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眼前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仿佛自带闪光特效、漂亮得有些不真实的金发少女,黑江整个人都僵住了,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大脑一片空白,甚至忘了呼吸,只能下意识地、呆呆地盯着对方,一动不动。
“呀!太好啦!终于找到一个看起来会唱歌的人了!” 金发少女似乎完全没察觉到黑江石化的状态,反而像是沙漠旅人看到了绿洲,脸上露出了极其夸张的、仿佛自带音效(“kira kira~✨”)的惊喜表情。她“噔噔噔”几步就冲到了黑江面前,双手合十,用一种充满了元气和不容置疑的、机关枪般的语速说道:“那个那个!你听我说!我叫伊知地虹夏!是附近羽丘高中的高一学生!事情是这样的!十万火急!我们乐队今晚!就在今晚!马上就要在 Livehouse 演出了!但是!我们那个超级不靠谱的主唱!竟然在演出前一个小时!说肚子疼跑掉了!我刚才急得头发都要竖起来了!然后!我在外面找歌手!路过这个公园!就听到了你刚才在这里哼的歌!真的超——好听!充满了感情!所以!所以!拜托了!求求你了!宇宙无敌霹雳拜托!就这一次!帮帮忙!代替我们那个临阵脱逃的胆小鬼主唱上台唱一次?可以吗?!可以的吧?!求你了——!”
虹夏竹筒倒豆子般说完这一大串混合着抱怨、恳求和过度赞美的话,然后便用一种能融化冰山的、闪闪发光的星星眼,一眨不眨地盯着面前早已被这信息风暴轰炸得晕头转向、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的黑江。
看到黑江呆若木鸡,毫无反应,虹夏的大脑似乎自动将“沉默”解读为了“默许”,她脸上立刻绽放出更加灿烂的笑容:“太棒了!我就知道你是个好人!肯定会答应的!我们快走!!”
根本没给黑江任何发出“欸?”或者“等等!”的机会,虹夏便极其自然地、一把抓住了黑江冰凉的手腕!黑江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就被一股与她那纤细身材完全不符的巨大力量,不由分说地朝着公园外拖去!
“等……等一下……我……” 黑江试图挣扎,但虹夏的热情像火焰,力量像蛮牛,她那点微弱的抵抗瞬间就被淹没了,只能像个被强行绑上花轿的新娘(虽然是去演出),踉踉跄跄地被动地跟着她一路小跑……
黑江的脑子里一团乱麻。但她的目光,还是不由自主地落在了虹夏的身上。看着虹夏身上穿着的那套看起来就非常时尚、剪裁合体、充满了青春气息的,应该是某个名牌私立高中的制服(淡黄色的格子短裙、白色的衬衫,以及一件针织的米色小马甲);看着她背后那个虽然小巧,但却挂满了各种可爱挂件和徽章的、亮黄色的双肩书包;看着她那头被打理得极其清爽柔顺、在阳光下闪耀着健康光泽、并且被一根可爱的粉色发带束成了高高单马尾的、如同瀑布般的金色长发。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她看起来简直就像是从时尚杂志里走出来的,那种最最标准、最最耀眼的现役女子高中生(JK)的代名词!
再低头看看自己。
(没事就喜欢一个人宅在家里,打游戏或者发呆。)
(身上除了训练时留下的汗味,就是一种仿佛快要腐朽了的阴沉气息(虽然这只是她自己的想象)。)
(身上穿的还是那套从燕京基地逃出来时就一直穿着的,虽然确实很耐磨、很防撕裂,但却毫无美感可言的灰扑扑的劳保工作服外套。)
(整个人从里到外都没有哪怕一丝一毫可以被称为“个性”或者“闪光点”的东西。)
想到这里,她感觉自己和前方那个如同阳光本身般耀眼、活力四射的虹夏之间的差距,仿佛变得更加遥远了,如同萤火与皓月,云泥之别。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好闻的、淡淡的,像是雨后清晨的橘子园般的清新柑橘香气,随着微风从虹夏身上轻轻飘了过来。
黑江下意识地偷偷吸了吸鼻子。
(哇,连身上的味道都这么好闻。)
她忍不住在心里再次发出一声充满了羡慕嫉妒恨(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自卑?)的无声感叹。
(真的好香啊。)
“别担心别担心!” 虹夏一边风风火火地在人群中穿梭,一边还在扭头对黑江进行精神建设,“我们那个跑掉的主唱,平时看着挺正常一人,谁知道这么关键时候掉链子!气死我了!等抓到她一定要拔光她的呆毛!哼!”
