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薄雾，如同沾湿了的、轻柔的灰色纱幔，无声地笼罩着燕京市郊这片宁静的别墅区。黑江蜷缩在阁楼那扇朝东的天窗边沿冰凉的木框上，指尖无意识地、反复摩挲着手中那张来自遥远南方的、质地特殊的信纸。纸上的油墨似乎因为清晨的潮气而微微晕开，最后一行关键的字迹，已经洇染成了一团模糊不清的墨团。
但那信息早已烙印在她脑海中：“……若情况紧急，必要时可秘密前来星火城。我们的人，会在东郊废弃变电站附近区域接应。”
“她当这是在玩什么惊险刺激的间谍过家家游戏吗？” 环羽嘴里叼着沾满了白色泡沫的牙刷，一边含糊不清地抱怨着，一边顺着阁楼那架吱呀作响的旧铁梯爬了上来。几颗细小的牙膏泡沫不小心从她嘴角飞溅出来，正好落在黑江手中的信纸上。环羽瞄了一眼那模糊的地址，“东郊那个变电站？上个月的灾害报告里不是说，那里早就被一群暴走的魔兽给拆成一片废墟了吗？”
黑江小心翼翼地用干净的袖口，轻轻拭去信纸上的泡沫渍，低声解释道：“这是三天前发出的信。而且，这个地址……只是表面的障眼法信息。”
说着，她将信纸暂时收好，转身从阁楼角落里堆放着的、落满灰尘的杂物堆里，翻出了一个之前任务奖励的、小巧的强效蓝光手电筒。她拿着手电和信纸，回到了自己位于二楼的房间里。片刻之后，她重新走上阁楼，脸上带着一丝凝重，对还在漱口的环羽说道：“用特殊墨水写的隐藏信息显现出来了。真正的接应地点，是城市郊区，B2号废弃工业园区附近的一间标注为‘摄影暗房’的安全屋。”
“B2废弃工业区附近？” 环羽吐掉嘴里的漱口水，又用清水咕噜咕噜地漱了漱口，眉头立刻皱了起来，“我记得看最新的巡逻风险报告，上个星期，那边可是高频刷新区！不仅有大量低级魔兽活动，甚至还有好几只中型魔兽在附近徘徊！那种地方……怎么可能被选作安全的接应点？”
“所以……那才是一个最理想的、最不容易被‘城市鹰犬’注意到的接应点。” 黑江轻声说道，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与年龄不符的冷静和决断。她从口袋里摸出一支小巧的钢笔，打开笔帽，笔尖悬在那张准备好的回信专用纸上方，却迟迟没有落下。她在思考，该如何回复才最安全、最恰当。
就在这时，阁楼下方，别墅区外的街道上，隐隐约约传来了某种大型机械开始运转的、低沉的嗡鸣声。虽然不如工厂区那般明显，但这通常是城市环卫系统或早期通勤车辆开始活动的信号。这声音提醒着她们，周围的“眼睛”和“耳朵”正在逐渐苏醒，想要安全地把回信送出去，就必须趁早行动。
环羽似乎也意识到了时间的紧迫性。她不再犹豫，突然伸手从黑江手中拿过那支钢笔，然后在信纸的背面，用一种简洁而坚定的笔触，刷刷写下了一行短语：“一切已知。会密切注意‘实验室’相关情况。若遇突发意外，请务必提供支援。”
黑江看着环羽写下的内容，点了点头，觉得这样表达既传递了信息，又没有暴露过多细节。她小心翼翼地将这张写有密语的回信纸卷成一个极细的纸条，然后塞进了旁边一个特制的、只有小指粗细的金属信筒里，并将其旋紧。
旁边，一只造型栩栩如生、但仔细看就能发现其机械本质的猫头鹰，正安静地停在窗台上，用它那闪烁着金属光泽的喙，梳理着翅膀下方那些由精密合金和仿生材料构成的复杂机械关节。这只由星火城方面特制的、用于秘密通讯的仿生机械鸟，其左眼中嵌入的是一个高清针孔摄像头，而右爪的爪尖则隐藏着一个微型的、能在必要时释放高压电流的电击器——希那在之前的信件里，将这些功能称之为“必要的安全保障措施”。
“去吧，小心。” 黑江将旋紧的信筒，卡入猫头鹰腿部预留的卡槽中，然后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它冰凉、光滑的仿生羽毛后背。
机械猫头鹰接收到指令，无声地点了点头（一个极其拟人化的动作），随即猛地振动翅膀，如同真正的夜行猎手般，悄无声息地从敞开的天窗飞了出去，融入了尚未完全散去的晨雾之中。
然而，就在猫头鹰振翅升空的刹那，一个高大、挺拔、带着强烈压迫感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别墅楼下的街道拐角处！
