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我在哪裏?
我所能看見的,只有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
向前試探一步,冰冷的地面舔上腳掌,帶來滾燙般的奇怪感覺。
「有人嗎……」
身體好難受,下腹部有股異樣的腫脹感。
我再次往前踏步,那種不適感甚至壓過對寒冷的感知。
一鼓作氣伸出雙手,指尖碰觸到堅實的平面。觸感告訴我,它並不平整,也沒有堅實到無法破壞,指甲貌似可以刮下一層表面。
沿着這塊真面目不明確的平面,我摸索着前進。
下腹部的不舒適逐漸加劇,我必須收緊那裏的肌肉,才能防止某件災難發生。
某件災難……是什麼災難?
話說回來,爲什麼這裏是什麼地方?又爲什麼這麼黑?
往某個方向前進,是否會是正確答案?
我停下腳步,將手掌移開牆面。
我把它們移向頭部,摸上臉頰時,傳來刺痛似的激寒,而後部位間的溫度開始緩慢的中和。
我是誰?我是什麼東西?
想不起來……完全想不起來……我好像是在這片黑暗中出生,也註定要在這裏死亡。
下腹部的緊迫感加劇,我明白這種衝動的本質,是身軀要求我立刻做些什麼。但又隱隱約約覺得,應該要先忍住才行。
又一次摸上平面結構,我繼續着一無所知的旅途。
孤身一人,重複着邁出腳、收回腳、邁出腳的無用循環。
我不知道該去哪裏,不只如此,我連自己是否有目的地也不能精確肯定。
「有人嗎……」
我的聲音太過細小,我猶豫着是否該加大音量。
如果我專注於呼喚不知是否存在的同伴,說不定會招來野獸。
黑暗裏,潛藏着我所不知姓名的東西,也許正打磨着爪牙。
我儘可能放輕呼吸,踮起腳尖前行。
「咕嗚……」
怪物嗚叫,我撒腿狂奔,但不是爲了逃跑。
如果有怪物,那我就必須和牠戰鬥,否則可能會有人受傷。
我要去和怪人戰鬥……對了!我知道了!我是豪傑!
「魔法少女月之矢,變……」
在分不清前後左右的黑暗裏,我撞上一堵壁壘,並吸附在那牆面上。
不,應該說,我正面朝下,趴在地上,關節處給予我淒厲的痛覺。
下腹部的腫脹正不可逆的消退,同時,溫熱在我腿間擴散。
我撐起身體,跪在地上,那種堪稱灼燒的暖液,不顧我意願的四處流竄。
我搞不清楚,即使是我這樣的豪傑,我也搞不清楚現在的狀況。
面對不知從何而來的溫暖水體,我好像茫然地成爲其中心的孤島。
一道怪異的微小火光,開始在我面前晃盪。
伴隨腳掌皮膚與地面的碰撞聲,火苗發展成堪稱劇烈的白焰。在那領域的邊緣,浮現一雙急切的雙腿。
那就是怪人……我必須去拯救大家,以魔法少女的身份。
明知道不得不起身對敵,我的腿卻僵直在積水裏,動彈不得。
有一部分的我,正在害怕。
「沒用的豬頭……動起來!在妳偷懶的時候,可能會有人死掉啊!」
我猛力捶打紋絲不動的雙腿,它們只是無力的在震顫,沾染上更多液體。
那雙腳已經幾乎逼近到眼前,露出暗影蠢動的身體。
求妳了,我的身體,我只知道我是魔法少女而已。
去拯救人們的生活,這是我的工作,我必須去完成我的職責。
「魔法少女月之矢,變……變……」
淚腺像是嘲笑我的不爭氣一樣,與雙腿一起違抗我的命令。
它們源源不斷製造淚水,撕碎我最後的意志。
我肯定是世界上最糟糕的魔法少女,無能到極點。
一無是處的我,哪來的顏面自稱豪傑。
「妳去哪裏了……」
妳去哪裏了?
那塊貫穿我心臟般銳利的空白,妳究竟去哪裏了?