“哦对了!一会儿我们要去的地方叫‘STARRY’!是我……一个熟人开的 Livehouse!地方虽然不大,但灯光音响绝对专业!气氛超棒的!你肯定会爱上那里的!”
“还有还有!时间太紧了,可能没空彩排了!但别怕!我们的歌都不难!凭你刚才那石破天惊的歌喉,瞟一眼谱子肯定就能唱!相信我虹夏大人的眼光!也要相信你自己!拿出自信来!”
虹夏连珠炮似的输出,试图用热情感染(或者说淹没)黑江的紧张。但此刻的黑江,内心只有一个声音在无限循环播放——
(完蛋了……彻底完蛋了……一会儿要是碰到爱音姐……我该怎么解释我突然要去别人的乐队演出了啊啊啊啊?!会被杀掉的吧?绝对会被爱音姐用吉他敲死的吧?!)
在虹夏这近乎“绑架式”的热情推动下,大约狂奔了十多分钟,两人终于穿过繁华的商业区,来到了旁边一个相对僻静的老旧居民区附近。一栋看起来毫不起眼的五层小楼下,有一个通往地下的狭窄入口。
“就是这里啦!” 虹夏指着入口宣布。
入口光线昏暗,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和灰尘混合的味道。顺着有些陡峭湿滑的台阶往下,走了十几级后,眼前豁然开朗!
一个约莫六七十平米,层和尚可的地下空间出现了。墙上贴满了褪色卷边的老旧乐队海报和涂鸦,角落里堆着乐器箱和音响设备,充满了地下排练室特有的、略显杂乱但又充满活力的气息。
此刻,排练室里已经有两个人了。
一位是留着海藻般墨蓝色齐肩短发,表情冷淡,仿佛对世界漠不关心的酷少女。她抱着一把帅气的黑色贝斯,靠墙站着,眼神放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另一位,则让黑江愣了一下——那是个戴着巨大黄色“P”字头套的男人!头套圆滚滚的,只有一个大大的“P”字,看起来非常卡通和……违和。他穿着简单的 T 恤和牛仔裤,加上头套的高度,显得颇为高大,大概有一米八。他正拿着一个文件夹,眉头(虽然看不见)似乎在头套下紧锁着,轻轻踱步,嘴里还念念有词:“真是的……这都什么时候了……人还没找到……”
虹夏看到他们,立刻像找到了组织的游兵,脸上放出“得救了”的光芒!她拉着依旧懵逼的黑江冲过去,像献宝一样大声宣布:
“——凉前辈!!!赤羽根 P!!!你们看你们看!!!我找到救星了!!新主唱!Get Daze☆!!!”
她兴奋地把还在状况外的黑江往前一推:“这位!就是我跟你们说的!我在公园里捡……啊不,是遇到的!唱歌超——级好听的天才美少女——黑江酱!!!”
(哈?!天才?!美少女?!还捡到的?!我什么时候……?!) 黑江感觉自己快要被这些形容词砸晕过去了,脚下差点一个趔趄。
随后,虹夏又转身,极其热情地向黑江介绍:“黑江酱!我给你介绍一下!”
她指着那个戴头套的男人:“这位是我们的制作人,赤羽根先生!虽然看起来有点可疑(小声),但他可是负责我们乐队成长和活动安排的大好人哦!人超——温柔的!”
赤羽根透过头套,对黑江点了点头,发出闷闷的声音:“啊……你好,黑江同学。我是赤羽根。” 他的动作看起来有点笨拙,但确实没什么架子。
(制作人……戴着 P 头套……怎么看怎么可疑好吧……) 黑江默默吐槽。
接着,虹夏指向那位蓝发酷少女:“然后这位!是我们乐队的贝斯担当!技术宇宙第一!性格嘛……有点特立独行的天才贝斯手——山田凉前辈!”
山田凉只是抬了抬眼皮,算是打过招呼,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的状态。
“至于本小姐我嘛……” 虹夏挺起胸膛,俏皮地眨了眨眼,“伊知地虹夏(Nijika)!就是这个未来将要震撼整个星火城的伟大乐队的队长!兼灵魂鼓手!请多指教啦!”
