寒剑,她随时可以从剑域之内出去。
她仰头望着剑域之内的天边苍茫,未扬起的嘴角就被更沉重的思绪压下。
那苍茫之中似汇出楚阳的笑脸盈盈。
天旋地转间,楚阳用单薄的身躯背着她,手颤抖着握着木剑,倔强地对峙一群修士,那场景历历在目。
安心而温暖的温度随着时间和空间的变化而消散,可是心里的触动经久不散。
也不知过了多久,小楚阳,现在的你过得还好吗?
沉月你过得还好吗?
丹药的香气弥漫在楚阳的洞府之内,他身姿挺拔地坐在炼丹鼎前,手指捻动着手中书页,久久不再翻过。
紧皱着眉头,楚阳不知道自己已经多少次去尝试用铭月来感应她的师傅沉月的位置,可是无一不都毫无所获。
他虔诚地一遍遍念着沉月的名字,自来到九阳真宗的每一天。
他不相信她的师傅沉月已经死了,哪怕亲眼见证那昔日对他百般照顾的师傅化作点点白光消散于世。
“师傅我虽然拜入了九阳真宗,但我的师傅自始至终只有你一个,我是不会拜那个自称什么君的怪老头为师的”
被掳到九阳真宗不久九阳真君就迫不及待地赶来收楚阳为徒。
九阳真君一手掐着诀,嘴里神神叨叨,他振振有词,眸子里透出光亮。
“不愧是九阳真体啊,不愧是……”
他搓了搓手,作势就要去抓楚阳的手。楚阳飞快地拉开了与他的距离。
“我不要拜你为师,我有师傅,快放我离开这里”楚阳心如死灰,他顾不得什么形势,他的师傅沉月生死不明。
“你……”赤红色衣袍的扬名先一步沉不出气,在他看来收眼前这个小子为徒,已是天大的恩赐。
九阳真君抬了抬手,示意扬名退下。他面带着笑容,徐徐开口。
“你的师傅如果没死,那她自保绰绰有余,带上你你岂不是成为了她的累赘?”
“……”楚阳的眼神一愣,竟一时无言以对。
“你的师傅如果死了,那你跟着我修炼,有朝一日登临化神,也可复活她不是?”九阳真君循循善诱道。
“我不能拜你为师”楚阳的眸子里依旧倔强,语气却较开始时松动了些许。
“不用你拜我为师,只是和我修炼也行”九阳真君竟又是退了一步。
一旁的扬名紧了紧藏在宽大衣袖下的手,他面部的每个细胞都透露着不解。
多少修士对拜入九阳真宗趋之若鹜,而楚阳竟不识好歹地屡屡拒绝拜入宗门。为了一个人人喊打的域外之魔?而他一向尊崇的九阳真君又屡屡为此子做出让步?
他越想越感到一阵目眩神晕。
“……”楚阳最后就这样拜入了九阳真宗。只是他暗自握了握手,伤害师傅的人就在眼前他如何不怒。
楚阳以为自己的情绪藏得很好,可是九阳真君和扬名又怎会真的不知,只是他们不在乎罢了。
脱离地面太久,哪怕表面再和蔼可亲的人,也总会在细枝末节中流露出上位者的傲慢。
九阳真宗从不缺天才,楚阳在九阳真君眼里或许只是有些特别的棋子而已。
思绪回到铭月之上,楚阳有些习惯了对铭月说些他经历过日常中的点点滴滴。
楚阳多么希望沉月能听到他的倾诉。
或者突然从背后遮住他的眼睛,等他看向她时,促狭地笑着说,“小楚阳骗你的,跟我走吧”
铭月的书页上泪滴点点,打湿了那铿锵有力的“雨”字。
剑阁如今破旧不堪,到处都是残垣断壁。
黑色的命魂楼中,面色铁青的剑长老清点着还亮着的魂灯,那些幸存的宗门弟子与长老的魂灯,祈福和祈祸立在他的身侧。
“剑阁此次高端战力损失惨重”剑阁宗主徐良用着淡然地语气叙述着,颇有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
“参加玄天仙宗举办的弟子大比的弟子都没回来不说,竟然还出了一个域外之魔”徐良漫不经心地望着眼前的盏盏魂灯。
魂灯有着特定的位次,而铭刻沉月姓名的那盏依旧明亮如初,反而是铭刻楚阳姓名的魂灯暗淡无光。
门后的云清明汗流浃背,他有些惊魂不定。
“域外之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