沒有妳的地方,好黑、好冷又好痛苦。
「嘟泥前輩!妳怎麼……」
火光的怪物現出全身,年輕的高挑女子朝我俯下身。
我只能抱住我的腦袋,沒出息的啜泣,等待怪人收割我的性命。
「妳去哪裏了……救救我……」
「嘟泥前輩,我……我是涅麻,我就在這裏,別擔心。」
「妳去哪裏了……嗚嗚啊……妳去……去哪裏了?」
沒有妳的話,我什麼都做不好。
我只是個,無法拯救他人的半調子。
「妳去哪裏了?我的上弦月……」
……………………
回過神來時,我正站在潔白的高臺上,面對底下密密麻麻聳動的人頭。
我左右環視一圈,穿着統一制服的人員,齊刷刷列在舞臺兩側。
「從今天開始,水力發電廠正式啓用。」
我的左手邊,年輕男子正站在高臺正中央,朝人羣的方向說話。
「月之城的全體民衆,將作爲人類最後的火種,否決滅亡的命運,再一次繁盛於這顆行星表面。而我,新任市長幕捨,將會在這歷史的開端帶領各位。」
他好像很緊張,視線飄向手掌內側,那裏畫着奇奇怪怪的線條,羅列在一起。
最後,他放棄觀看線條,而是把視線投在臺下每一張面孔上。
「服務生、清潔工、搬運工、外送員、作業員、替身演員,這些是我做失敗的職業,我只是底層民衆之一。我和你們一樣,除了疲勞與煩悶外別無他物。我無法透過空談,給予任何人對生活的期望,我也不過是混日子活着的人之一。」
他朝四面八方的人們鞠躬,誠摯的懇求。
「這是完全是我的自私,我希望人類能放手一搏去追逐可能存在的幸福。因爲,曾有個豪傑,爲我們的幸福失去一切。她付出無比巨大的代價,最終殺害神明。」
隆隆鼓聲,以及喝采般的吹奏。
自稱幕捨的年輕男子,朝我走來,嶄新的皮鞋刮擦出難以聽見的噪音。
「現在,我們要頒發勳章給嘟泥,表彰她爲我們做出的犧牲。」
我回頭看了一眼,我身後站着一個高大挺拔的男子,戴着板正的帽子,時刻來回掃視臺下觀衆。
我想,他應該就是嘟泥,這是豪傑的洞見。
我往高臺內側挪動,讓開道路,好使的幕捨可以走近嘟泥。
「呃……嘟泥,妳要去哪裏?」
幕捨似乎正在對我說話,拿着勳章的手尷尬地懸着。
「你在和我說話?」
我不可能是嘟泥,如果我是嘟泥,我怎麼可能不曉得?
豬頭,這是隨便就能想明白的淺顯道理。
「我又不是嘟泥,我甚至不該在這個臺上。」
「有些傷害可以緩慢恢復,有些不行。」
幕捨採用半蹲姿態,用難以言喻的悲傷眼神與我平視。
「自我的成長就代表着,終有一日要迎接他物的腐朽……教會我這一點的妳,是無人能及的英雄,毫無疑問。」
他把勳章掛上我的脖子,我很快地把它摘下來。
我可不記得我做過弒神這種怪事,這個勳章屬於英雄。
無功不受祿,這是豪傑的守則。
「這不是我的,這一定是搞錯了!聽見沒有?這不是我的!」
臺下有人開始鼓掌,沒有人理會我的辯白。
「喂!你們這些刁民搞什麼鬼?我就沒幹過那種事!我不是嘟泥!」
沒有人理會我,這一切都很不對勁。
我也不想要這種毫無實用性的獎章,比起這個,我有更要緊的事情要問。
「有人看見上弦月嗎?」
我的疑問被掌聲蓋過。
……………………
有個不認識的女孩,在幫我穿外套。
雖然很感謝她,但是我並不冷。
我想從椅子上起身,去做重要的工作,我不能只是呆坐在這裏。掙扎幾下後,卻被面前的女孩輕輕推回椅子上。