经过这番信息量爆炸且槽点满满的介绍,黑江总算……勉强……理清了人物关系。
(所以……被活力过剩的鼓手虹夏强行抓来,给这个缺主唱的乐队当临时工……贝斯手是高冷面瘫的凉前辈……制作人是戴着搞笑 P 头套、性格温和的赤羽根先生……这到底是个什么神仙组合啊?!)
没等黑江从混乱中彻底拔出来,赤羽根先生已经用他那温和但带着担忧的、闷闷的声音开口了:
“那个……虹夏酱,” 他转向虹夏,巨大的 P 头套微微倾斜,像个移动的黄色问号,“你确定吗?这位黑江同学……嗯,看起来好像非常紧张啊。临时找人上台,还是第一次合作,会不会……太勉强了点?万一在台上出状况……” 他的目光落在黑江身上,充满了真切的担心。
“哎呀!制作人先生!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 虹夏信心满满地拍着胸脯,“我亲耳听到的!天籁之音!绝对没问题的啦!是金子总会发光的!”
“嗯……” 赤羽根似乎还是有点犹豫,他看向旁边的凉,“凉酱,你怎么看?”
凉闻言,极其敷衍地又瞥了黑江一眼,吐出几个字,声音平得像 AI:“不知道……没听过……无所谓……” 说完还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赤羽根:“………………” (P 头套无声地表达着“我就知道”)
虹夏:“………………” (鼓起了腮帮子)
黑江:“………………” (这个乐队的不靠谱程度,似乎又刷新了我的认知……)
最终,在虹夏“绝对没问题”、“相信我的直觉”、“再找不到人就真的要开天窗了啦”的连番轰炸和强烈要求下,赤羽根才终于叹了口气,点了点他那巨大的头套:“好吧好吧,那就……试试看吧。黑江同学,别有太大压力,放松点,就当是普通练习。” 他尽可能地用温和的语气安抚道。
然而,现实总比想象更残酷。
当黑江第一次真正站到排练室中央,手里被塞进冰冷沉重的麦克风,面对着风格迥异的三人——活力四射、眼神充满期待的虹夏,面无表情、眼神平淡(但似乎也有一丝好奇?)的凉,以及站在稍远处、戴着 P 头套、双手抱胸默默观察的赤羽根——她那与生俱来的舞台恐惧症和社交恐惧症瞬间化作惊涛骇浪,将她吞没!
大脑一片空白!双腿如同灌了铅,焊死在原地!双手抖得像筛糠,麦克风仿佛有千斤重,随时都要脱手飞出!
“啊……呜……” 她试图开口,发出的声音却像被掐住脖子的蚊子,细不可闻,而且调子跑到爪哇国去了!
这次尝试,只能用“惨烈”来形容。连她自己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在发出几个破碎的、不成调的音节后,她再也无法承受那三道(主要是虹夏和赤羽根)充满了无奈、担心、以及“这可怎么办啊”的目光!(她知道他们没有恶意,甚至可能在担心她,但这善意的目光此刻却像针一样扎在她身上,让她更加羞愧。)
“对不起!” 她猛地丢下麦克风,像只受惊的兔子,双手捂着烫得能烙饼的脸颊,不顾一切地冲向排练室最阴暗的角落,躲到那个堆放废弃零件和垃圾袋的巨大垃圾桶后面,蜷缩成一团,恨不得把自己变成垃圾桶的一部分,再也不要见人了!
“欸?!黑江酱?!” 虹夏和凉都愣住了,面面相觑。赤羽根也快步走了几步,停在不远处,P 头套对着角落,发出苦恼的声音:“啊这……别这样,黑江同学……”
虹夏和凉赶紧跟过去,蹲在垃圾桶旁边,七嘴八舌地安慰起来:
“没、没关系啦!真的!第一次都这样的!”
“对对对!谁还没个紧张的时候!我第一次拿鼓棒都差点敲到自己脑袋呢!”
“刚才……嗯……可能只是还没找到感觉!多试几次就好了!”
