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菲丽丝反手用剑鞘抽碎莱尔脚边的石板，转头盯着汐颜脚踝的圆石链。
那是她去年送给菲睦娜的成年礼，共计两个，没想到菲睦娜却将其中的一个送给了汐颜。
随后，菲丽丝的目光再度平移，看到了另一个水蓝色的脚链。
她的眸子眯了起来，唇角挂带上一抹笑容。
抬眸，在将汐颜护住的众人中扫荡了一圈，落在了莉诺丝的身上。
新晋圣女也站在这一边啊。
她低着头，在做什么呢？
就在菲丽丝眯着眼疑惑之际。
“小汐不是坏人！”
莉诺丝忽然抬头厉声说着，光锁突然转向，“我可以看着她…我可以，用，用婚约约束她！”
她的十字架上忽然焕发出了金灿灿的光泽，一封洁白的纸张被她从怀中给取了出来，她拿着毛笔蘸金，在上面写写点点。
“好了！这张婚约会连接身为圣女的我和她，从今往后，我会一直呆在她的身边，她不会对任何人造成伤害与影响！”
莉诺丝拽住了汐颜的手腕，此刻，她看上去褪去了给人以圣洁善良的形象，看上去反倒是充满了野心和占有欲的、将一纸婚约贴在汐颜的怀中。
“签订吧，这样就再也不会有人能质疑你了。”
人群如同被惊动的蜂群骤然嗡鸣。
此起彼伏的抽气声在石板路上炸开，像无数颗小石子投入静潭。
卖花少女挎篮里的玫瑰突然簌簌颤动——原来是她手臂发抖撞到了藤编篮筐。
莱尔公爵身后某个卫兵的面甲咔地错开半寸，露出半张忘记合拢的嘴。
“圣女殿下要娶魔族！？”
“圣女大人疯了？”
挎着菜篮的主妇们互相撞着手肘，干酪与洋葱的味道在推搡间蒸腾。
“请等一下！”
卖花少女突然挤出人群，发间沾着晨露，“莉诺丝姐姐上个月帮我给病重的母亲祈福时……”
她哽咽着指向汐颜，“这个大姐姐…当时还送过我草药！”
一石激起千层浪，随着那位少女的声音，周遭也出现了其他的声音。
“是啊，虽然她过的窘困，可完全没有偷过抢过，还将地下城遗迹里一些卖不出去的战利品送给了我。”
听着人群的声音，莱尔公爵的咆哮被淹没在声浪里，“你们疯了？这是魔族！”
“魔族会大清早帮教堂擦彩窗吗？”修女嬷嬷杵着扫帚冷笑。
汐颜的脸颊快要烧起来。
莉诺丝攥着她手腕的掌心烫得惊人，婚约书上的金墨似乎正在流动，在纸面蜿蜒成锁链状的纹路。
她能感觉到无数道视线正落在她的身上，让人感觉到晕眩。
“光明神的慈悲啊！”
白发苍苍的信徒突然捶打胸口，木制圣徽在麻布袍上撞出闷响。
这声哭喊像道惊雷劈开人群，几个披着灰斗篷的修士立刻划起圣号。
汐颜的脊背再次绷紧，残破裙摆下的晶石串慌乱的叮当乱响。
她听见埃利姆的盾牌正在摩擦地面，听见菲丽丝的剑鞘轻叩石板，这些熟悉的声音本该让她安心，此刻却像无数把小锤敲打着太阳穴。
当莉诺丝抓着她的手要按向婚约书时，她条件反射般蜷起手指，“不，不行…我，我不能这样，不能连累你，也不能……”
“没关系的，小汐，”阳光穿透莉诺丝散落的金发，在婚约书上投下荆棘状阴影，“十二岁时你为我指明了方向，现在轮到我来承担你的命运。”
莉诺丝的指尖抚过汐颜的眼角，脸上绽放出神圣却又独占的笑容。
这种压抑的表情，让汐颜只觉得无比奇怪。
她的指尖触到婚约书边缘时，像是被火舌舔了一下。
金纹状字体蜿蜒如荆棘，缠得她喘不过气。
这哪里是什么契约，分明是把莉诺丝拽进地狱的锁链，同时，也是莉诺丝将她拽进地狱的锁链。
“松开……”
她嗓子眼挤出的气音被欢呼声碾碎。
“不要，”莉诺丝攥着她手腕的力度又重三分。
“会害死你的……”
汐颜终于从齿缝挤出声音，如今在这么多道目光的注视下，她怎么能将自己的魔族身份强行与莉诺丝的圣女身份绑定在一起。
不论是莱尔，还是剑圣小姐菲丽丝，亦或者隐藏在暗处的前任圣女，可都在看着呢……
就在汐颜在内心犹豫之际，莱尔公爵的咆哮突然清晰起来，“签了这纸婚约，你就是承认魔族与人族的圣女勾结！”
他的金线手套正指着审判庭方向，“你们都将会迎接审判！”
“不……！这和莉诺丝根本就没关系！”
汐颜突然剧烈挣扎起来，残破的裙摆勾住莉诺丝腰间的光锁，极度否认着自己与当今圣女的联系。
菲睦娜默默的站在一旁。
将一切看在眼中，她的脸上带着一丝复杂的表情，注视着汐颜的瞳孔中蕴含着一团燃烧的火焰。
菲睦娜的细剑‘锵’地插进地面，剑柄上缠绕的丝带随风展开。
她缓缓走上前，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精致的婚约书。
“我的，也有，双重约束，够了吧。”
即便在现在，菲睦娜的声音也依旧平静，“我相信汐颜，她不是坏人。”
“哼，就是说~”
艾丝琳也动作优雅的款款走来，她抬起手，纤细指节上的戒指忽然间焕发出光泽，随后，刷啦啦的声音响起，无数张纷飞的白纸从她手心处落下。
宛若成群的白鸽，纷飞的花瓣。
“婚约书我也有，要多少有多少哦~”
“你们……”
汐颜的声音哽在喉咙里。
那些曾经让她感到压抑和无语的婚约书，此刻却成了她们之间最坚实的纽带。
莉诺丝的婚约书上还沾着神圣的气息，上面的一字一句都闪烁着金光，菲睦娜的婚约书边缘有些磨损，是因为她总是随身携带，时不时拿出来看，艾丝琳的婚约书甚至被她折成了心形，像是少女时代最纯真的告白。
魔族身份暴露所带来的寒意被这些笨拙的守护驱散，取而代之的是胸腔里翻涌的暖意。
汐颜的眼眶微微发红。
她从未想过，这些婚约书会成为自己想守护之人反过来守护自己的理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