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从房间里出来后、希尔薇一直看着窗外。
温和的日光照在少女娇小的身上。
夏日的清晨清爽而富有朝气,却又和希尔薇身上的忧郁与残缺交织。两种截然不同的毕竟却奇迹般的这么重叠在一起。独自一人,她就这样无言的站在窗边,那么永无止境的耐心,那么死一般的宁静。
我的身体涌出一股异样的情感。但又有些模糊不清。
还是不用太去在意这个了。
尝试转移注意力的时候才注意到希尔薇身上不合身的衬衫。于是想起来了昨天在笔记本上做的计划表。
今天貌似没有客人预约,估计又会是清闲的一天了。与其呆在诊所无聊的发呆,倒还不如去集市给希尔薇买点生活用品…是这么打算的来着。
虽然时间很充裕,不过还是早点动身吧。
“天气真好啊。”我走上前去,在少女背后说道。
“啊…是、是的。”娇躯明显的一颤。希尔薇有些慌张的转头,磕磕绊绊的回应着我,“早上好,主…医生。”
“今天、您休息吗?”
“嗯。”我点了点头,“出去买点东西吧。”
希尔薇低下头,让我看不清她的表情了。
“现在要出去…吗?好、您路上小心。”
她大概很想出去吧。不然也不会从起床开始就一直在窗边这样看着了。大概是之前的主人是不让她出去的吧。
“洗脸了吗?”我突然没头没尾的来了句。
“没、还没。”她有些不知所措的回答。
“那就现在洗吧,”我转过身,向房间外走去,“洗完了一起出去买东西。”
“啊…那个、要带上我吗?”少女的语气惊讶,听上去略微有些喜悦的感觉。反应过来后就小步跟在我后面。
“我提不起太重的东西但我会尽量帮忙的、带上我吧…。”
细细的声音轻轻的从身后传来。
…所以在跟着我之前先去洗手间洗脸啦。
…
……
………
“早上好,弗雷姆医生!”
“医生早上好啊…身后的那个女孩是…”
“诶,难道是女儿吗?”
随便和希尔薇一起吃了点东西就出了诊所。
在向集市前进的路上总是碰到熟人和我打招呼。
大概他们的注意力也都集中在我身后的希尔薇身后了吧。毕竟我一直都是独居的嘛。
不过为了避免麻烦我就以远房亲戚的借口随便糊弄过去了。虽然因为希尔薇身上的伤疤和穿着我的衣服受到了不少怀疑的目光,不过倒也没有什么更多的麻烦。
一路上,希尔薇都只是静静的跟着我。
然而看起来无神的眼睛却在左右移动,似乎观察着什么。
或许她确实没怎么来过街区,对此感到好奇吧。
嗯,不过其实我也很少来这种地方啦。毕竟不是喜欢追求时髦的性格。
跟着稀稀疏疏的人群走,结果到岔路口后就完全不知所措了。
要买床的话该往那边走呢?
看了看大路,又看了看小路。
记得好像是走哪里来着…
希尔薇见我停下了脚步,也只好静静的站在我身旁有些茫然的看着我。
啊…好麻烦啊。
这么想着,最后决定随便走那边都无所谓了。于是便领着希尔薇向着大路走去。
…
……
………
晨雾被阳光揉碎成片,飘落在希尔薇发间。银白色的发丝柔顺而富有光泽。
“先生,上好的雪茄五铜币需要吗?”
“不用了,谢谢。”
在街角,卖烟的姑娘向我询问。这个有些陌生的地方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吆喝声,在这样的氛围中,我身后的少女就像是一只极易受惊的小麻雀,畏惧而好奇着一切。她就这么静静的跟在我身后,破旧的麻布鞋踩在地上没有一丝声响,比轻飘飘的叶子落在薄薄的尘土上还要安静,鞋尖始终与我影子保持三块石板距离 。
扭头看去,我看见她右手指尖在颤动。那是想触碰悬挂在皮革店门口的流苏挂毯又缩回的轨迹。青石板缝隙里爬满苔藓,我的鞋跟碾过时,总有种潮湿的触感从脚底蔓延。
杂货铺老板娘抛来的丁香花束突然坠落,希尔薇的左肩便惊惶地撞上我后背。她的呼吸带着一股金银花的香味,混合着一种阴郁优柔的气息。
拐角的面包房飘来一丝发酵的酸味。我的太阳穴开始和远处打铁铺的锤击共振。十四岁那年解剖的麻雀心脏,此刻正在希尔薇单薄的胸腔里扑腾。石板路突然裂成棋盘格,每个交叉点都涌出父亲临终时打翻的药水瓶——深褐色的,粘稠的,漫过脚踝的。
"医生?"
她的声音像蛛丝粘住我即将飘散的意识。钟楼传来第二声嗡鸣时,我们正站在岔路口。
左边道路铺满鱼鳞般的碎瓷片,右边拱门垂下忍冬藤编织的帘幕。
阳光落在少女身上略显宽大的白衬衣上,扫过路旁野薄荷。我数着呼吸的间隔,突然想起解剖学图谱第137页,那些被墨线分割的肋骨阴影。
"往这边。"
枯藤上镌刻着光阴,我和希尔薇从拱门投下的阴影中穿出。该说是幸运吗,不远处家具店的招牌出现在了我的视野中。
我松了口气,下意识的看向身后的少女。希尔薇正盯着旁边铁匠铺飞溅的火星。她的瞳孔里跃动着十三年前我烧毁的玩具,那只木头夜莺在余烬中扑翅的模样。家具店门楣悬挂的青铜风铃叮当作响,我们投在地上的影子突然重叠在一起,在门槛处交织成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