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袋是刺痛的，无数针扎似的，而眼睛是模糊且干涩的，手指像是被人死死握住般，冻的难以动弹。
而周围的空气环境是霉湿的，唯有皎洁明月没有被云朵遮蔽，尚且存有一丝光。
冯杰科是混乱的，躁动的记忆碎片宛若陨石被击碎后的小碎片，难以预防且威力巨大，将他原先的记忆也一并砸烂，最后混在一起了，实在分不清人格与人格的划分，最后只能不断妥协，兼容。
在他的眼底似乎升起一道帷幕，而金色的光打在那层帷幕过后，阴暗的、不可捉摸的一些误入者才悻悻离去。
他的眼神全无集中，死的涣散一般，却逐渐聚焦，被那抹月光的来处吸引，可是看到了“月亮”，却又令他瞳孔皱缩，见鬼一般。
冯杰科猛地从椅子坐起来，然后身体的骨骼便响动，像是年久失修的机器，或者衰弱的老人，令他承受巨大痛苦。
他却叫不出来，往脖子上一摸，是一道三寸深的伤痕，深深割到白骨，与那抹月光的颜色相近。
可是瘙痒感也同样从脖子传来，在月光下，他从桌上的镜面倒映的画面，是他的脖颈伤口处正延伸出一些细微的红丝绒，并且不断蠕动又聚合，他的伤口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出血肉。
不仅是脖子，他的全身上下都一点点的轻松起来，就好像一辆战车的主人归来，并开始得到主人的保养，机油一点点提供动力，润滑剂提供活动灵活度，而所以的系统均重启，于是神经的感应链接开通，一切回归现实。
他从瘙痒蠕动，伤口不断破了又收，好像永动的恶意。
可是一切回归现实，一切又都什么没发生似的。
冯杰科摩挲自己的伤口处，却已经消失了。
这时候，他才有机会真正的环视周围的环境。
清楚的画面映入眼帘，是由那年轻活力的身体，而带来的是差异化的错觉，或许吧，他或许是看见周围的白墙壁陡然闪烁了一下，在错乱与缩涨的光影中化作霉斑腐蚀的湿木，而万千余落的光辉，正从黄昏的烈阳降落。
可是那毕竟是错觉，他想。
风吹进来了，他望向窗外。
那是“月亮”，但也不是月亮。
它毁灭了。
假如有一天，当你望向夜幕中，不再见那一颗明珠，而是破碎的、腐败的、生长藤蔓与血肉蠕动的月亮，被一根根巨大的“根系”连接起来的破碎石块，却依然如“月亮”般散发一种和蔼的、统一的皎白光，你会如何看待？
他不知道怎么看待，巨大的失神将他掩埋，但还不算深，他恍然大悟般醒来，才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又捏了捏自己的眉头，才算冷静下来。
冯杰科思考着情况，他……清醒过来了？
冯杰科是这个世界上的人，但是却不算幸运，帝国为了应对北海巨妖的威胁，选择在北海中建立战略据点，用以制造庞大的心智结界，这样就能将北海巨妖的心智困住，令其沉睡。
而北海巨妖太过强大，是古老的神明，祂仅仅是在海底震一下翼翅，就会掀起一场巨浪，而意志力孱弱的凡人，仅仅瞥到祂一眼，便陷入疯狂。
而冯杰科在帝国努力爬到海军上尉，成为一支中小型开拓型舰队的舰长，并负责前往北海建立结界，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应该是能连升两级的。
可惜，在他们建立第五结界节点时，便遭到北海巨妖的袭击，或者说……是祂对凡人的小玩意儿感兴趣了，便来看一看。
可是当时整个舰队都疯了，旗舰的导航失灵，护卫舰冲向对方，互相撞击的巨大火焰与烟雾遮蔽天空，海面被源油点燃，人们尖叫、呐喊、恐惧的哭泣，随即是异化，身体的异化，灵魂的异化，他们身体各处身上出恶心扭动且不受控制的触手，扭曲的意志让他们互相吞食对方，而这仅仅只是凡人们看到了祂。
……
可是，真的有人意志力如此孱弱吗？
冯杰科思考着，他当时受到的影响不算大，他好歹也是顺位五阶的神秘学家，按理来说已经进行了深度自我异化的神秘学家对于精神污染是有抗性的。
他明明没有被北海巨妖的精神污染异化，却也遭受了一定的伤害，而如果说精神污染的伤害像是一阵轻风，那么，一股奇怪的力量却瞬间击穿他的理智，并将他拉入疯狂的深渊。
忽然的，冯杰科看向桌子上的笔记本，蜡烛已经不再落泪，仅有的光便是月光。
他点燃蜡烛，借着微光看着笔记本上的字，他愣住了，这是一首诗歌。
“静悄悄的海面月亮明，
幽邃的夜幕垂天际，
抖动的浮光似明珠，
明珠不在海面上，
而在海底不见光，
亲爱的人啊莫离奇，
我在海面上见明珠，
幽邃的夜幕垂天际，
抖动的明珠似月光，
抖动的月光覆雪霜，
海面开拓是面墙，
漩涡之后有道门，
门后有世界，
奇妙月光明珠上，
眼帘看不清，
从此无归路。”
这是一首广为流传的诗歌，名为《巴依琳塔的海门珠》，是著名的诗人克耶克洛夫所作，他是一名风暴与深海教会的信徒，据他自己说这首诗歌是真实经历改编，可是很多人去探寻过他所说的海门漩涡，门后的海底世界，可惜最终只有葬身大海的，却无带回消息的。
这首诗歌本来没什么，在南部诸岛中属于民俗歌谣了，他从南部诸岛的一个小岛国来的，自然对这首诗歌耳熟。
可问题是，在他被击穿理智，并且失去意识的时候，是谁写下了这首诗歌？难道是他自己？
或者说在他失去意识的时间里，有幽邃阴影侵入他的身体了？
可是幽邃阴影根本没有理智与心，而且天然对于文明的文化有一种抵抗性，拥有意境的文章甚至可以伤害它们。
可是如果不是它们，海面上的确不存在其他能侵入并且控制人身体的秽怪了。
可如果是自己无意识的写下这首诗歌，那么意义是什么？
尽管冯杰科深思了一会儿，但是没有思绪，于是他旋即转向另一个动向，那就是探索一下环境。
先确认身边的事情吧。
冯杰科经过摸索，确认了除了自己的旗舰受损程度比较小，可能因为是蒸汽动力铁甲舰，比其他的木包铁结实，而其他的舰船……全军覆没，海面上的源油仍然在起着作用，燃烧的作用，可是已经几乎微茫到看不见，等这些源石彻底燃尽，海面上唯一的光亮，便只有夜幕中破碎的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