「不要亂動哦,嘟泥前輩。」
我沒辦法反抗,身體好像再也無法承受自己該有的力量,像是每一絲肌肉都曾經逼迫到撕裂般,陳舊的傷口難以真正癒合。
我窩回椅背,舒適感沁入嵴髓,而無力帶來的羞恥感滿溢而出。
「嘟泥前輩,手擡起來一下好嗎?」
女孩看上去是個和善的人,只是我無法調閱記憶裏她的樣貌。
「妳是誰?」
「我是涅麻。」
「麻麻……」
「不用勉強自己記起來,沒關係的。」
不認識的女孩自作主張牽起我的手,把一邊袖管套上我的手臂。光滑冰涼的布料吞噬我的一部分,我覺得不太舒服。
她把手伸到我的後頸,把埋在內裏的兜帽撈出來。
「好了,嘟泥前輩,這樣就溫暖一些了嗎?」
我不記得我說過覺得冷,這種程度的寒冷,豪傑而言根本不足爲懼。不過,還是很感謝她。
她捏起我的臉頰,在我抱怨以前,她就已經放開。
「等一下飛崖警官要過來,嘟泥前輩先休息一下吧。」
「我不要休息。」
我忘記了某件重要的事情,或是某個重要的人,像在腦袋裏撐裂情緒的膨脹體。
我不想休息,每次閉上眼睛陷入睡眠,似乎就意味着把好不容易重新理清頭緒的現實再次打碎。
我扶着額頭,終於想起那困擾我許久的問題。
「上弦月……我的上弦月在哪裏?」
「嘟泥前輩,我不明白妳在問什麼。」
名爲涅麻的女孩繞到我身後,似乎在刻意迴避我的視線。
「上弦月……我不知道那是誰……還是什麼東西……我只是想要記起來……」
我的手不自覺地在顫抖,它們還記得她是誰,是以什麼形式存在的。或者,以什麼方式離開這個世界。
我回頭尋找涅麻的身影,她正打開大門,和一箇中年男子交談。
「那麼……飛崖警官,警方已經找到了嗎?」
「是的……如果她忘記了,那或許纔是最好的。」
後面的談話聲忽然變得更微弱,我什麼都無法探聽。
可我的身體裏,正有模糊不清的記錄在騷動。
正當我努力回想時,男人忽然走到我面前。
「我是飛崖,這不是我們第一次見面。妳曾經是我們最信任的戰友……不,如今也是。」
他蹲在我面前,風衣下襬披在地板上,他卻毫不在意。
那雙充滿血絲的眼睛充斥銳氣,永遠馬不停蹄地在追獵。
「嘟泥,我們人類正在重新學習該如何起身行走,從今以後,再也不需要魔法少女,妳自由了。」
自由……
可是,如果我不是魔法少女的話,我又該怎麼做纔好。
如果所有人都拒絕我的拯救,豪傑該怎麼活下去。
「我被……開除了?」
「不是這樣。」
飛崖的眼神燃燒着,是會讓人感到溫暖的火焰。
「需要英雄犧牲的年代,只會留在教科書裏。嘟泥,妳不用再變身成無敵的半神,妳一定要作爲人而活,讓我們保護妳。」
「嗯……」
「對了,我們在蝕汐神腹中教堂的遺蹟裏,發現了可能屬於妳的東西。我個人希望,能把它還給妳。」
被撕扯腐蝕到幾乎只剩紙花的小冊子,封存在夾鏈袋裏。
飛崖把它放在我手裏,把這陌生的過去,平擺在我手裏。
「它有一小部分還是能供人閱讀,簡直是神蹟。可能是因爲有具身份無法辨認的受害者,到死的緊抱着它。」
不知爲何,我想像着,有一位年邁的修女把它捧在手心,替我保住一點微不足道的回憶。
即使那種可能性微乎其微,這幅景象還是出現在我腦海。
……………………
「涅麻小姐,拜託再唸一次……」
我厚着臉皮央求,我原本以爲涅麻會感到困擾,她卻只是笑容可掬的接受。
