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白芷离开刀堂，心中那份对楚风其人的探究心思，被刀堂学长一番恳切告诫浇灭了大半。
她甩甩头，决定先将这些纷扰搁置。
“罢了，多想无益，反正楚风下午总归要去百草园受罚，到时候自然能见到。现在……不如先想想办法，看能不能再进百草园待会儿。”
那浓郁纯净的草木灵气，对她这具身体的滋养效果实在太诱人了。即便不能明目张胆地修炼，只是身处其中，也是一种缓慢的积累。
打定主意，她便转身朝着百草园的方向走去，打算去寻陈管事，看看能否找个由头，比如申请做个长期帮工之类的。
刚走没多远，苏白芷抬头，只见宋仁正站在前方小径的拐角处，依旧是那身朴素的灰色道袍，腰间的纸人安静地待着。
他似乎在巡查，又像是恰好路过。
“宋师兄。” 苏白芷连忙打招呼。
宋仁停下脚步，转身，目光平静地看向她，带着一丝询问：“苏师妹，还有事？”
苏白芷抿了抿唇，组织了一下语言，指着百草园的方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只是好奇：“师兄，我问一下，除了受罚劳作，弟子平时若想进入百草园观摩学习，可有什么章程吗？”
宋仁闻言，清澈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那眼神仿佛能映照出她心底最真实的想法。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反问道：
“百草园乃学园重地，非照料或研习所需，寻常弟子不得随意入内。你昨日刚劳作完毕，为何今日又想起要进去？”
他话语微顿，语气虽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洞悉的锐利：“百草园劳作，于寻常弟子而言，耗费心神却无实际修行增益，此乃共识。况且外人协助打理园圃，为义工，并无所获……莫不是师妹见园内灵气浓郁，所以打算借做工之理，行那偷偷吸纳之事？”
苏白芷心里猛地一跳，脸上却努力维持着镇定，甚至挤出一丝被误解的无奈和委屈。
她知道绝对不能承认，心思急转，立刻换上了一副带着几分悟性和恳切的神情：
“师兄明鉴，弟子绝无此意！”
苏白芷语气真诚。
“近几日心神不宁，难以静修。昨日劳作，虽觉身体疲累，但心神沉浸于莳花弄草之间，反而比在静室枯坐时，更容易摒除杂念，体会到了一丝‘动中取静’的意味。弟子愚钝，于打坐一途进展缓慢，故而想着能否借此环境，继续磨练心性，摈弃杂念。”
她顿了顿，道：
“况且我认为这不仅是心境的磨练，更是对自身根基的打磨。师兄不知，我长时间埋首丹书，钻研理论，却疏于对肉身的锻炼，未曾真正在身体力行上下功夫。长此以往，灵与肉失衡，必会酿成大患。”
“有道是‘不道未曾经水火，无常一旦临君身’。故而我想着，若能常在百草园这等充满生机之地劳作，接触自然，调理身心，或能弥补此缺。”
宋仁听完，目光在她这番努力引向正途、虽略显生涩却也算自圆其说的辩解上停留了数息。
他自然看出这并非全部实情，那对灵气的渴望依旧存在。
他沉默片刻，就在苏白芷心中忐忑之际，才缓缓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陈管事不喜人无故叨扰，更厌恶弟子借机窃取园内灵气滋养自身。若你真心只为劳作磨练，我无话可说；但若对园中灵气存有贪念，届时被阵法察觉或陈管事亲自发现，我也无法为你转圜。”
他话锋一转，带着更深一层的点拨，目光清正：“你若真心想要磨练心性，世间万物，行住坐卧，何处不可为道场？砍柴挑水，洒扫应对，无不是修行。何必执着于一园一地之得失、一草一木之灵气？心若不定，身处宝山亦是空手归；心若能安，闹市之中亦可觅真静。”
他见苏白芷若有所思，最后给出了实际的路径，也划清了界限：“当然，若你执意认定百草园之环境于你现阶段修行有益，按规章，可随我去执事堂登记，说明缘由，申请成为长期义工，由陈管事考核后定夺。但需谨记，动机需纯，心念至诚。否则，纵使得以入园，杂念萦怀，非但于修行无益，反生障碍，徒增烦恼。”
苏白芷听着宋仁平和却字字珠玑的话语，脸上不禁有些发热。她感觉自己的小心思在对方眼中几乎无所遁形。
去执事堂正式申请？还要经过陈管事考核？这听起来就麻烦重重，而且动机不纯，恐怕很难通过。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失望和窘迫，对着宋仁恭敬地行了一礼：“多谢师兄教诲，是弟子着相了。修行确在心而不在境，但弟子……仍然想去试试。”
她抬起头，眼神里带着一种混合了固执与恳求的光芒。
百草园对她的吸引力太大了，哪怕只有一线希望，她也想抓住。
宋仁静静地看着她，那双清澈的眸子仿佛早已预料到她的选择。他既未赞许，也未再劝阻，只是微微颔首，语气依旧平淡无波：
“行吧，既然你选择了这条路，我也不好多说什么。规章路径已告知于你，如何抉择，是你自身之缘法。我就不掺和了，只是……”
他略作停顿，目光清正地看着她，带着最后的告诫。
“日后若因此生出什么纷扰、牵扯了额外心神，乃至影响了道途，莫要后悔今日之执念便好。”
言尽于此，他不再多言，对着苏白芷微一颔首，便转身继续他的巡查，灰色的道袍很快消失在林荫小径的尽头。
苏白芷站在原地，看着宋仁消失的方向，心中五味杂陈。
他那句“莫要后悔”像一颗小石子投入心湖，漾开圈圈涟漪。但想到百草园内那近乎实质的灵气，想到自身修为进展的缓慢，那点犹豫很快又被压了下去。
“不管了，先试试再说！大不了就是被拒绝嘛！反正对我无害，”
她给自己打气，握了握拳，转身朝着与百草园相反的、位于学园中心区域的执事堂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