“别躲着了,出来吧,我们不会笑你的啦……”
她们笨拙地搜刮着词语,试图把缩成一团的黑江从自我厌弃的深渊里拉出来。
但这些安慰如同石沉大海,黑江依旧埋着头,肩膀微微颤抖,完全没有反应。
就在气氛再次陷入尴尬的冰点,连赤羽根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发出“唉……”的一声叹息时,虹夏突然“叮”地一声,像是灯泡亮了!
她先是清了清嗓子,又尝试了几句:“真的啦,黑江酱,你看我们乐队……虽然现在有点波折,但目标可是很远大的哦!不能被这点小困难打倒啊!” 见黑江还是没动静,她心一横,祭出了最后的“精神激励大法”——那个在星火城乐队圈子里如同传说般的名字!
“对了!!!黑江酱!!!” 虹夏猛地提高了音量,语气重新变得激昂,充满了不容置疑的煽动力!“你知道吗?!咱们星火城现在最——火的那个传奇乐队——MyGO!!!!!——她们!她们刚开始的时候,据说比我们现在还惨呢!!”
“我听小道消息说啊!她们刚组队的时候,简直就是灾难现场!虽然露卡一个人撑住了场面!但吉他手和弦弹错能串成一首歌!贝斯手全程神游天外!鼓手抢拍抢到飞起!!比我们刚才……嗯……还要混乱一百倍!!!”
“但是!你看!经过不断的磨合!不断的努力!互相扶持着爬起来!!!现在!她们是多么多么厉害!多么多么闪耀啊!!站在舞台上简直会发光!!!”
“所以啊!!!黑江酱!!!我们现在这点小小的失败算什么?!只要我们也像 MyGO!!!!!一样!继续努力!我们将来!绝对!绝对也能变得像她们一样厉害!!!”
听到虹夏竟然把那个近乎神话的 MyGO!!!!!乐队,拿来和她们这个刚凑齐不到半天、状况百出、连名字都还没取的“草台班子”相提并论,而且还把对方的“黑历史”说得如此……生动形象(虽然真实性存疑)。
躲在垃圾桶后面的黑江,那颗沉入绝望冰湖的心,竟然真的……如同被投入了一颗小石子,荡起了一丝涟漪?一丝微弱的、名为“或许……我也……”的小小火苗,奇迹般地重新燃起?
(传、传说中的 MyGO!!!!!……刚开始也……那么糟糕吗……?)
(那……那我这样……是不是……也、也不是完全没救……?)
似乎是被虹夏这番听起来漏洞百出、但确实热血沸腾、极具煽动性的“鸡汤”(或者说是“毒鸡汤”?)所鼓舞,黑江终于……慢吞吞地……从垃圾桶的阴影里……挪动了一下。
看到有效果,虹夏和凉对视一眼,赶紧趁热打铁。三人(加上旁边时不时插一句“嗯,精神很重要”的赤羽根 P)又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地合计起来。最终,她们想出了一个极其奇葩、极其搞笑、但也许……真的能解决问题的终极方案——
让黑江继续拿着麦克风,然后……用一个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的、印着大大芒果图案的、巨大无比的硬纸箱!!!将她的整个上半身连同脑袋,严严实实地套住!!!
没错,就是这样!让她保持着这如同“纸箱人芒仔”般的奇葩造型!假装自己正躲在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比如她家那个电视机前的红白机旁、舒适的小被窝里——尽情唱歌!!!
“这……这样真的行吗?” 赤羽根看着那个巨大的芒果纸箱,发出了来自普通人常识的疑问。
“试试嘛!试试又不会怎么样!” 虹夏充满信心地说。
凉面无表情地点头:“逻辑上,隔绝视线,可以降低心理压力。”
你还真别说,这个看起来荒诞到极点的办法,竟然……真的……产生了奇效!!!
当黑江再次拿起麦克风,视线被眼前这个虽然有点闷、散发着淡淡纸板和……好像真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水果味的硬纸箱彻底阻挡,再也看不到台下那两个让她紧张到窒息的队友(以及那个存在感强烈的 P 头套)之后……她那颗狂跳如擂鼓的心脏,竟然真的!奇迹般地!慢慢平复了下来?!
