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观众见她竟真的稳稳接住，齐齐松了口气，那口混杂着后怕与惊叹的呼气声，瞬间席卷全场。
台上众人也尽数僵在原地，摔倒的演员更是脸色煞白，连爬起来的力气都似被抽走几分。
苏白芷顾不上手臂酸麻的酸胀感，也顾不得胸口隐隐传来的钝痛，深吸一口气——她清楚，演出绝不能断在这里！
电光石火间，她脑中闪过方才演员们舞剑的架势，当即腰腿发力，借着起身的势头，将怀中沉重的道具剑顺势向上斜送而出，口中清喝一声，声音清亮又带着几分急智：
“剑仙！你的剑——接稳了！”
那“巨剑”虽无灵力加持，却借着她的巧劲与推力，划出一道不算高、却足够清晰的弧线，稳稳朝着台上那位刚爬起身、还带着几分懵怔的“剑仙”演员飞去。
那演员终究是修行之人，即便只是低阶，反应也远超常人。见状下意识扎稳马步，目光锁定来势，双手向前一探——
“啪！”
一声脆响，道具剑稳稳落在他掌心！
虽接得仓促，姿势算不上潇洒利落，却终究是没让剑落地。
这一出“飞剑复还”，本是意外催生的急智，此刻竟与剧情中“剑仙引动山剑”的意象，误打误撞地契合在一起，生出几分奇妙的韵味！
说书先生眼中精光一闪，反应快得惊人，当即折扇一指接剑的演员，声音陡然拔高，裹挟着无比的激动与感染力，瞬间压过场中残余的嘈杂：
“好！剑心通明，人剑呼应！纵使山倾魔侵，吾辈剑修之剑，亦当——回归吾手！”
这几句话，如同点睛之笔，瞬间将方才的意外巧妙圆成剧情，仿佛方才那一幕，本就是“剑仙”与“剑”羁绊的最好体现！
台下观众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比先前更热烈的掌声与叫好声！
不少人甚至以为这是精心设计的环节——那位突然出现的少女，莫非是安排好的“神秘助演”？这般临场互动，可比单纯看戏刺激多了！
台上演员们也瞬间会意，立刻顺着势头重新摆开架势。那接回剑的“剑仙”更是福至心灵，将剑高举过头，配合着骤然响起、愈发恢弘悲壮的音乐，做出仰天长啸、与剑共鸣的姿态。
演出，在这场意外催生的热烈气氛中，不仅被圆满圆回，更被推向了一个小高潮。
说书先生暗自松了口气，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台下——那个正揉着发麻手臂、脸上还带着几分惊魂未定的少女，此刻正安静地站在人群边缘。
趁演员们继续表演、观众注意力重新被吸引的空档，一位身着朴素灰袍的老人家从后台幕布边悄然走出。他白发梳得一丝不苟，面容慈祥，眼神却清亮有神，缓步来到苏白芷身边，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低声开口：
“这位姑娘，好身手，好急智！方才多亏你出手果断，既免了一场尴尬，还为演出意外添彩。老朽是这群孩子的师傅，也是这雅韵阁的管事之一。不知可否请姑娘移步后台，喝杯清茶，容老朽当面致谢？”
苏白芷见对方气质儒雅、言语诚恳，便轻轻点了点头：“老人家客气了，那我便叨扰片刻。”
她跟着老人家穿过侧面的小门走进后台，这里比想象中整洁，道具箱笼分类摆放得井井有条。几位尚未上场的演员正低头默戏或整理衣冠，见老人带着苏白芷进来，纷纷投来好奇又感激的目光。
老人引她在靠墙的一张方桌旁坐下，亲手斟了一杯温热的清茶推过去，袅袅茶香瞬间散开。
“今日真是多谢姑娘了。老朽姓文，单名一个‘砚’字。不知姑娘如何称呼？可是这城中人士，或是学园弟子？”
文老先生的语气和缓，带着长者特有的亲和力，让人不自觉地放松下来。
苏白芷双手接过茶杯，微微欠身行礼。
“文老先生好。晚辈……姓苏，单名一个芷字。是灵云学园的弟子。”
她刻意隐去了“白”字，只做了最安全的自我介绍。
“灵云学园？好地方。”
文砚老先生抚着胡须微笑，眼中似有追忆之色一闪而过。
“难怪姑娘有如此胆识与反应。方才那一接一送，看似简单，实则对时机、力道、胆气都有要求，便是寻常炼体有成的弟子，仓促间也未必能做得这般干净利落，还能兼顾场面。”
“老先生过誉了，晚辈只是情急之下，没想太多。”
苏白芷实话实说，方才那一瞬间，她根本来不及考虑什么时机与力道，纯粹是本能驱使。
“情急方显本色。”
文砚老先生轻轻摇头，语气郑重。
“此非虚言。况且，姑娘能想到将剑抛回台上助他们圆场，这份急智与顾全大局的心思，尤为可贵。”
说着，他从宽大的袖中取出一块半个巴掌大小的令牌——令牌非金非木，触手温润，正面刻着“雅韵”两个古朴篆字，背面则饰有细密的云纹。
“此乃我雅韵阁的贵宾令，姑娘今日相助，老朽无以为报，区区薄礼，聊表心意。日后姑娘凭此令来阁中，听书观演，所有茶水点心，皆由阁中奉上，分文不取。”
他将令牌轻轻放在苏白芷面前的桌上。
“这……这太贵重了，晚辈受之有愧。”苏白芷连忙推辞，“不过是举手之劳，怎能收此厚礼？况且，维持这偌大戏楼，想必开销不小……”
“姑娘莫要推辞。”
文砚老先生态度温和却坚定。
“雅韵阁立于此地，靠的是八方宾客捧场，也讲一个‘缘’字。今日与姑娘结此善缘，是老朽之幸。此令并非俗物，亦是一份凭证。若姑娘日后对台上这些故事、对这些机关把式，甚至对音律演艺有兴趣，随时可来。阁中藏书室收藏了不少杂书趣谈、风物志异，或许对姑娘的学业也有些许裨益。若有闲暇，来帮老朽看看道具、试试新机关，老朽也乐意奉上些润笔……或说是‘帮忙酬劳’亦可。”
苏白芷心中微动。免费听书喝茶尚在其次，对方提到的藏书室、杂书与风物志异，让她不由得生出期待——或许，在那些书中，能找到关于特殊体质、上古传闻的零星记载？
哪怕只是野史逸闻，也比她如今完全抓瞎要强。
就在她犹豫之际，外面戏台方向传来了更加热烈、几乎要掀翻屋顶的掌声与喝彩声——显然，演出已到最激动人心的落幕时刻，圆满收尾。
文砚老先生侧耳倾听，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转头看向苏白芷：“听，这满堂彩，亦有姑娘一份功劳。这令牌，便当是老朽代孩子们，也代这满场尽兴的看客们，谢过姑娘了。还请务必收下。”
话说到这份上，再推辞便显得矫情了。
苏白芷深吸一口气，双手拿起那块温润的令牌，郑重道。
“既然如此，晚辈便厚颜收下了。多谢文老先生厚赠。”
“甚好，甚好。”
文砚老先生笑着点头。
“苏姑娘日后便是雅韵阁的贵客了。前场已散，姑娘是从侧门离去，还是想看看孩子们卸妆收拾？”
苏白芷不想再多做逗留引人注意，便婉拒道：“晚辈还是从侧门回去吧，不打扰大家了。”
“好，我送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