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束光将漆黑空间撕碎,降下这世界未曾有过的温度,牵引着,已离去的人,走出阴霾。
流浪者纵使身居定所,灵魂也如漂泊一般,迷失徘徊,最后坠入深渊踱步,静待死亡,这便是他(她)的宿命。
外界,刺眼的光洒在眼前,如一只大手般,将我的双眼生生掰开。入目,天蓝一片,恍若隔世。
我眯着眼抵御着外界温暖明媚的光线,但心中并未因它温暖半分。
面前,一个人忽然出现,他身着白色西服,看起来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我眨眨眼,窗外,一束光借着氤氲的雾气,真真正正的照了进来。“很好奇,你的过去吧?”听到此话,我这才将注意收回。
“你……是我花费巨大代价才救下的人,所以……”我伸出手,沉下视线,像是有所感应般地接下洒落的阳光,轻轻一握。
“哎!你在听我说话吗?”见我出了神,他赶忙提醒道。
“我没有钱。想怎么样?”我垂下手,目光又重新移向窗外。
“简单,照顾照顾我家人。”向外的视线停在铺满金辉的小路上,“温暖……我该怎样信你。”
“我有视频,而且。”
“不用说了。”我抬手打断他的讲述。
他张张嘴,却又忽的闭上。片刻,他又重新找回话题,“对了,因为发现你的时候,身体组织已损坏严重,所以。”我接过他递来的镜子,沉默着观察起来——那是一个年轻女孩的样貌。
“我以前长什么样。”
“分辨不出。”说着,他将手中的视频传了过来。
晴朗的天空,一束刺眼的激光垂直打下,将天空白云自上而下,渲染的层层分明。画面一转,在颠簸的镜头下,一名人类躺在被激光融化的坑底,微弱地喘息着。镜头拉近,那名人类半边脸已看不出模样,全身被烧灼的找不出一块完整的皮肤。
“当时,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几十公里,一个人也没有……”我听着他的讲述,丝毫没有代入进去的感觉。
“对了,还有一件事,你……做过脑部切除手术?”
话音落下,大脑隐隐作痛,就像有什么东西在啃食我的脑子一般。
他看看我,“先去我家看看吧,有些事,我得给你说一下。”我放下镜子,又重新审视起他。
“她跟你有关系吧。”“嗯?”他愣了几秒,随后反应过来,“没有没有。”我收回视线,“继续说下去吧。”
“我老爹,老年痴呆。”我点点头,目光又重新拉回到他身上,等着他的下一步的动作。“好,那走吧。”他攥攥手掌,忽的放松下来。
我看着他舒展的情绪,扯了扯嘴角的肌肉。一种久违的感觉,浸没我全身。
……
“对了,你的东西。”他拉上车门,朝我丢来一面焦黑的令牌,“嗯……我想,这应该是你的东西吧。”我握住令牌,不动声色地翻了个面,“流浪者”三个字映入眼帘。
我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想从其上感受曾经的温度,可惜,并没有。
我久冥双目,回忆般的苦想起来。突然,我拉下车窗,一把将其丢出,“曾经的东西,没什么好留恋的。”“万一那是你非常重要的东西呢?”
“无所谓了,我的决定不是由他人左右的。”
车窗外,阳光正好。
片刻,车子停在一栋房前。房内,干净整洁,一家五口幸福的照片摆的方正。
听到开门的声响,一个目光炯炯的老人走了过来。“爸,我回来了。”老人瞪着眼看了一会那人,随后又把目光移到我身上。
“望归,你怎么来了?又惹什么事了吗?”我看看那人有些不知所措,“爸,没事。回来了,不是更好吗?”老人看看那人,“冠鹊,这是你对象吗?”问完,老人恍然大悟地拍拍脑门,“我这记性。你们来过的。”我沉默着看了那人一眼。
他脸上洋溢的笑容是那么自然。
“你是叫言鹤吧。”那人仍是笑着,“对……墨言鹤。”老人笑笑,“看来,我的记性也不差。”二人交谈起来,竟忘记了一旁的我。
来到正对玄关的照片前,我拿起细细打量起来。照片上,有一对夫妻,和他们的三个孩子。我看着照片,只觉得熟悉,“哦,原来是她。”握住照片的手微微一倾,接住透过窗户的光线,略显单调的背景上映出一张脸——那正是我。
我冲自己笑笑,放下相框。“望归啊,你什么时候走。”墨言鹤笑笑,“过几天就走,毕竟她事多,你也是知道。”
“那什么时候回来啊?”老人目光炯亮,但在其中却洒满了温情。“爸,你也知道,她这职业。”
“莫问归期。”老人略显遗憾,“望归,别忘了我就行。”墨言鹤维持着脸上的笑意,肌肉略显僵硬。
老人目光下移了些,“看啊,那是你大哥大姐。哎?他们好久没回来了吧?”老人面露疑惑,“他们什么时候走的,也不跟我说一声。”老人哀叹一声,又嘱咐起来,“望归啊,你们几个,就你最聪明,好好看着你哥哥姐姐,可别让他们再惹事了啊。”说完,他目光看向我,“望归,怎么不说话啊?”
“嗯,我知道了。”他听了沉默了几秒,嘴里嘀咕着,“最近,还是前几天,老是有人找我,说什么……哎?什么来着……”他皱着眉,却始终回想不起来。
“我这记性啊。”外界天色逐渐暗了下去……
“喂,你什么意思?”房间内,我叫住墨言鹤。“抱歉了。”听了此话,我眼神渐渐冷了下去,“你默认了?你记清楚,我不是她,更不认识你。”他听了,反倒没了开始的紧张,语气也显得飘飘然,“那又怎样,至少现在我认为你就是她!”
“呵,可笑。这样,只会让人感觉你廉价。”“好笑?呵,那你想怎样。”看着他无所谓的样子,一股怒意从心底升起。
“好,所以,你到底讲了多少实话。”他摊手一笑,“你只要知道,我救了你这件事是真的,就行了。”我沉下脸,语气却变得释然,“如我所料。”
他表情有些意外,“你什么都知道?”我抬起头轻笑一声,之前的所有愤怒、不解全在这一个笑容中消散,“墨言鹤,你着相了。”
他收敛起笑意,“呵,现在,我们两清了,你可以走了。”“什么两清,把话说清楚。”他语气变得凶恶,一字一字冷声道,“这里是我家!”
见此态度,我起身便走,“墨言鹤,有的玩笑是不好笑的。”我丢下一句话,夺门而出。
听着我的脚步声远去,墨言鹤随之看向窗外。
外面漆黑一片,就连星光也不愿落下几分,隐约间,风声四起,天似乎要下雨了。
墨言鹤微愣,灵魂似乎沉迷在这片深邃之中,“走了好,走了好啊。”
他脸上过度扬起笑容,如释重负,“流浪者,这次,可不欠你们了。”他颤抖起身,摇摇晃晃地朝大门走出,“该死,我这么害怕干什么!”
他哆嗦着打开门,却一个踉跄,身体随之向前栽去。
忽然,一双有力的手将他稳稳拖住,墨言鹤微愣,随之抬起头来。
“这么多年了,你的把戏,还是那么拙劣啊。”他笑笑,“还是被你看出来了。”
我松开手,一束月光洒下,落在彼此的身上。
“你嘴里就没几句实话啊。”我们相视一笑,不约而同地看向天空中闪耀的群星,“我早该想到的……”
……
“孩啊……”荒野边,晶莹的泪珠闪着光芒,挂在脸颊处,久久不肯落下。一阵风吹来,洒下上面的泪珠,卷起白花朝向众人,在无声声中,沉默着,奠念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