「好好……」
「快點……快點快點啦。」
涅麻把眼瞳垂向日記殘頁的影本,那些幾乎被破壞殆盡的頁數裏,被死命保存下來的唯一部分。
「豪傑應該要盡情馳騁在空曠的大地上,比任何生命都更快活的呼吸空氣。豪傑就是破壞所有規矩,在無人敢去之地漫遊的人。」
就是這個,豪傑的意義。
自由自在的,無所畏懼的冒險者。
把正確的事情堅持到底,視苦難爲無物的強者。
即使獨自一人,也可以強悍如野草般生長。
即使……獨自一人……也沒有問題。
我應該是想成爲像那樣的人才對,孤獨的探險者,我應該要義無反顧地去追尋這個理想纔對。
可是……爲什麼……
這種鑿穿心臟的劇烈疼痛,不斷地在我胸腔裏翻攪。
「上弦月,去哪裏了……」
強烈的引力迫使我擡起頭,窗外的月亮皺縮在天空一角,只剩下一個半圓。
它正在一點點消失,數日之後,可能就會歸於黑暗。
然後就能再一次看見,那溶解在星空的上弦月,一定會再一次出現。
她一定還存在於某處,我的上弦月絕對還存在,只不過是暫時消失而已。
我絕對還能看見她……絕對……絕對……
「嘟泥前輩,想出門一下嗎?一直在看窗外。」
「嗯……」
對,她一定還在我們的城市裏,我要去找她。
只要去尋找,就一定能找到她。
「嘟泥前輩,不可以放開我的手哦。」
如涅麻要求的,我拉住她的指尖。
她嫺熟地單手解開門鎖,就像她經常在晚間,以這種姿態帶我出門一樣。
真奇怪,明明我們今天是第一次認識才對,無法揮去的熟悉感,卻透過體溫感染過來。
在打開大門的同時,我們和門外的另一個小個子女孩撞個正着。
「啊,妳們剛好要出門嗎?嗯姆……」
她扭着手指,眼瞳轉向角落。
「還以爲今天能好好享受好不容易變軟糯的嘟泥來着……那我先回去咯……」
「等一下。」
我拉住她的外衣下襬,仰頭提問。
「妳是我的上弦月嗎?」
「應該……不是吧……我的名字是歌雅,算是第十二次初次見面。」
歌雅俯低上身,搓起我的頭頂。
因爲不舒服,我把她的手拍開。
看到她失望的樣子,我只好牽起她的手,放回我自己的頭頂。
「嘿嘿……慢慢來吧,被妳救過的所有人,還會與妳初次相遇很多遍。」
歌雅這麼說着,對我展露笑容。
「嗯……有時候,疲憊的人只能用遲疑的方式,慢慢接近安樂平靜的生活。太過猛烈的感情,也並不是能讓人幸福的愛。」
她縮回手,讓開道路,恢復緊張的樣子。
「這是我從別的地方聽來的,呃……忘了吧,妳們還要出門吧。」
歌雅咚咚咚地跑下樓,着急地消失在我們面前。
雖然覺得很古怪,但我確實開始期待着下一次首度見面。
……………………
「我是法芙絡,反正妳下次也會忘,我對妳做什麼應該都無所謂。」
我不喜歡臭小鬼,尤其是早熟的那種。
法芙絡一邊從揹包裏掏東西,一邊和我說話,搞得我不配讓她面對我說話一樣。
「所以,嘟泥,妳的退休金有多少?」
「我不知道……但是……」
我掃視着狹窄的會客室,這裏甚至連一臺咖啡研磨機都沒有。豪傑可不能沒有研磨機,我不可能忘記買這麼重要的東西。
「可能不多吧……」
「年資不夠就因傷退役的話,沒有撫卹金之類的嗎?沒有勳章的獎金?明明是英雄?」
法芙絡轉過身來,特意把藐視的表情露給我看,直到她突然憋不住笑。
「那嘟泥妳接下來有什麼要做的事情嗎?」