“嗯？仿生机械生物？” 那个身影似乎也注意到了刚刚起飞的猫头鹰，口中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带着些许疑惑的嘟囔。
看到那个身影的瞬间，黑江的心脏几乎骤然停跳！她认得那身标志性的、剪裁合体的黑色教官制服！还有那双擦得锃亮、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皮质军靴！以及……那金属鞋跟踏在清晨微湿的石板路上时，发出的、如同某种不祥的定时炸弹倒计时般、清晰而富有节奏的“嗒、嗒”声响！
是那个教官！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砰——！！！”
没等黑江从震惊中反应过来，一声清脆的、类似于能量枪射击的声音响起！半空中，那只刚刚起飞、还没来得及加速的机械猫头鹰，如同被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一般，猛地爆裂开来！无数细小的、精密的金属零件和仿生羽毛，如同一个被残忍打碎的希望象征，纷纷扬扬地从空中散落下来，摔在地上，发出细碎而绝望的声响。
“……解释一下？” 那个如同铁塔般矗立在晨雾中的教官，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阁楼下方。他手中，正捏着那个刚刚从猫头鹰残骸中掉落下来的、装着她们回信的金属信筒。那小小的信筒，在他那覆盖着黑色手套、指节分明的手指间，如同被赋予了生命般，快速而危险地旋转着，像一枚随时可能射出的、致命的飞镖。他的声音，通过某种扩音装置传来，冰冷而毫无感情，如同西伯利亚的寒风，“城市居住区管理条例，明文规定，禁止学员私自饲养任何形式的宠物，尤其是……这种带有可疑功能的仿生机械造物。”
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黑江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快要凝固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环羽却突然从旁边的铁梯上猛地一跃而下，动作快得像只受惊的兔子。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她手里竟然还举着半块……昨天晚上她们在那个主题餐厅打包回来的、造型奇特的“恐怖魔女之眼布丁”？！
“报告教官！” 环羽脸上努力挤出一个灿烂（但略显僵硬）的笑容，将那半块看起来就很难吃的布丁举到教官面前，用一种极其夸张的、献宝般的语气说道，“这、这不是宠物！这是……这是那个魔法少女主题餐厅的快递服务，你看，最新推出的、限量版的仿真甜点周边！刚刚拿到手的——”
说着，她还真的伸出手指，用力掰开了布丁上那根用来模仿“尖刺”的、硬邦邦的巧克力棒，露出了里面如同血液般涌动出来的、紫红色的不明果酱：“看！里面还有夹心呢！草莓味的！特别好吃！您要不要尝尝？”
教官那双隐藏在帽檐阴影下的、似乎是电子义眼的瞳孔，极其轻微地闪烁了一下。他并没有去看环羽手中那块令人毫无食欲的布丁，目光反而落在了环羽的脸上，似乎在评估她话语的真实性。
就在这时，一直努力降低存在感的黑江，借着晨光透过天窗的角度，敏锐地注意到——教官那裸露在制服衣领外的脖颈侧面，有一小块皮肤，在阳光的照射下，泛着一种极其细微的、但绝对不同于正常人类皮肤的、冷硬的金属质感！
（传言没错，果然他是仿生人，或者，是经过了深度改造的改造人……）
似乎是环羽那过于“真诚”的表演起了作用，又或者教官有更重要的事情，不想在这种“小事”上浪费时间。他沉默了几秒钟，最终还是冷哼了一声。
“下不为例。”
他随手将那个被他捏得有些变形的金属信筒，如同丢垃圾般，扔回给了站在窗边的黑江。信筒落在黑江怀里，冰冷的金属表面上，清晰地留下了五道深深的指痕凹痕。
