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作者:好名字EF 更新时间:2025/1/30 16:44:23 字数:1417

完事之后,给其他几个小土包——想来是我的太爷、太奶吧——也烧了些纸钱,又磕了几个头,大家就准备返程了。时间已来到正午。

走了一段和刚才相同的路之后,我们各自又坐上了来时的车。

“回家吗?”我问。

“上饭店。”父亲回答。

“饭店?”

“对啊,这次安葬你爷爷,有挺多不是咱家人,还出了不少力的,都得请吃饭呢。”

于是我们来到了饭店,村里的饭店。

大人们坐到一旁唠嗑了。我和表哥单独又坐在了一张桌旁,没什么话,只是静静坐着。桌子上摆着一壶热水,冒着热气。我倒出一杯,却发觉是茶——是爷爷只喝的那一种。我只觉周身颤抖,鼻子一酸眼眶又湿润起来。

这回有事干了。我和表哥谁都不说话,只是一杯接着一杯地,喝着桌子上的茶水。

“喝这么多茶水,等会儿别涨肚,吃不下饭。”

是父亲。他眼角挂着泪痕,此时却有些含笑。他是不悲伤吗?再望向那边,大人们谈笑风生,全然不像刚经历过一场生离死别的人。我不明白——也只是当时不明白,现在我却能理解了。此时的笑,并不是因为不悲伤,不孝顺,对于亲人的离世,真正的痛苦、真正的悲伤总是开始于人们散去之后的孤独。这时人们再一次离去,个自回到正轨,独留下曾经的回忆、现在的无助于个人身上,才是痛苦的根源。这种痛才是长远的,留在一生中的,无法被时间抹去的伤痕。

我注视着他又回到那边桌上,继续跟着桌旁其他人唠着嗑,磕着瓜子,抽着烟,说着有的没的。上菜后,大人们又招呼着吃饭,夹菜,添酒,就和往常无异。

晚上,回到家,气氛似乎再一次沉重,我跟着大人走到了屋外。

在房子东侧,大姑、父亲他们又烧起纸来,口中边念叨着,

“爹啊,拿着这些钱你就走吧,家里都挺好的,你就别记挂了。”

……

此后,父亲又请了大家吃了两回饭,此事便就此作罢。除此之外,奶奶将她养的十几只鸡鸭都杀了,给亲戚们分了,用来犒赏大家。于是大家又回到各自的岗位上,准备过自己家的年去了,给我们家只剩下了孤独、怅惘与悲伤。

……

今年过年,对联不能贴了,连续着三年都是如此。预计着给爷爷的寿字寿联,也永远的落空了。

吃年夜饭的时候,一家人又齐聚一堂,可是今年少了爷爷,仿佛冷清了许多,年味儿也比之前淡了不少。

只是有一件事特别奇怪:过年是来家里的亲戚明显比往常多。曾经那些常年在外的、关系不太近的、在日本在韩国的、见过的没见过的、听说过的没听说过的都来了,似乎在我记忆中从来没聚得整么齐过。只是,少了爷爷。少了爷爷,其他的人来得再多,于我,都不算齐。

今年大人们再一次聚在一起打牌的时候,也少了个人。而我,在大人们身边坐了一天,看了一天,学了一天,也伺候了一天的茶水,终于也学会了从前怎么也没能学会的三打一——我却恨不能早点学会。

看着他的酒缸,看着酒缸里的人参,看着他的茶叶,看着他的旱烟,看着他在这个家里存在过的的每一处证明,我早已泣不成声。此时或许才乃真真正正之“瞻顾遗迹,如在昨日,令人长号不自禁”也!

悲伤就让它藏在心底吧。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与其怨天尤人,不如抬头向前看,前面会有光的。除夕和正月初一之交,我写下:

己亥之末,庚子之初,大疫横行,民不聊生。

三年已过,万难已负,今日伊始,欣欣向荣。

……

时光不会因为有谁去世就放缓脚步抚慰人们的心灵。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两年,眼下,又是一年春节将至。

“爷爷在村子里等我呢。”在小镇的家里,我如是想着。

“爷爷在院子里抱柴火呢。”在村子的屋里,我如是想着。

“爷爷在屋子里沏茶水呢。”在院子里,我如是想着。

“爷爷在大舅爷家打牌呢。”在饭桌上,我如是想着。

“爷爷从来没有离开我,也永远不会离开我的。”我如是想着。

……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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