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白芷一路尾随楚风，七拐八绕间，夜色愈发浓重，不知穿梭了多少僻静巷道，最终竟驻足在一处人迹罕至的湖畔。
夜风携着水汽拂过面颊，带着几分沁骨的凉，湖面被皎洁月色镀上一层银辉，微风掠过，便漾开细碎的银鳞，层层叠叠向远处漫去。
四野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唯有草丛间虫声窸窣，织就一片清冷的夜。
楚风来这儿做什么？
苏白芷悄然藏身于粗壮的树干之后，屏住呼吸，一双清亮的眸子紧紧锁定湖畔的身影。
只见楚风在湖边缓缓站定，周身气息骤然收敛几分，那双平日里带着几分温润的眼眸，此刻竟锐利如鹰，快速向四周扫视了一圈，似在探查是否有异动。
她心头一紧，立刻将身形缩得更紧，衣袂与树干的阴影融为一体，连呼吸都放得极轻，生怕泄露半分气息。
就在这一瞬——
楚风身上那股辨识度极高的清冽气息，竟骤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是修士常用的隐匿之术，也非刻意收敛气息的伪装，而是如同清晨的水汽被朝阳蒸腾，毫无征兆，凭空湮灭在夜色里。
苏白芷瞳孔微缩，心头骤然一沉，下意识从树后探出小半张脸，目光急切地望向湖畔。
月光铺洒大地，湖面依旧平静无波，方才楚风站立的位置，此刻早已空荡荡一片，连半点残影都未曾留下。
她身形如柳絮般轻掠而出，足尖点地时未发出丝毫声响，瞬间便落在楚风消失的地方。
蹲下身，指尖轻轻拂过冰凉的泥土，触碰到带着夜露微湿的草叶，细细检视着每一寸土地。
没有脚印突兀中断的痕迹，没有因灵力爆发而灼焦或翻卷的泥土，更没有镌刻于地面或悬浮于空气的、哪怕最细微的阵法符文光影。
寻常修士依靠灵气驱动的传送阵或高阶传送术，运转时总会留下些淡淡的涟漪，可这里干净得过分，仿佛从未有人驻足过，一切都自然得近乎诡异。
搜索无果，苏白芷缓缓闭上双眼，将体内“太和仙灵体”的天赋催动到极致。
她的感知如同细密的蛛网，悄然蔓延开来，捕捉着方圆数丈内每一缕灵气的细微流转与变化，试图找到一丝破绽。
可感知所及之处，灵气依旧平和流转，与周遭天地融为一体，没有任何异常的扰动，纯净得像一汪未被触碰的清泉。
“奇怪……”
她眉头紧蹙，缓缓站起身，目光扫过眼前的月下清湖，心中的疑惑愈发浓重。
既然没有灵气波动，便绝非依靠灵气驱动的常规阵法或符箓。
那楚风究竟是如何凭空消失的？莫非……此地竟被人以通天手段，生生开辟出了一处微小洞天，将入口隐秘锚定在此？
若真如此，入口又藏在何处？
倘若不是以阵法为“门扉”，难道进出全要依靠蛮力撞开空间屏障？
可以楚风如今的修为，断然没有这般实力，但何况方才他消失时，的确没有一丝一毫的灵气波动。
难道是借助了某种特殊法宝？
就在苏白芷百思不得其解之际，小蓝的声音冷不丁在她脑海中响起，一改往日的刻薄，竟带着一丝难得的、近乎“温和”的语调。
“宿主似乎遇上麻烦了？需不需要本系统……帮个小忙？免费的哦。”
“免费？”
苏白芷几乎要气笑了，连忙在心底回应。
“你竟然还有‘免费’这项服务？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哎呀，宿主此言差矣。”
小蓝的声音依旧轻快，带着几分理直气壮。
“别看本系统平日定价‘稍微’高了那么一点点，也的确有点坑，那本质也是为了激励宿主奋发向上、努力赚取‘资源’嘛。要是什么都免费送，宿主岂不成了只会依赖外物的废人？成长，总是需要付出些许代价的。”
话音刚落，它话锋一转，语气瞬间变得公式化，还带着几分刻意的恭贺。
“总之，鉴于宿主近期在本系统累计消费的寿元已达到某个‘小小’的里程碑，系统特此发放阶段性奖励——夜谭坊进入许可证。”
“夜谭坊？”
苏白芷一愣，眼中满是疑惑。
“这是什么地方？你给我这个东西做什么？有什么用？”
“嗯？”
小蓝似乎也愣了一下，随即语调变得有些微妙，带着几分调侃。
“宿主若用不上此物，此刻又为何……站在夜谭坊的入口处发呆呢？”
苏白芷浑身一震，猛然抬头，再次看向眼前这片看似寻常的湖畔月色，心脏不受控制地加快跳动。
“你是说……这里，就是你所谓的‘夜谭坊’入口？”
“正是。”
小蓝笃定地回应，语气中多了几分郑重。
“而且，容本系统多嘴一句，夜谭坊可不是什么寻常市集，它是游离于各大修真城池常规监管之外，颇具规模的……地下坊市，也就是我之前提过的黑市。宿主能误打误撞找到此地，运气着实不错。”
“地下坊市……”
苏白芷喃喃重复着这四个字，目光再次投向平静无波的湖面，心中豁然开朗，可新的疑惑又接踵而至。