撂下这句话后，教官便不再看她们一眼，转身，迈着他那如同精密仪器般精准而沉稳的步伐，很快便消失在了晨雾弥漫的街道尽头。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黑江才感觉自己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些，后背早已被冷汗浸湿。她低头看了看手中那枚几乎被捏扁的信筒……教官刚才明显是打开信筒看过里面的内容的（虽然她们用的是星火城提供的特殊加密纸张和密语，普通人根本看不懂），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最终并没有选择追究这件事，甚至连一句更严厉的警告都没有，只是在离开前，通过内部通讯系统，冷冰冰地通知她们：假期提前结束，明天一早，准时到基地训练场报到，开始执行新的巡逻任务。
环羽显然也没弄明白教官为什么会这么轻易地放过她们，不过，结果是好的，这倒是省去了她一番绞尽脑汁编造借口的口舌，不然……以她的性格，真要是被逼急了，可能就不是用布丁，而是直接上拳头了。
“呼——还好还好！吓死我了！” 环羽拍着胸口，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算他识相！没找我们麻烦！不然！哼哼！非要把它拆了当废铁卖掉不可！” 她还挥舞着小拳头，比划了几个标准的拳击动作，似乎在发泄着刚才的紧张。
黑江看着小羽这副没心没肺的样子，轻轻摇了摇头。她自己……却始终无法放下心来。那个教官的反应，太反常了。他那种等级的存在，不可能看不出那只猫头鹰是通讯工具，也不可能真的相信环羽那套“甜点周边”的说辞……他放过她们，一定有他的理由。或者说……她们的行动，可能早已在他的监视和掌控之中？
“……明天开始的巡逻任务，我们……还是小心一点吧。” 黑江低声提醒道，心中那股不安的预感，如同阴云般挥之不去。
……
这充满了波折和惊吓的一天，很快就过去了。
第二天一早，黑江和环羽按照通知，准时来到了基地指定的集合点。让她们稍微松了口气的是，她们俩这次被分到了同一组，任务内容是前往城市边缘的废墟地带，进行为期三小时的例行巡逻。
巡逻路线图在个人终端的屏幕上泛着冰冷的荧光。当看到地图上用红色虚线标注出的、她们需要负责巡逻的区域时，环羽不由自主地吹了声轻松的口哨：“你看这路线，基本都在废墟外围，风险等级超低！这可比我们之前那些动不动就要深入危险区域的任务，要轻松安全多了！”
黑江却没有她那么乐观。她沉默地望着窗外，运输车正快速驶离相对安全的基地核心区，进入到一片荒凉破败的城市废墟之中。窗外掠过的，尽是残垣断壁，钢筋扭曲。那些曾经象征着繁华与文明的高楼大厦，如今只剩下被战火和岁月侵蚀得如同巨兽啃噬过的、漆黑的骨架。偶尔还能看到一些早已焦黑、字迹模糊的巨大广告牌，斜斜地挂在废弃的建筑外墙上，其中一块上面，甚至还能依稀辨认出“XX公司荣誉出品——魔法少女特训夏令营火热报名中！”的字样，显得格外讽刺。
运输车在路线图上标记的第七个临时站台停了下来。等她们两人跳下车后，车辆没有丝毫停留，立刻启动离开。她们甚至能清楚地听到，那厚重的轮胎碾过地面上散落的碎玻璃和瓦砾时，发出的、类似于某种脆弱骨节被硬生生碾断般的、令人牙酸的“嘎吱”脆响。
“注意保持警戒。巡逻时间三小时，轮班制，保持通讯畅通。” 教官那毫无感情的电子合成音，通过她们佩戴的内置对讲机传来，例行公事般地交代了一句，随后便陷入了沉默。
“哼！假正经！” 等教官的通讯结束后，环羽立刻朝着空无一人的前方，不屑地踢飞了半截早已锈蚀得不成样子的金属水管，“这种鸟不拉屎的鬼地方，别说魔女魔兽了，我估计连只蟑螂都饿死了！怎么可能会有什么危险？阿江，你放心好啦！我敢用我下个月的奶茶钱打赌！这地方绝对安全得不能再安全了！”
然而，她这句话的尾音还没完全落下——
“哔哔哔——！！！” 黑江别在腰间的、小型便携式能量探测仪，突然毫无征兆地发出了一阵急促刺耳的蜂鸣警报声！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两人条件反射般地、以一种训练了无数次的默契，瞬间背靠着背，摆出了标准的防御警戒阵型！环羽更是第一时间就激活了随身携带的电击棍，发出滋滋的电流声！
然而……预想中的敌人并没有出现。
等她们紧张地观察了好几秒后，才看见从不远处一堆坍塌的废墟阴影里，小心翼翼地、探头探脑地窜出了一只……毛色脏兮兮、但看起来还挺肥硕的橘色流浪猫？
那只橘猫似乎也被突然响起的警报声吓了一跳，嘴里还叼着半块看起来像是某种身份铭牌的、暗淡的金属牌子。它警惕地看了看黑江和环羽，随即喉咙里发出一阵威胁的“呜呜”声。