这一次!!!当她再次开口,唱出乐队准备的歌曲时,她的声音明显比刚才稳定了无数倍!!!音准和音量更是有了质的飞跃!!!虽然因为视野和行动受限,她和虹夏、凉之间的配合依旧磕磕绊绊(比如偶尔还是会慢半拍,或者被箱子绊到差点摔倒),
但是!!!至少!!!已经勉强达到了一个可以在 Livehouse 舞台上进行最基础演出的……及格线水平了!!!
“喔喔喔喔!!!太棒了!!!黑江酱!!!我就知道你行的!!你果然是最棒的!!!” 虹夏激动得差点把鼓棒当荧光棒一样挥舞起来!
就连旁边一直冷着脸的凉,嘴角似乎也极其微弱地、几乎难以察觉地向上弯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轻轻“嗯”了一声。
“对!就是这样!” 赤羽根也透过头套,发出了欣慰的声音,“感觉对了!保持住!”
顺利完成了一首歌(虽然过程依旧惊险),稍微找回了一点点自信的黑江,才后知后觉地从纸箱里发出闷闷的声音,问了一个关键问题:“那、那个……虹夏前辈……我们……我们这个乐队……叫什么名字啊?”
这个问题,如同按下了暂停键,让刚刚还沉浸在“绝处逢生”喜悦中的虹夏和凉,再次陷入了尴尬的沉默。两人你看我,我看你,显然之前光顾着找主唱了,压根没想过乐队名字这回事。
“呃……” 虹夏挠了挠脸颊。
“还没定。” 凉言简意赅。
旁边的赤羽根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语气温和但带着一丝紧迫感地拍了拍手:
“好了好了!名字这种重要的事情,等演出结束再开会慢慢想!现在!距离预定演出时间只剩下最后不到半小时了!再不上去准备,就真的要让观众等急了!快!拿起你们的武器(乐器)!冲啊!” 他努力用轻松的语气催促,试图缓解紧张气氛。
于是,在赤羽根 P 的带领和催促下,三个少女(外加一个套着芒果纸箱的“秘密武器”),抱着各自的乐器,如同参加百米冲刺般,匆匆忙忙、极其狼狈地朝着中央街道那个即将见证她们“命运”(或者说是“灾难”)首演的 Livehouse 舞台赶去!!!
在演出后台,管理人拿着登记表询问乐队名称时,虹夏在情急之下,也只能脱口报出了一个她刚刚在冲上楼梯时,脑子里灵光一闪想到的名字——
——“纽、纽带乐队”(Kessoku Band)!
(嗯……纽带……听起来好像有点土?但寓意还不错?总比叫“芒果箱人与她的伙伴们”要强吧……应该……) 虹夏在心里默默想道。
最终,她们还是在演出开始前的最后一分钟,如同压线冲过终点般,极其惊险地站上了那个灯光炫目、对她们而言充满了未知和恐惧的舞台。赤羽根在舞台侧面,紧张地攥着拳头,用口型对她们说着“加油”。
只是……当舞台追光灯“啪”地一声骤然亮起!当台下那不算太多(大概也就一百来号人?大多是熟客和来看其他乐队的观众)但依旧充满了好奇、审视、以及期待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到舞台中央那个……极其……极其奇葩的……套着一个巨大芒果纸箱、只露出两条穿着灰色劳保裤、还在微微颤抖的小细腿的“主唱”时……
台下先是一片诡异的寂静,随后便如同炸开了锅,瞬间响起了一阵充满了困惑、不解、窃笑、以及交头接耳的嗡嗡声……
“那是什么?”
“行为艺术吗?”
“新乐队?主唱是……一个箱子?”
“哈哈哈哈!太搞笑了!”
“是不是设备出问题了?”