原来楚风深夜行踪诡秘，竟是为了进入这处黑市，如此一来，他之前刻意戴上面具，想必也是为了隐藏身份。
可这入口的隐匿之术太过精妙，究竟如何开启？又凭什么能避开常规的灵气探测？
“看来宿主心中有惑。”
小蓝似乎精准捕捉到了她的思绪，主动解释道。
“此坊市入口的隐匿之法，确实精妙绝伦。它并非是普通中、小型阵法或符箓临时开辟的通道，而是……以这整片湖区的地势水脉为基，布置了一座极其庞大的复合型隐踪大阵。”
“整片湖区的地势水脉为基！”
苏白芷瞳孔微缩，心中满是震撼。
“没错。”
小蓝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赞叹。
“简单来说，你此刻所见之湖，连同其延伸出的支流、乃至深埋地下的暗河水脉网络，皆是这座大阵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阵势与地气水脉浑然一体，借天地自然之势流转，每次开启门户所消耗的灵力，都会被分摊到庞大阵图的每一个节点。本身供一人进入的阵法消耗就有限，再经千万个节点分摊，每一处产生的灵气波动便微乎其微，近乎于无。”
“而宿主你没法探测的这么远，就算有太和仙灵体也没什么用！”
它顿了顿，竟莫名念了一句诗。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原来如此……苏白芷恍然大悟。
不是没有灵气波动，而是波动被彻底稀释在天地自然的背景气息之中，如同水滴融入大海，根本无从分辨。
“至于如何进入……”
小蓝的话音未落，苏白芷便感觉右手掌心微微一沉，一枚非金非玉的物件凭空出现。
她低头一看，那是一枚约莫拇指大小的梭形令牌，触手温凉，表面光滑细腻，隐约有淡青色的云水暗纹在其间缓缓流动，透着一股古朴神秘的气息。
“此乃通行令。”
小蓝的声音适时响起。
“方法倒也简单：宿主只需手持此令，令其正面沐浴月光片刻，待其表面云纹微微发亮，再将令牌尖端对准前方湖面，在心中默念‘门户’二字即可。令牌自会引动阵势，为宿主打开进入坊市的通道。”
苏白芷握紧手中微凉的令牌，抬头望向夜空中那轮皎洁清冷的明月，又低头看向眼前沉寂无声的湖水。
楚风方才骤然消失，想必也是用了类似的方法，借助通行令进入了这处地下坊市。
去，还是不去？
这个念头在她脑海中飞速闪过。
夜谭坊作为黑市，里面定然藏着寻常坊市难以寻觅的宝贝，或许真如系统先前暗示的那般，能找到关于自己特殊体质、上古秘闻的线索，甚至可能获得快速提升实力的资源，帮自己顺利通过青冥洞天的选拔。
可黑市之中，龙蛇混杂，人心叵测，危险与机遇并存，其中的风险不言而喻，稍有不慎，便可能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犹豫只在一瞬。
想到自己如今的窘境，还是决定去看看，顺便看一下楚风到底在干嘛。
她深吸一口带着湖水湿气的冰凉空气，将心中的杂念彻底摒弃，不再迟疑。
缓缓举起手中的梭形令牌，将其正面朝向夜空，静静置于流淌的月华之下。
月光温柔地洒落在令牌上，随着时间流逝，令牌表面的云水暗纹渐渐被点亮，淡青色的光芒越来越盛，散发出柔和却不容小觑的能量。
苏白芷按照小蓝所说，将令牌尖端对准前方湖面，心中默念“门户”。
下一秒，令牌猛地爆发出一道耀眼的青光，直直射入湖面。平静的湖水瞬间泛起涟漪，一道无形的空间裂缝悄然展开，一股强大的吸力从裂缝中传来。
苏白芷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的景象飞速变幻，耳边的虫鸣声、风声尽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嘈杂的人声与此起彼伏的叫卖声。
当眩晕感褪去，她缓缓睁开双眼，整个人都愣住了。
眼前哪里还是清冷寂静的湖畔，分明是一处人声鼎沸、热闹非凡的集市！
街道两旁商铺林立，门头挂着各式各样的灯笼，暖黄的光芒驱散了黑暗，将整条街道映照得灯火通明。
路上行人摩肩接踵，大多戴着面具或斗笠，遮掩着面容，身上的气息驳杂难辨，有普通修士的灵力波动，也有野兽的气息，甚至还有几分阴邪的鬼气。
摊位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物件，有闪烁着灵光的丹药、泛着寒气的兵器、干枯的灵药根茎，还有一些形状诡异、不知用途的古物，商贩们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夹杂着讨价还价的争执，构成了一幅截然不同的热闹图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