“这是……？” 黑江看着那只猫嘴里的金属牌，微微皱起了眉。她尝试着放缓呼吸，慢慢蹲下身，试图靠近那只看起来很警惕的野猫。
但那只橘猫显然对人类没什么好感，看到黑江靠近，立刻弓起身子，炸起了全身的毛，发出一声尖利的嘶叫，然后如同闪电般转身，逃进了旁边一堵断墙后面的阴影里，消失不见了。而在它逃跑的过程中，因为动作太大，嘴里叼着的那块金属牌子，“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黑江走上前，捡起了那块冰冷的金属牌。牌子不大，上面刻着两个模糊的字母“CX”，以及一串早已磨损不清的数字编号。看起来……像是某种实验室或者研究机构使用的废弃编号牌？
她伸出手指，轻轻触摸着牌子表面那些早已锈蚀、凹凸不平的刻痕。上面的锈迹非常深，呈现出一种暗红色，看起来……这块牌子被遗弃在这里，应该已经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了，至少是数年之前的事情了。
“这牌子……看起来已经锈了很久了啊……” 环羽也凑过来看了一眼，同样感到有些不解，“我听说这片废墟……在核战之前就是一片老工业区了，核战之后更是彻底荒废了。算起来，少说也有好多年了吧？真不知道为什么……基地那边到现在也一直没有派人来清理掉这片区域。” 也许是清理成本太高？也许是人口一直没恢复，现有的安全区域足够用了？又或者……这片废墟之下，还隐藏着别的什么秘密？
不过，这些显然也不是她们这些底层巡逻人员需要考虑的问题。在将那块看起来没什么价值的生锈牌子随手扔飞之后，两人对视了一眼，耸耸肩，继续沿着预定的路线，踏上了枯燥而警惕的巡逻之路。
……
日头渐渐西斜，天色开始暗淡下来。她们找到一台倾倒在路边的、早已被搬空了内部零件的自动售货机，背靠着冰冷的金属外壳坐了下来，拿出随身携带的、口感如同嚼蜡的压缩饼干，开始补充体力。
环羽一边啃着饼干，一边百无聊赖地将刚才吃完的饼干包装纸，仔细地折成了一架纸飞机，然后朝着远处送她们来的那辆、停在指定地点待命的黑色巡逻车的方向，用力地射了过去：“喂，阿江，你说……我们那个机器人教官，他平时充电的时候，充电接口……是插在身体哪个部位的呢？该不会……他其实是个‘0’吧？需要别人帮他……”
“噗——！” 黑江正在喝水，听到环羽这没头没脑又带着点颜色的话，一口水差点没直接喷出来，憋笑憋得肩膀不停地发抖。
然而，她们的轻松时刻并没有持续太久。远处，传来了越野车引擎启动的、低沉的轰鸣声——是那个机器人教官，又过来“查岗”了。
只见他那辆黑色的、加装了厚重装甲的越野车，如同脱缰的野马般，扬起漫天的沙尘，咆哮着冲了过来！然后在距离两人还有十几米的地方，一个极其嚣张、也极其精准的甩尾漂移！厚重的车轮卷起的、混合着沙土和碎石的巨大灰尘团，如同爆发的沙瀑一般，劈头盖脸地朝着坐在地上的黑江和环羽两人席卷而来！
“呸呸呸！（鸟语花香），咳咳咳……” 等尘埃稍微落定，两人早已是灰头土脸，如同刚刚从泥潭里爬出来的河马一般，狼狈不堪。
“这个混蛋！他绝对是故意的！！” 环羽气得哇哇大叫，随手抓起旁边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就朝着那辆早已绝尘而去的越野车屁股狠狠砸去！但车子速度太快，石头只在空中划出一道无力的抛物线，连车尾灯都没碰到。
“他肯定在偷听我们说话！绝对是的！我们那个对讲机！还有这个探测仪！绝对被他做了手脚！能窃听！” 环羽气急败坏地朝着早已消失在废墟尽头的车尾灯方向，用力地比了个中指。
“背后说人坏话，确实不太好……” 黑江一边拍打着身上的灰尘，一边也有些生气地附和道，“但是……但是他这样做，也太过分了！”
听黑江也这么认为，环羽似乎找到了同盟，还想再痛骂几句那个可恶的机器人教官，但就在这时，她那远超常人的敏锐听觉，突然捕捉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异常的声响！她的表情瞬间变得警惕起来！
“什么人！出来！” 她猛地转过身，朝着身后不远处一栋半塌的废弃厂房方向厉声喝道！