这些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舞台上,无疑让那个原本就紧张到快要昏厥、此刻正躲在纸箱里瑟瑟发抖的黑江,变得更加无助、恐慌,恨不得立刻原地消失。纸箱里的世界天旋地转。
而且,不仅仅是她。或许是因为这真的是她们这个临时拼凑的“纽带乐队”的第一次正式演出,又或许是台下那些混杂着好奇、质疑甚至嘲笑的目光形成了巨大的压力,就连平日里看起来最元气满满、经验相对丰富的虹夏,以及那个总是“世外高人”般冷淡的凉,也不可避免地受到了严重影响。
在接下来的实际演出中,她们两人竟然也接二连三地出现了各种低级失误——
虹夏的鼓点像是喝醉了酒,抢拍、漏拍了好几次,镲片敲得有气无力,甚至还有一次因为太过紧张,鼓棒“当啷”一声脱手,差点砸到自己的脚……
凉的贝斯更是状况频出,好几段 riff 弹得如同梦游,漏掉了关键音符,甚至有几个和弦直接弹错,发出了刺耳的不和谐音,她自己都忍不住皱了皱眉(虽然幅度很小)……
这场充满了意外、尴尬和各种放送事故的“首演”,最终结果可想而知——演砸了。而且是彻头彻尾、惨不忍睹地演砸了……台下的赤羽根 P 捂住了脸(虽然戴着头套看不见),发出了绝望的呻吟。
但不管过程如何灾难,演出终究还是在一种极其尴尬、诡异、甚至可以说是行为艺术般的氛围中,勉强(靠着黑江后半段在纸箱里稍微稳定下来的歌声)结束了。
回到后台那个弥漫着灰尘、汗水和淡淡消毒水味道的准备室里。经历了这样一场堪称“公开处刑”的演出之后,按理说,大家的士气应该跌入谷底,气氛应该无比沉重才对。
但……很奇怪的是,无论是刚才在舞台上紧张到几乎灵魂出窍的黑江(她终于从那个闷热的纸箱里钻了出来,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还是同样表现失常、脸上写满懊恼的虹夏和凉,此刻,她们互相看着对方狼狈的样子,脸上竟然都不约而同地……露出了一种如释重负般的、带着几分自嘲和傻气的……轻松笑容。
“噗……” 虹夏最先忍不住笑了出来,“哈哈哈哈……哈哈哈………”
凉也极其难得地扯了扯嘴角,用她那毫无波动的声音说:“……搞砸了呢。”
黑江看着她们,也小声地补充了一句:“那个,好像是有点糟糕呢……”
或许是因为终于熬过了这场丢人到家的演出,卸下了千斤重担?
又或许是因为共同经历了一场虽然失败透顶、但却无比真实的“战斗”和“社死”,让她们彼此之间那原本还存在的隔阂与陌生感,在汗水和尴尬中悄然消融了许多?
总之后台的氛围,并没有像想象中那样愁云惨淡,反而意外地……有些轻松和融洽。
她们甚至开始互相开起了刚才演出失误的玩笑:
“凉前辈,你的贝斯……睡着了呢!要打电话把它喊醒呢,” 虹夏打趣道。
“……你还是先练好怎么握紧鼓棒吧。” 凉不动声色地反击。
“下次!下次演出绝对要拿出真本事!把今天丢的脸都找回来!”
就在这时,赤羽根也走了过来。他挠了挠头,脸上带着苦笑,但眼神却很温和:
“嘛……虽然过程有点……嗯……惊心动魄,” 他斟酌着用词,“但总算是顺利结束了。第一次嘛,难免会紧张出错,很正常。” 他看向黑江,露出一个鼓励的笑容,“不过,黑江同学,你在那个……芒果箱里唱歌那段,后半部分真的发挥得很不错哦!声音非常有穿透力!很有潜力!”
黑江被他突如其来的夸奖弄得有些不好意思,脸颊微红,小声说了句“谢谢……”
就在黑江也被这种奇怪但意外温暖的氛围所感染,心里想着“虽然演砸了,但好像……也不是那么糟糕?”,准备和这几位刚刚一起经历了“社死现场”的“新队友”们好好道别的时候——
她脑中突然如同被一道闪电劈中!!!猛地意识到了一个极其重要!也极其巧合的事情!
(等、等等!!!)
(虹夏前辈……她是鼓手!!!活力四射!掌控节奏的核心!)
(凉前辈……她是贝斯手!!!技术高超!台风超酷!)
(鼓手……贝斯手……)
(这、这、这……不就正好是……是自己和爱音姐那个还八字没一撇、连影子都没有的“Unknow”乐队……最最最最缺少的两个位置吗?!?!)
这个如同天启般的念头,瞬间像疯狂生长的藤蔓,在她混乱的大脑里生根!发芽!并且以一种她自己都无法理解的速度,疯狂地蔓延开来!占据了所有思绪!
冲动战胜了恐惧!渴望压倒了理性!