「找到我的上弦月,但是……我不該隨便離開月之城……我是魔法少女……」
「已經不會再有人變成怪人了。」
法芙絡說,同時從揹包裏拿出素描本。
「戰爭或天災總是一遍遍的來,和平只會安插在兩堆破爛之間。」
她來回看着我的臉,在素描本上畫着。
「因爲悲劇無法歸咎於任何單一個人,嘟泥,妳乾脆就全力詛咒整個世界吧。」
「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愛與和平……大概。」
她陷入沉默,專心用碳筆勾勒着什麼。
我尋找會客室裏的時鐘,沒能找到。
可能是幾小時,也可能是幾分鐘,法芙絡完成了她的畫。
「下週是美術班考試,我不會來。」
我端詳着她的畫,我不確定算不算好。
「拜拜,嘟泥。」
她把素描放在桌上,輕巧地離開。
涅麻後來把畫錶框掛在臥室的牆上,和其他數十張擺在一起。
……………………
我覺得,自己根本不屬於這座城市。
我無法記起任何一條街景該有的樣子,這裏只有陌生人。
每天都會有我還不認識的朋友拜訪,向我展示他們艱難但真切的未來。
所有人都聲稱,我是拯救他們未來的英雄,我懷疑他們在欺騙我。
我不知道我過去是什麼樣的人,空白處侵蝕着我的夢境,不知該爲誰悲傷、不知該爲誰憤怒。
我的現在,只是無能的資源吞噬者,沒有拯救別人的能力,甚至連自己有沒有吃過飯都不記得。
不論在哪一幀未來,我好像永遠都格格不入。
到底去哪裏了呢?曾經儲存並創造我所有記憶的,在黑夜裏流浪着的豪快之月。
「嘟泥前輩,該睡覺了哦。」
「哦嗯,謝謝妳……那個……麻……馬麻?」
會叫錯別人名字的人,我很不喜歡。
我討厭……現在的自己……
「沒事的,嘟泥前輩,明天會好起來的。」
「我的上弦月到底去哪裏了?如果她在的話,就不會這樣。」
「嘟泥前輩……」
爲什麼要瞞着我?爲什麼沒有人願意告訴我?
還是說,你們每天都會述說真相,只是我又遺忘了?
我已經,不想再給別人帶來困擾了,現在的我,沒有意義與價值。
「晚安,嘟泥前輩。」
被我忘記名字的好心女孩關上燈,昏暗的房間內,微弱的月光滾到牀單上。
我撫摸着牀鋪,這裏還能睡下一個人,但現在這裏空蕩蕩的。
我起身拉開窗簾,上弦月正全力閃耀,替我驅趕黑夜裏的鬼影。
我用盡全力推開窗戶,冷風灌進毛孔,那照射夜晚的半圓天體,熟稔地抓住了我的手。
……………………
以圓月爲標靶的箭矢,我已經離弦。
我朝着那高懸在雲間的天體狂奔,我知道,我要尋找的另外一半絕對還在那裏。
一定還存在於世間某處,一定就在旅途的盡頭。
恐怕已有數萬年無人踏過的土地,此時正被我踩在腳底。
燈火日益通明的繁華城市,已經被我甩在身後,總有一天,它會擴張到整片大陸,乃至整個星球。
不過,僅存於晚風裏的呼嘯告訴我,這人煙罕至的此時此刻,今夜只會臣服在我的奔跑。
已經連自己的名字都無法回憶,但我的靈魂能夠肯定,我是豪傑。
沙啞的笑聲,源源不絕地從我的咽喉滾出,我無法停止歇斯底里似的笑。
在這片所有人都能被拯救的輝煌月光下,我朝天邊的上弦月伸出手。
一個豪快的名字,在寂寥的荒漠裏被月影吹來。
我知道的,我們從未分離,只是尚未重逢。
「我以豪傑之名起誓,我會找到妳的,妳這豬頭!」