刚才……她清楚地听到了一声极其轻微的“咔咔”声！那绝对是某种硬物——比如鞋底或者别的什么东西——踩碎了地面上的碎砖块或者瓦砾时，才会发出的声音！这个时间点！这个荒无人烟的地方！根本不可能会有普通人或者其他巡逻队的人过来！那么……会出现这种声音，要么是高处松动的石头自然掉落下来了（可能性极小），要么就是……有人潜伏在附近！！！
黑江刚想下意识地说一句“应该……不可能有人吧……”，但在下一刻，她放在一旁的那个能量探测仪，再次疯狂地闪烁起了红色的警报光芒！但与之前不同的是，这次的警报仅仅持续了不到一秒钟，就迅速消失了！仪器似乎只捕捉到了一缕极其微弱、并且正在以极快速度消散的异常能量波动！
“是魔兽？！” 环羽立刻将手中的电击棍切换到最大功率，摆出战斗姿态，警惕地看向刚才发出声音的那个方向。
“不……” 黑江却死死地盯着远处那栋废弃厂房二楼破损的窗户。就在刚才探测仪响起、环羽喝问出声的那一瞬间，她眼角的余光，极其清晰地捕捉到了……一个一闪即逝的、模糊的黑色身影！那个身影的动作快得不可思议，几乎是在被发现的同时，就利用某种未知的手段，瞬间消失在了她的视野里。“……是人。或者……是人形的东西。被我们发现了，然后用什么手段……跑掉了。”
几乎就在她话音落下的同时，从那栋废弃厂房的深处，隐隐约约传来了一声极其细微的、类似于某种精密齿轮缓缓闭合、或者机械装置启动完成的“咔哒”声响……随后，便彻底归于沉寂。
……
返回基地的装甲运输车，在暮色四合的荒野道路上颠簸行驶着。黑江疲惫地靠着冰冷的车窗，闭着眼睛假寐，脑海里却不断回放着白天在废墟里遇到的种种异常。
旁边的环羽，似乎已经忘记了白天的烦恼，正兴致勃勃地捧着她的个人终端，幽暗的车厢里，屏幕发出的幽幽荧光照亮了她半边兴奋的脸。她手指翻飞，似乎正在某个内部论坛或者匿名版块上，激情澎湃地编辑着一个帖子，帖子的标题赫然是：《惊天爆料！内部消息！扒一扒我们那个机器人教官的真实身份！我怀疑他本体其实是情趣机器人！！！有图有真相！》
“……别闹了。” 黑江被屏幕的光晃得有些眼晕，忍不住睁开眼，伸手按住了环羽那只还在因为兴奋而蠢蠢欲动、想要点击“发送”的手，“正经点……多想想以后该怎么办吧……比如……比如昨天下午，在模拟测试中心发生的那件事……”
就在她话音未落之际——
车身突然毫无征兆地、极其剧烈地颠簸了一下！仿佛压到了什么巨大的坑洞，或者被什么东西从侧面猛地撞击了一下！
黑江的额头因为这剧烈的颠簸，猝不及防地重重撞在了坚硬的车窗玻璃上，发出一声闷响。剧痛让她瞬间清醒！恍惚之间，她下意识地朝着车后的方向看去，透过后车窗和扬起的尘土，她似乎……极其模糊地看到了一抹稍纵即逝的黑色身影——
某个……穿着和她们基地制式校服极其相似（但细节处似乎又有所不同）的白色上衣、黑色短裙、以及包裹着修长双腿的黑色丝袜的……黑发少女？！
那个少女，正以一个极其标准的、仿佛教科书般的潜伏姿态，半蹲在路边一个老旧的、布满了涂鸦的灰色金属配电箱顶上！她手中，似乎还拿着一个闪烁着微弱红光的、类似于某种探测仪或干扰器的、精密的小型仪器，仪器的镜头（或者说发射口？），正直直地对准了她们刚刚驶过的这辆运输车！
“……怎么了？阿江？你撞疼了？” 旁边的环羽也被刚才那一下颠簸吓了一跳，连忙凑过来关心地问道。
而就在环羽凑过来的这短短一瞬间，当黑江再次定睛朝着后方望去时，那个蹲在配电箱上的神秘身影，早已如同融入了夜色般，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刚才看到的一切，都只是她因为撞击而产生的错觉。
“……没什么。” 黑江揉着自己发红、隐隐作痛的额头，轻轻摇了摇头，“可能是……眼花了吧……错觉。”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她的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刚才那个身影……虽然只是一瞥，虽然极其模糊……但那种熟悉的感觉……那种冷漠、孤高、仿佛与整个世界都格格不入的气质……还有那标志性的、如同暗夜般的黑色长发和白色校服……
一个之前在电视新闻里看到过的、让她印象深刻的身影，逐渐地、清晰地与刚才惊鸿一瞥的身影，重叠在了一起。
（是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