她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地,甚至都没来得及仔细思考这个想法到底有多么疯狂、多么不切实际、多么……厚脸皮,便猛地抬起头,看着面前那两个还在互相吐槽刚才失误的虹夏和凉,用一种她自己都惊讶的、充满了期待、甚至可以说是带着某种孤注一掷的兴奋(和颤抖)的语气,开口说道:
“那、那个!!!虹夏前辈!!!凉前辈!!!”
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断断续续,脸也因为激动和羞耻而涨得通红。
“其、其实……我……我还有一个……不、不情之请!!!”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要用尽全身的勇气。
“我……我除了……想要尝试当主唱之外……其、其实……我……我自己……也、也正在……和、和另一个朋友……一起……组、组建……一个新的……乐队……!!!”
“我、我们……现在……就、就正好……缺、缺一个……像、像虹夏前辈这样……的鼓手!!!还、还有……一个……像凉前辈这样……酷的贝斯手!!!”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但眼神却越来越亮,充满了孤注一掷的渴望。
“所、所以……那个……就、就想问问……不、不知道……两位前辈……有、有没有……兴趣……也、也考虑一下……加、加入……我们那个……叫、叫做……‘Unknow’的……新、新乐队呢?!?!”
黑江这番石破天惊、逻辑跳跃、充满“挖墙脚”意味的话语,如同在平静的排练室里投下了一颗深水炸弹!!!
瞬间!!!原本还算轻松融洽的气氛荡然无存!!!空气仿佛凝固了!!!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虹夏和凉两人,几乎是同时,如同看到了哥斯拉在跳芭蕾舞一般!目瞪口呆地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前一刻还缩在纸箱里瑟瑟发抖、连一句完整歌都唱不好的恐怖社恐少女——此刻竟然能鼓起勇气、如此“理直气壮”(虽然语气磕磕巴巴)地,向她们!向刚刚一起经历了演出事故的她们!发出如此离谱!如此直接!如此不按常理出牌的挖角邀请?!
她们两人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完美演绎了什么叫做“瞳孔地震”和“大脑宕机”!大写的“震惊”几乎要从她们脸上溢出来!!!外加一万个“这姑娘是不是刚才在纸箱里憋太久了缺氧导致神经错乱了?”的巨大问号在头顶盘旋……
而就在虹夏和凉被黑江这神来之笔的操作,给彻底震撼到石化当场、完全说不出一个字来的时候——
旁边那个刚刚还在为队员们刚才的表现和后台氛围稍微松了口气的年轻制作人赤羽根,也同样被这突如其来的“叛变宣言”给惊得下巴都快掉地上了!他瞪圆了眼睛,看着黑江,又看看虹夏和凉,脸上的表情从刚才的温和疲惫,瞬间切换到了极致的震惊和茫然!
(内心风暴:什、什么情况?!挖角?!现在?!当着我这个制作人的面?!向我的乐队成员发出邀请?!加入那个什么……‘Unknow’?!谁是‘Unknow’?!我错过了什么?!这孩子刚才不是还连话都说不清楚吗?!现在的年轻人都是这么直接的吗?!我该怎么办?!拿出制作人的威严?可是我好像没什么威严……报警?不对……冷静!赤羽根!你是专业的!虽然刚入行但也要专业!)
赤羽根的大脑飞速运转(虽然大部分是混乱的),试图重新掌控局面,但声音却因为过度的震惊而有点变调:
“等……等一下!等一下!黑江同学?!你……你刚才说什么?加入……‘Unknow’乐队?这、这这……这是怎么回事?!也、也太突然了吧?!” 他看看黑江期待又紧张的脸,又看看自家两个完全懵掉的队员,一时间手足无措。
“那个……大家先冷静!都冷静一下!”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一点,尽管拿着 P 头套的手还在微微发抖,“关于乐队……嗯……人员变动……或者……合并什么的……这、这可不是小事啊,需要好好考虑的。”
他环顾了一圈依旧处于震惊状态的三人,大脑快速搜索着合适的解决方案,最终,他用一种试图显得稳重但略显仓促的语气提议道:
“我看这样吧,” 他指了指楼上,“今天大家都累坏了,脑子可能都转不动了。不如……我们明天?明天找个时间,比如……就楼下那家咖啡馆吧?安安静静的。我们所有人,坐下来,面对面地,把事情……好好地,详细地……聊一聊?嗯?你们觉得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